常与吾妻争高下——言浅
时间:2022-09-03 07:17:26

  “许是缘分,臣的运气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吧。”陈子衿这话倒不是恭维,各家举荐的女郎众多,她纵然有泰山羊氏的娘舅家做背后支撑,但毕竟是个外甥女。

  不是运气,还能是什么呢?

  褚太后又问道:“可还记得当时让你们作的文章?”

  “自然记得。”

  当时的文章题目是“为女之仪”。

  “大多数女郎都在揣测哀家的目的,有的为女子谋权,认为可与男子一样顶天立地,也有的恪守礼教,主张修其德言容功,但你写的,却和她们都不大一样。”褚太后回忆道,“你写的是,在其位,谋其政,在自身所处之境内尽自身之责,方为女子之仪。”

  陈子衿没想到太后还记得,内心动容:“太后娘娘竟然还记得。”

  “哀家二十岁临朝听政,这十几年来经历风风雨雨,纵然希望天下女郎都能如哀家一般,盼着她们不输男子。”褚太后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女子中,有凶狡残暴的恶后贾南风颠倒朝纲,也有纵容外戚乱政最终忧惧而亡的庾文君。不说那些远的,就说眼前,有能够挺身而出冒险传讯的陈子衿,也有受人操纵蛊惑人心的李美人。”

  陈子衿亦是感叹:“世间虽无绝对的好与坏,但是好与坏,却是不分男女的。”

  褚太后深深地凝视着她,郑重地问道:“子衿,你跟着哀家许久,一贯谨言慎行,不轻易表露真心,今日可否对哀家说一句真心话?”

  “臣虽不善言辞,但对太后娘娘却是句句真心。”陈子衿的心中大震,她不知道太后想要问什么,但是直觉却告诉她,时隔三个月之后再次提起李美人,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愿意,陪伴在皇帝身侧?”

  褚太后这话说出口,亦是在观察陈子衿的反应。

  只见她随即跪下:“太后娘娘,子衿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褚太后不急着表态,叹了口气:“哀家是皇帝的阿娘,如何能够看不出他的心思,正月里,他就来提过要你去显阳殿伺候的事了。”

  她继续问道:“你不愿意去显阳殿,可是为了小谢郎君?”

  陈子衿默然,不解地看着褚太后,内心却在判断着,太后对她说出这话的深意是什么。

  见她沉默着没有回话,褚太后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哀家既然拔高了你的门第,若你真心喜欢小谢郎君,心中也无需有所顾虑,泰山羊氏配陈郡谢氏,亦会是一桩美谈。”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子衿再驽钝,也能明白褚太后的意思了,皇上对她的心思过于明显,太后已经不想让她继续留在宫中了,只怕还是当日她挺身而出替太后传话救了自己一命,否则现在,是否也会成为被腰斩的下一位?

  “太后娘娘,大将军来了。”婉宁在外通传。

  褚太后难得露出了笑容,起身去迎。

  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带着一身风雨走入徽音殿,他眼神冷凝肃杀,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强势气息打量着陈子衿,戏谑道:“太后娘娘身边这位女官,好生眼熟,啊!想起来了,元日朝会的时候,跟在皇上身边的。”

  褚太后点点头:“大将军记性真好,只是见过一面,亦能过目不忘。”

  桓温语气轻佻然态度却不轻浮,赞了句:“生得倒是好姿颜,的确有让人过目难忘的本事,仔细一瞧,竟然胜过何家那丫头,可惜没她会投胎,否则入主中宫,亦不在话下。”

  陈子衿心中惶恐,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褚太后,不确定是否该回话。

  只见褚太后气定神闲:“入主中宫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她未来夫君,亦是一位好儿郎。”

  桓温来了兴致:“哦,是谁家?”

  褚太后笑意更深:“子衿这么好的女郎,哀家自然私心重些,已经替谢家七郎将她定下了。”

  两人虽是面上都带着笑,然而一股拔刃张弩的气势四射,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我就说!”桓温朗声大笑,“谢七郎随军扎营在历阳郡时,曾有人密报,说他军帐外私会女郎,我心中不信,那人便将女郎的样貌画了下来呈到了我面前,今日来了太后殿内才解惑,原来就是她啊。”

  “不说小辈们的事儿了,这回召大将军还朝,是有其他要事。”褚太后岔开了话题,“哀家与陛下商议了许久,大将军征战多年,匡济天下,该给个名分。”

  桓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臣倒是没什么想法,就是不知道会稽王是否愿意了。”

  褚太后回道:“封大将军为南郡公的奏书,便是会稽王递的。”

  陈子衿在太后的眼神示意中慢慢退出大殿,屋内两人仍然在暗中较量着,她走到殿外,怔怔地看着雨滴落在那火红的榴花上。

  褚太后要斗大将军,奈何族中父兄已不在,只得培植外戚,但又怕谢家如当年的庾家一般干政。

  门阀士族讲究门当户对的婚姻,谢玄是谢家子侄辈中的佼佼者,阻止他娶四姓女郎,是否也是褚太后铺设好的一步棋?

  纵然渺小如她,原来也早已卷入皇族、士族与权臣争斗的诡谲暗流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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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人在军营中,妻从天上来。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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