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都做好准备要跟白玲争几下了。
白玲,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要把东西给你。别愣着了,我一个人骑马来的,冻了一路,你也不请我去坐坐,喝口茶水?”
姚秀兰重复了一遍, “你来是为了给我送东西。”
白玲有这么好的心?
不过白玲若不是为了给她来送东西,姚秀兰自问浑身上下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值得别人高看一眼好图谋的。
要说能图的,最多也就是图她是个女的, 她年轻。
就团部发的那点津贴, 她刚来知青点的时候,被褥带的不够, 得买, 牙缸牙刷没有,得买。她刚分了一块荒地做自留地,来不及种, 菜自然也只能买……这东买西买, 买下来津贴稀里糊涂的就见了底, 现在兜比脸干净。
白玲能图她津贴吗?她一封信寄回去,白西瀚估计能把津贴全给她寄过来。
知青点一共没几个人,但活却不轻。知青们哪里会干活, 倒是跟他们一个农场的本地职工一个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
像是她,连个麻袋都背不起来。但农场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单肩能扛起比她人还高的麻袋。
有几个男职工很喜欢帮女知青干活,姚秀兰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她情愿自己累点,就是手脚磨出血泡也不愿意让那些男人占了便宜。
为此她没少明里暗里的挨欺负,女知青分工作,她次次都是最重的活。一段时间,姚秀兰是累的脱了一层皮,肩膀和腰一整夜一整夜的疼,尤其是腰弯了一天,那真是断了一样的疼。
手上更惨,全是裂口,新伤叠着旧伤。
姚秀兰这个人,嘴巴毒,性格倔,她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这么着,她也不愿意接受那些男职工的帮助,一个人咬着牙干。没几个女知青能够做到这份上。
也就剩她没被那些男职工得手,要说白玲会图她身子,那更是扯淡。
这么一想,白玲这一次来只能是送温暖。
她做梦都没想到白玲会来看自己,毕竟她们在D城关系并不是多和睦。
还真是让人感慨,落到这种地步,愿意这么大老远跑来看她,给她一点不图回报的好意的人居然是白玲。
姚秀兰心下一时百感交集。
白玲笑盈盈的,“不是吧。姚秀兰,你连口茶水舍不得让我喝?”
她这展颜一笑,旁观的几个男知青顿时面红耳赤。
这姚秀兰的妹妹虽然从未见过,但她站在雪地里,这一笑简直让人觉得比雪光还要晃目。
姚秀兰短暂的一怔之后,回过神来,面上扬起笑,“茶水你是别想了。热水管够。”
白玲跟着姚秀兰进屋,她的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将整间屋子扫个全,窗户也开的小,因而显得很暗,有些蔽狭。
倒是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另一间屋子一开门就迎面直冲鼻子那么一股子臭袜子臭脚臭汗混合出来的酸臭味。
屋里满打满算也没有几件摆设家具,就连唯一一个小木柜都破了一个角。
姚秀兰面上的笑容没了,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她的手是干净的,可她还是把手在衣服上擦来擦去,擦得掌心刚刚结痂的口子都冒出了血丝。
这是一种习惯,她在这里养成的习惯,因为只要一下地,手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黢黑的,指缝总能进去掏不干净的泥。
她不得不把在D城养起来的指甲全剪了,十个指头剪得秃秃的贴着肉,可就算是这样,指缝里还是黑的。
她双眼瞅着白玲,低声说道:“这里的条件比不上在D城,你别嫌弃。”
白玲的脸上没有出现她最怕的那种轻蔑嘲笑的神情,她视若无睹,态度自然,自然的好像她们仍在D城那个大院里。
“我坐炕上行吗?”
白玲仍然是那个白玲,光彩照人,月亮般明丽,皎洁,尽管光彩夺目,但那光芒并不是刺眼的,进攻性的。
她看起来除了稍微长高了一点好像没什么不同的。
但姚秀兰发觉自己却很难像是以前那样对着白玲拿出一副冷嘲热讽不以为然的态度了。
她的腰早在一天天趴在田间地头的经历中不知不觉弯了下去,人在低谷见到故人,想要挺直腰可太难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局促,“你坐,想坐哪坐哪。”
白玲坐在炕上,一颗一颗的解开了大衣的扣子,从自己厚袄子的大兜里往外一把一把的掏花生,瓜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