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她不是工人,没有岗可以给姚秀兰顶,只能想一想后面的法子。
“老白同志,你说她们两个小女孩,在家都没干过什么重活,一下去了那么冷,那么偏远的地方能适应吗?”
白西瀚不接她的话茬,一板一眼的说道:“她们不可能永远是小女孩,现在她们已经长大了就需要离开父母去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磨砺一番,洗掉娇娇之气。”
老干部就这个脾气,无论心里多疼,话说得都硬。
张淑芬唉声叹气,“年三十,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我听人说那地方特别冷。秀兰可没有白玲那么坚强,万一受了欺负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那两身衣服和那些东西能不能到她们手里。”
白西瀚硬邦邦的说道:“我托人打听过,她们两个在地方上没出什么问题,秀兰在连队上的表现非常好,还评了一个劳模先进。我看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评了个劳模先进?”
张淑芬被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击中,忍不住笑起来,嘴角刚扬起,她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赶忙换回了忧心忡忡的表情,“不会吧。秀兰这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唉,老白同志,实在不瞒你说。她爹之所以赶了我出家门,就是因为这孩子胎里就有病。”
白西瀚皱眉,“胎里就有病?这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他记忆中姚秀兰几乎没有生过病,倒是小时候白玲经常往医院跑。
白玲的母亲很早就参加革命工作,他们夫妻是因为共同的理想才走到一起的,两个人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分隔两地,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生下白玲时两个人都已经不算年轻了。
可能因为是高龄产妇的原因,孩子经常生病。
张淑芬比白玲的母亲要小上几岁,但姚秀兰比白玲要大一些。
两个孩子里,姚秀兰一直是看着更健康强壮的那个。
张淑芬眼眶一红,低声说道:“的确是有病,我怕花钱,怕给你们添麻烦,就一直都没有说。秀兰这孩子也是,她自尊心特别强,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就不让我跟别人讲。其实她从小就有心脏病。”
“她不能剧烈运动的,所以从小一直不爱动,不爱跑。我一直不敢让她干重活。”
这倒是真的,姚秀兰是个能躺着就绝対不会坐着的人。
至于她小时候到底有没有跑过跳过?
白西瀚这些年其实并不经常在家,白天都在工作,晚上也不一定能回得来。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忙,没有办法照顾女儿,他也不会再婚。
张淑芬红着眼睛祈求白西瀚,“玲玲从小就是个能干的,她是革命战士的后代,她厉害。可秀兰不行,她真的不行。老白同志,你得帮帮我,给她办个病退,让她回来。不然她迟早得死在那里。”
“我没求过您什么事,就这件事,您一定要帮帮我。秀兰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谈笑声,其中有两个声音尤为耳熟,嘈杂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就连那两道笑声也变得清楚了。
白西瀚按下思绪,猛地站起身,张淑芬抢先一步冲上前打开了门。
这一刻,瘦小干瘪,平时看着不甚健壮的普通妇女因为対女儿的思念比职业军人更敏捷。
一群邻居热情的簇拥着两个女孩,七手八脚的帮着提行李,就连小孩子也爱瞧个热闹,嘴里喊着,“知青回来咯!”
被簇拥着的两个年轻女孩不是别人,果然正是离家已久的白玲与姚秀兰。
两个人一人一身军绿大衣,但仔细看看那衣服又跟部队上发下来的大衣有些不一样,扣子都是特制的。
小半年没见,两个女孩都瘦了一大圈。
她们风尘仆仆,肩头还挂着雪花,傻呵呵的冲着他们笑。
“白叔,妈,我回来了。”
“爸,张姨,我回来啦。”
白西瀚看着那张被冻得红彤彤的脸,眼睛一下酸了,“好好好,长高了。”
张淑芬已经扑上去抱住了姚秀兰,“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白西瀚不好意思大庭广众的抱着已经成年的女儿哭,他咳嗽了一声,“都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白玲把藏在人后面的男孩拎出来,笑盈盈的推了燕桑榆的肩膀,“这是我爸。桑榆,快,叫叔叔好。”
小男孩身材干瘦,却长得很是漂亮,一双灰蓝的大眼睛,唇红齿白像个娃娃。
衣服倒是洗得干净,但裁剪样式都有几分土气。
这孩子的神态跟大院里的孩子不太一样,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冷感,看人也没有孩子的羞涩和畏惧,看人直勾勾的,也不笑,像只充满戒备,竖起全身刺的小动物。
“叔叔好。”
白玲搂着燕桑榆的肩膀,“爸,这就是我信里跟你说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