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建军也才二十出头,但却是三年级都没念完就辍了学,倒不是供不起,无论是国家还是兵团为了这些娃娃的念书问题都给了不少补贴,算下来花不了几个钱。
马忠国想起这一茬是从心底里感谢政府,不管现在搞什么运动,他始终都对知识抱有一些尊敬,觉得孩子还是能多读书就多读点书比较好。
至于马建军为什么没读下去,纯粹是他自己觉得读书没用,不愿意读。
其实能不能讨到老婆倒是跟读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本地的民风彪悍,姑娘们喜欢强壮能干的小伙子。
可这小子白长了一个大个子,一遇到点事情就丢给姆妈,平时弯腰塌背,实在没什么威武的样子,偶尔还小偷小摸,见到女人就两眼发直,找到机会就骚扰姑娘和小媳妇,搞得十里八村臭名昭著,女孩见到他都绕着走,到了年纪自然也没有女孩肯嫁给他。
马忠国没好气的骂道:“婆娘,婆娘。你看我像不像婆娘?一天天的就会白日做梦。行了,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去找燕苍梧。”
他一夹马肚,马驹踏着落叶穿过了山坡。
马建军看着马忠国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愤愤道:“不就一个特务吗?能有什么正经事?”
燕苍梧刚来的时候年纪还不大,长得白白嫩嫩,一双手比姑娘的手还要细嫩,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瞧不起他,觉得他肯定吃不了苦头。
有的是人看笑话,想等着他看他早晚跟那些劳改农场的人一样想尽办法的跑,要不然迟早用裤腰带把自己吊在树杈子上。
没想到几年下来,他居然稳稳的在这地方扎下了根,虽然给晒得没一开始那么白了,但手脚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干。
前两年抢修渠道,他更是冲在了第一线拼了命的干,很是扭转了大家对他的固有看法。现在尽管还是时不时的喊他一声小特务,但多多少少没对待其他那些人那么憎恶了。
如果不是出身问题,说不定还能评个劳动标兵和先进。
尽管他出身有问题,读不了书,但大家都是知道他是喝了洋墨水回来的,学问比团部那些知青还要大。
一些姑娘们绕着远路也要时不时去瞧他,马建军私下里是看不顺眼他很久了。
翻过山坡就到了燕苍梧的住处,马忠国隔着老远就喊道:“苍梧,苍梧,你赶紧帮马叔瞅瞅。”
燕苍梧听到动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马叔,您怎么来了?”
马忠国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咱们这里就数你学问大,认识的字多,快帮我瞅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燕苍梧接过通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倒也不废话,“说是让去团部接收知青。”
马忠国吃了一惊,摸了摸胡子,“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呢。这么多年咱们这里可从来没有来过知青。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兵团接收了不少知青,但从来没有一个往这地方来。
自从他们这里从劳改林场改为普通林场,这两年就再也没有来过外来人了。
“这上面写没写是几个知青?”
燕苍梧,“就一个知青。白玲,年龄十五岁,性别女,籍贯D城,文化水平高中,经过知青本人自愿申请,组织分配羊角湾林场。”
马忠国苦恼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能吧?这么小个女娃娃派来能干啥,怕不是写错了吧。你再帮叔多看看。”
燕苍梧把传单还给马忠国,“没错,这上面写的时间挺紧的,明天早上九点要去团部接人。”
“我多叫几个人一起去团部问问组织到底是个什么安排,苍梧你也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这算怎么回事嘛,一个大城市来的女娃娃能干啥。这么高的学历来咱们这里多可惜了,况且咱们这里哪有地方和余粮能养得起哦。”
马忠国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了,阿桑回来了吗?”
原本燕苍梧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儿却是脸色一沉,“不用管他,又跑了。”
马忠国叹了口气,“明天回来,马叔帮你去南坡找找,老这么逃学可怎么办。”
团部要来新的知青这个消息一晚上就传遍了整个林场。
这些年来到团部的知青不少,可大多都留在了山下,被分来林场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着实是个新鲜事。
虽说没吃过猪肉,但这几年见过不少猪跑。
大家一听这个消息都是老大的不乐意,毕竟那些知青可是出了名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活都干不好,骂人的怪话到不少,弄回来就跟个活祖宗没什么区别。
地方上这些文盲大老粗别说教育他们,不反过来被知青教育都不错了,也就是团部思想教育抓得紧,天天开小会做汇报能治住他们。
几个人大晚上跑来了马忠国家里表达不满。
“这年头物资紧缺,咱们谁家都不富裕,我家小孩会走路就要帮着干活,凭空多一张嘴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吃这个亏。一个男人一年的口粮得吃四百斤呢。”
“对。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要是住我屋头,我那几个妹子可怎么办?去年北山农场知青耍流氓,好几个姑娘都遭了殃。这些知青嘴巴特会说尽会骗小姑娘。”
马建军在旁边帮腔,“就是,就是。人来了怎么吃饭,住在哪里这可是大问题。马上入冬下雪了,咱们这些牛羊都得赶下山,忙着呢。知青来了就会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