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脸?
她倒是想要脸,可都落到这种田地了,要脸有什么用处?
就一件衣服,一只钢笔,一块帕子,几根头绳这么点东西。
要是搁在十年前,不,三年前,她都不屑多看一眼。
她小姨要脸,跟反|动派老爹划清了界限,主动写大字报揭发老爹在剧团做团长的时候私下偷看大毒草,走私来的电影录像带,外国妞的白胸脯,还偷偷藏有靡靡之音的黑胶唱片。
她外公,一个曾经的著名京剧演员,老武生,被愤怒的群众涂成了大花脸,当天回家顶着那张大花脸就把自己吊在了家里的客厅上。
她爷爷奶奶要脸,下牛棚第二天就投了江,只有他们家不要脸。
她爹妈都不要脸,别人往他们脸上吐吐唾沫,他们说‘吐得好!’
她离开D城的时候,她爸妈对她就一句嘱咐,‘做小人,做个不要脸的人。只要能活下去,能活得好,咱们做什么都行’。
文雅愤愤一擦眼泪,咬咬牙,今天又浪费了一次机会,参加婚礼一口饭没蹭上,也没找到关系门路,明天她得继续想办法去。
说什么,她也要调离这个破地方。
她就不信了,凭着她的样貌,难道还找不到个合适的男人?
到时候,她回了D城,白玲还不是得苦哈哈的在这个破地方呆一辈子。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做个村妇!看她还要脸吗?
……
“原来这毛衣是你的。”
燕苍梧脑海中闪过这红毛衣穿在白玲身上的样子,她皮肤白,这红色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小姑娘肩背薄,腰肢又细。
他话音微顿,生硬的改了口,“你还能走吗?”
不问还好,他一问,白玲站住不走了。
她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干净剔透,“走不了,脚好疼。”
燕苍梧摸了摸她的头顶,粗糙的掌心拂过青丝,扫掉积在她头顶凉飕飕的雪花。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
白玲点了点头。
“能自己上马吗?”
白玲犹豫了一下,这几天燕苍梧教燕桑榆的时候,她顺带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但自己没试过。
“试试看,别怕。学会骑马以后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出门,那匹红马平常桑榆用不到,可以给你骑。”
燕苍梧看得出来,其实白玲也是想出门的,但她不怎么好意思跟他开口,常常劳烦他。
小姑娘第一次见到马的时候看得出来相当害怕,但平日里她对人胆量都挺大的,学东西也快,学会骑马对她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白玲心动了,她来这地方这么久,一开始看到马就腿肚子打颤,但见多了,越看吧,越觉得蠢蠢欲动。
而且这里的道路条件不太好,只有团部的路面做的还行,水泥路别想,有平整的土路都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可以把车开进来。
各个林牧场和农场之间的距离远,地广人稀,没有硬化过的道路,山路戈壁草坪各种地形随机切换,四个轮子的汽车,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不好使,交通全靠腿。
学不会骑马,她寸步难行。
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白玲一瘸一拐的走到黑马旁边。
高大的黑马安静的站在原地,多日的相处和她时不时的饲喂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它并没有对她的靠近表现出抵触。
白玲摸了几下黑马的鬃毛,黑马乖顺的低下头。
燕苍梧站在黑暗中,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白玲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燕苍梧,鼓起勇气双手抓着马鞍,按照燕苍梧教过几次的那样踩住马镫,双臂撑着马鞍,用力试图爬上马背。
这一套平时看燕苍梧做都很轻松,就连燕桑榆在那匹小马背上上上下下也毫无难度,简直跟玩一样。
白玲自己做的时候却是提心吊胆,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直到她完全坐在马背上,还有一种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下意识去看马下的燕苍梧,眼睛里残存着激动和兴奋。
燕苍梧对她点了点头,唇角微勾,“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