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一团没说话,反而往她身边蹭了蹭,湿哒哒的长发蹭着她的下巴,又湿又痒。
江漾不耐烦的睁开眼,挑起他一缕长发说道:“你是鱼知道吗?”
池眉点点头,还翘了翘尾巴,模样就像再说“我知道呀,我知道呀。”
“是鱼就给我待在水里,别打扰我睡觉。”她翻了个身,面对着石壁背对着蠢鱼。
蠢鱼委屈的将头抵在她的后背:“可是我们之前不都是睡一张床的吗?”
江漾坐起身:“那是以前,你生病了,我为了照顾你才迫不得已让你睡在我身边,现在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当然要给我回水里去,快点,草垫子都让你弄湿了。”
蠢鱼闷声嘟囔:“早知道就不好这么快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池眉脸色一变,捂着脸装模作样说道:“阿漾,我觉得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你摸摸我的脸还是烫的。”
江漾没摸他的脸,只用手背试探了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清清凉凉,一点没有发烧的迹象,朝着他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别装了,你好得很,回去睡觉。”
蠢鱼捂着脸,依然在狡辩:“可是我的脸真的好烫啊,偶尔还会觉得晕乎乎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可能是春天到了吧。”
“没有啊,春天早就过了,现在是夏——”蠢鱼的声音戛然而止,幽怨的滑进水里。
江漾发出一声轻笑,重新躺下睡觉。
然而蠢鱼幽幽的目光就像两道充满怨气的光柱,在她身上上下扫描,有这样的视线,她根本睡不着。
“唉——”江漾无奈往石壁边靠了靠,腾出一块位置,手拍了拍:“上来吧。”
蠢鱼眼睛迸满生机,欢快的游了过来,躺在她身边,
“离我远点,别把我衣服打湿了。”江漾背对着他困倦的说道。他的伤到底刚刚好,江漾也不敢让他长期泡在水里。
蠢鱼连连点头,把自己摆成一条端庄的死鱼:“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老实?江漾没忍心拆穿这条蠢鱼,每天晚上睡着了这条蠢鱼就会往他的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像小奶狗一样哼哼唧唧,江漾晚上被他折腾醒,扒拉了几次都没扒拉醒,干脆就随他去了。
果不其然,江漾再次醒来,自称睡姿老实的蠢鱼已经靠在她怀里了,为避免这条蠢鱼误会自己非礼了他,江漾轻手轻脚的挪动身子,将蠢鱼的头枕在草垫子上,还没来得及挪开手蠢鱼就睁开了眼。
此刻她们的姿势是蠢鱼安安分分的躺在草垫子上,而她像个登徒女趴在他的身上。
目光相接,遭了,不会要被他误会了吧。
蠢鱼的双眸好似带着一丝迷蒙,轻轻眨了眨,双臂环绕着她的脖颈,舌尖暧昧低唤了声:“阿漾,你怎么在我身上?”
江漾喉咙微动,心跳要从嗓子眼里冲撞出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环着她的臂膀微微用力,池眉舒眉朗目带着醉了般的笑意,仰着头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
江漾瞳孔地震。
不及她反应,环绕在脖颈的双臂很快一软,垂了下去,那双迷蒙的双眼闭合,呼吸清浅规律,又陷入了沉睡。
江漾顿时松了一口气,手臂一软瘫在他旁边。
过了两刻钟,蠢鱼终于醒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见旁边瘫着的江漾,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红着脸痴痴的笑:“阿漾你知道吗,我刚刚做梦梦到你了。”
江漾侧头看他:“是吗?”
蠢鱼黑亮清澈的眸子里笑意盈盈:“真的,当时我就躺在床上,然后你突然扑到我身上.......”没说完,蠢鱼就捂着脸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江漾翻了个白眼,想她堂堂岭南首席风流人物,竟然被一条鱼给占了便宜,真是马失前蹄。好在这条蠢鱼蠢,还真以为是场梦。
“阿漾你去哪儿?”看着起身的江漾,蠢鱼连忙问道。
“早期的鸟儿有虫吃,当然是去找吃的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说着蠢鱼甩了甩尾巴,鱼尾比狗尾巴还要灵活。
“你的伤口只能恢复了一层膜,连新的鳞片都没有长出来,就别瞎折腾了乖乖在家待着,我自己去。”
江漾爬出树洞,伸了个懒腰,用自制的原木牙刷洗漱完毕后,在海边随意走走停停,一些贝壳、小螃蟹还有一些体型较小的小鱼被冲上岸,江漾看都没看一眼。
起初吃螃蟹海鱼她还觉得听新鲜的,连着吃了快半个月,实在是吃腻了,想念陆地上的炒菜,想念火锅、想念麻辣,甚至连大米饭她都无比怀念,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江漾坐在海边感怀叹气:“唉——,好想吃饭啊。”
“哈哈哈哈、”春见的两个小崽子从她面前欢天喜地的跑过,手里还攥着一个饭团子。
江漾顿时定睛,炯炯的看向他们手里的饭团。虽然不是常吃的精米而是糙米,但能在海岛上吃上米已经很难得了,江漾立马叫住两个小孩儿。
“干嘛?”两个小崽子一边吃饭团一边好奇的看着她。
江漾指了指他们手里的饭团,问道:“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小崽子们回答:“爹爹给我们做的呀,爹爹在后山种了好多米。”
看来这七年春见在岛上没白待,不但自己建了木屋,还搞起了种植。
“除了米,还有什么?”江漾又问道。
“还有菜、姜、葱、祘、还有红红的果子菜。”小崽子掰着手指头说道。
“红红的果子菜......辣椒?”江漾眼前一亮。
“对,爹爹说它就叫辣椒,我给忘记了。”小崽子天真的说道。
江漾心神一动,辣椒、大米、蔬菜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了,馋的要命。
“你把这个拿给你爹爹,问问他能不能换点大米和菜给我。”江漾解下衣带上的装饰,岭南世家这种响当当的权贵,家中子弟都是穿金戴玉,江漾也不例外,就连她腰间的飘带末端坠着的都是纯金雕刻的镂金霜花,霜花的雕刻精致无双与衣带相连的地方用一颗中空的金珠子串起,稍微一动,镂金霜花便会360°的转动还会发出轻微清脆的声响。
小孩子尤其是爱美的小男孩哪能拒绝得了这个,眼睛都看直了,小心接过霜花坠子就兴冲冲的往家里跑。
江漾就在原地等着,没一会儿春见就抱着食物向她走来。
其实像春见这种受了情伤的男人自然对这些首饰没有兴趣,但架不住自己两个小儿子喜欢啊,江漾还特意给了两个,小崽子一人一个爱不释手,拿着就不愿意撒手,不停央求着春见拿东西换,春见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心头宝,只能应江漾了请求交换了。
不过春见给江漾的东西分量不多,糙米不过两碗,也就够她跟蠢鱼两个人吃一顿的,辣椒一把,大约就10颗的样子,大蒜一颗,小葱一根。
江漾倒没有异议,毕竟是自己求人家换东西的,而且在陆地上值钱的金子,在这座孤岛上还不及食物的万分之一重要,于是江漾很客气的收下了。
春见看她没有生气倒是有些意外,他好歹跟人类接触过,知道金子在人类社会价值昂贵,好多穷苦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她这两个金坠子的钱,他只用两把糙米,一把辣椒就换到了,本以为她会气急败坏来着,谁知她竟然淡定的离开了。
春见看着江漾抱着东西慢慢往回走,路过那颗正值花期盛放热烈的凤凰树前思考了一下,停下脚步,手脚麻利的爬到树上,几下就折断了两根树枝,凤凰花如火树落下。
春见本不想理睬女人,自从许三娘之后,他看到女人便觉得憎恶恶心,但是他看见了礁石后面不小心露出来的鱼尾。
这样漂亮的鱼尾他曾经也有过......春见斩断从前,上前问道:“你摘花做什么?”
江漾将花枝抗在肩上:“给池眉啊,他喜欢凤凰花,屋里的花已经蔫掉了。”
藏在礁石后的池眉嘴角漾起甜笑。
春见瞥了眼礁石后的池眉,看出他们两人正处于浓情蜜意期,可那又怎样,等过了这个时期,此刻她们有多甜蜜,将来就会闹得多难堪,想到这他心中终于生出一份畅快。
江漾抱着花走了,池眉也准备走,但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春见坐在礁石上,海浪拍打着他阴冷的眉峰:“你把鲛珠给了她?”
池眉后退一步,靠在另一礁石上,他还嫉恨着春见上次辱骂她母亲的事情,语气不善的说道:“管你什么事!”
春见双手抱胸,讥诮道:“为什么要把鲛珠给她,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池眉回想起当初江漾命悬一线的那一幕:“可如果不救她,她就会死。”
“啧啧啧,真是感人啊。”春见不屑轻笑:“把鲛珠给了她,给的如此果断,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把鲛珠还给你?”
池眉扭过头去:“这个不需要你管。”
春见哈哈大笑:“你肯定没有想过,因为你不敢!想要交出鲛珠,需得拥有鲛珠的人自愿从体内拿出,而鲛珠强大的治愈能力是每个人族都渴望的,那个女人拥有了鲛珠,甚至连海水都不再惧怕,可以畅通无阻的在水下呼吸。这样的能力谁不想拥有,谁又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来?哈哈哈你就等着她抛弃你的那天吧!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闭嘴!”池眉恼怒的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往他身上砸。
上次吃了一次亏,这一次春见很快躲过,他看着池眉尾鳍上的伤痕,冷冷笑道:“你恼怒也没用,人族一向如此,利益至上,铁石心肠。而你,池眉,一条没了鲛珠的鲛人,气血得不到鲛珠滋养,短则一年,长则七年,我们都活不长。”
池眉紧攥着拳头:“不需要你说,我知道。”
春见站在礁石之上,眺望着江漾扛着花越来越小的身影,低头问道:“她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池眉摇摇头说。
春见讥笑:“她刚刚折了花带回去,说你喜欢。呵,这般讨好你的样子跟当初的三娘一模一样,她说我叫春见,就漫山遍野去寻春见花给我,而我那时年少,竟傻乎乎动了真情,因为自己也会被真心相待,可结果,她骗了我的身子,拿了我的鲛珠就走了。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图了身子就图鲛珠,然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说她多久会离开你?”
春见絮絮叨叨念着陈年往事,像极了那些自己过得不幸,也不愿意看见别的过得好的怨夫。
池眉彻底忍不住了,说道:“你别把你那什么破三娘跟我的阿漾比,阿漾跟她才不一样,她连我的身子都不图!”
春见震惊的拧了拧眉:“所以呢,你很骄傲吗?”
池眉哑口无言。
春见上下打量着池眉,轻蔑道:“没脑子、没情趣,怪不得她不图你身子。”
池眉狠狠瞪了他一眼,回怼道:“你有脑子,不还是被三娘骗?有情趣,不还是被三娘抛弃?”
“你——”春见眉头紧拧,愤怒的跳下水。
池眉好歹是条鱼,在水中比春见灵活多了,见他跳下水立马游走了,干嘛跟这个疯男人浪费时间,他要回去陪阿漾了。
春见被池眉触到了逆鳞,跳下水在水中疯了一样的寻找,却找不到池眉,自己的手反而被寄生在礁石上的海胆割伤,鲜血溢出,他溃败无力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