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反骨——二月东
时间:2022-09-05 07:56:42

  从脖颈间到肩膀,巨大的玻璃碎片掉落, 砸了他满身,玻璃渣几乎嵌入皮肉里。
  护士替他重新上药都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无法想象他是凭什么毅力在第二天忍痛爬上的鹤枝山。
  “我可以帮忙。”陈北取下墨镜,拿起一旁的细棉坐到了他床边。
  周呈闻言骤然抬头,眼底有一瞬间的抗拒,可陈北已经接替了护士的位置, 让护士去给他拿药。
  陈北坐在他身后, 绵润的棉球细细密密的扫过他的伤口,只有两个人的房间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周呈浑身紧绷。
  屋里开着空调, 可大抵是因为疼痛和紧张,他的脖颈和肩膀都覆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连肌肉都在陈北手下轻微颤动。
  有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 也洒在伤口上,像股轻柔的风, 周呈眼底满是克制与忍耐。
  他觉得, 比起陈北, 他宁愿让护士来给他上药,哪怕陈北的动作格外熟练,对他来说也像一种折磨。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陈北半垂着眸子一边换棉球一边说:“周呈。”
  “你看我。”
  周呈有些僵硬的转头去看她, 只能见到她微勾的唇和纤长的羽睫。
  “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 不要那样排斥我的靠近。”她近乎玩味的说:“你还记得以前我问你人要是陷入迷茫时该怎么做吗?”
  这么一句话将周呈的记忆扯得很远,那是他半夜出来找陈北喝醉酒后的第二天, 他醒来时见到了矗立在窗台边的陈北, 阳光勾勒出少女明艳的侧脸, 她在冲他笑:“周星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该怎么做?”
  他扶着头起来,脑子一阵剧痛,满是宿醉后的昏沉,却还是下意识回答:“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
  那时陈北眼底放光,走到床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再没有半点前一晚的迷茫困惑,“你是对的。”
  ——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
  “我一直很困惑,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陈北打量着他沉静的眼,丢掉了最后一根棉球棒,然后骤然凑近了他的脸。
  周呈眸光微动,想向后退却被陈北小心的按住。
  “你不要动”,她依旧在与他对视,还贴得近了许多,连两人的呼吸都在交缠,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过了良久,她勾起唇角,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像只在摇尾巴的小狐狸,“你看,你根本不排斥我的接近。”
  “你讨厌一个人靠近的时候会下意识皱眉,浑身上下都会带上抗拒和抵触。”
  “你的呼吸会变得急促。”
  “你面对我时,这些状态都符合,可是”,她抬手戳在他心口,像是魔女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前的预警,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心跳的太快了。”
  “见我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爱恨纠葛都快透过心跳溢出来了,还觉得自己表面上的冷静能够掩盖吗?”
  陈北在轻轻笑。
  她对周呈那样熟悉,任何一个人能够被周呈的矜冷沉静骗过去,可陈北怎么会看不懂他眼底掩藏的情绪呢?
  重逢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看懂。
  她只是在等,等周呈什么在极致的情绪下时候再难掩饰。
  可是现在她不想等了。
  这个男人太可爱了。
  可爱到她现在就很想看到彻底成熟后的周呈如年少时期被撩拨出□□、失控是什么模样。
  她实在是个坏到极致的女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周呈呼吸微窒,与陈北笑意盈盈的眼睛对视时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了。
  周呈年少时期唯一的好朋友是李木子。
  李木子看过他从高一到高二艰难暗恋的一切,他曾格外认真的骂过他:“大情种,你就围着陈北转吧,你这书读还是不读了?”
  当时周呈说什么来着?
  哦对,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我围着她转,照样可以把书读好。”
  “我也不需要一个结果,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李木子说:“你真是没救了。”
  周呈也觉得自己没救了。
  可被少年青春裹挟的洪流,谁能冷静思考呢?
  他那一刻比任何人都自信和从容不迫,从未发现过说出的话有多嚣张可笑。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暗恋一个人,上课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分心偏过头去看她被阳光笼罩的侧脸,心跳开闸。
  后来两个人到一起后,高三他去参加竞赛,暑假去培训了一个多月,手机被没收,不让任何人与外界联系,每天除了做题上课就是吃饭睡觉。
  一个月见不到陈北,他一个月的梦里都是她,各式各样的她,可每天醒来,却又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墙。
  一个月后终于出了训练营,他迫不及待的想买票回去,可陈北却站在训练营门口等他。
  炙热的阳光下,她一身最普通的短袖短裤,头顶打着一把太阳伞,浓密的发丝扎成马尾坠在脑后,冲他笑得眉眼飞扬,像朵开得恰好的明丽芍药。
  周呈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来找他。
  那一刻的欣喜,像狂涛巨浪一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
  这样美的场景,谁能轻易忘记?
  周呈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过去的回忆都像凌迟在他身上的刀,他尽力去忘记,可越是这样就越难忘记,陈北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太清晰了。
  她是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落在谁的青春里都无法令观看者和拥有者忘怀。
  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如此。
  哪怕现在再回想,周呈脑子里也只剩下那几年的陈北有多美好,从来无法客观。
  陈北知道他在留恋什么,也知道用什么能够让他开口妥协。
  就如同周呈了解陈北一般,在某些事上陈北也一样的了解他。
  出手即扼住咽喉。
  ——如果觉得愧疚,那就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嘛。
  如果陈北想要,他确实没有资格说不。
  因为在陈北话音落下后,他的心口几乎快要炸裂,那样近的气息在身前,他无数个日夜里梦到的事就在眼前。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从前他还能强逼着自己推开她几次,可现在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陈北。”周呈声音发哑,眼底的克制近乎要被搅乱。
  “嗯?”陈北抬头看他。
  “可以帮我取下眼镜吗?”
  陈北点点头,替他摘下了金边镜框,露出了下面失去遮掩,眼尾潋着波光的眼睛。
  真的很漂亮。
  频繁的出现在陈北的梦里的眼睛,和十年前一样漂亮。
  他已经到了情绪失控的边缘,墨似的眼翻涌着,像极了深黑的夜,乌云满满只透出那么一点灼灼光亮,让人忍不住的想避开云雾,看看被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可陈北没有看完,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了她唇间。
  周呈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在交缠。
  像是激涌的火点,早在枯枝中蔓延,被压制、被不断的扑灭,最终却顽强的在这一刻沸腾,卷着人燃烧成灰烬。
  陈北轻轻笑,略微抬头,喘了口气后缓缓说:“周呈,你想知道我离开的原因吗?”
  “不想”,周呈声音很低,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因为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事实上,周呈偷偷的跟陈北到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处在惶惶不可终日里。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样鲜活的陈北竟然愿意回过头看他这样无趣的人,是不是他在做的一场梦。
  他实际上从心底里就不觉得,陈北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所以,哪怕快高考的那段时间,他这样了解陈北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看不清楚她在犹豫纠结什么。
  可他觉得,陈北要去做她喜欢想做的事,他自己怎么样,其实没关系。
  他真心希望陈北永远都不会改变,她就该是那样张扬又肆意,一往无前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陈北是把他握不住的细沙。
  他也舍不得去握紧她。
  他给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她会喜欢会想要的倍受鼓舞的答案。
  只是等到她不辞而别,他才发现高估了自己。
  原来他是个会痛苦会恐惧的人,亲手一步步看着陈北离去实在是件太令人痛苦的事。
  就当他想自欺欺人,可他实在不想听到从陈北口中说出的原委。
  因为那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在庞大的家族财富和周呈之间,陈北选择了家族财富。
  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承受一次被她丢开,却又无法抑制的被陈北再次吸引。
  甚至不需要她的撩拨,他也迟早会沦陷。
  要是道观有批注,说不定写的也是周呈注定要沦陷在一个叫陈北的坏女人身上,无论过去多少年。
  在晦涩的喘息间,周呈低声喃喃她的名字:“陈北。”
  近乎嘶哑,仿佛在刻意克制着什么一般。
  他看着她的目光逐渐痛苦而坚定。
  半个月,让他做半个月的美梦,沦陷在陈北的蜜糖陷阱里,卑劣的做一个两人重归于好的美梦。
  半个月足够让他收拾完周宁一家,也足够让陈北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知道他十年间做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未来如果再次被她抛弃,那也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活该。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两个人总算有大进展了
  这章留言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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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戳戳隔壁预收,《帝王这条路好难啊》
  虽然她是个be,还是个第一人称,但是我保证她绝对超!级!带!感!
  一把子撒泼打滚求收藏!
  文案:
  我是北陈的公主,他是南谢的太子。
  他受制于我手中五年,大概是我肆无忌惮的代价,他骗了我,利用了我,偷偷回了南谢,与我成为生死仇敌。
  他说过:阿菱,我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起码我现在站在你身侧。
  后来也是他说:陈菱玉,从今往后,北陈南谢划江而治,你我永为生死仇敌,再不相见。
  我不信命,也不信他。
  他说不见就不见?我偏要勉强他与我相见。
  大不了吞了他南谢,打到他王都城下,我看他与我见不见!
  ps:
  不长,十万字左右。
  第一人称,be,到处都是遗憾。哪哪都是狗血。男女主互相强取豪夺。
  女主最后当皇帝,所以写第一人称比较有代入感。
 
 
第十七章 
  十八岁, 就在陈北在商场偷听到伯父婶婶的谈话之前,周呈在学校操场上问过陈北,陈北, 你对未来有规划吗?
  那天的夕阳铺得整片天空都是红色和金色交织下的灼人烫意,夏季的末尾到处都是气泡水碎裂的声响和少年人无忧无虑的笑声,陈北却盯着那片火烧云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她没有规划。
  她从小生长在父母的羽翼下,叛逆得肆意妄为,却只是为了引起她们的注意, 是一个小孩渴望父母的关注与陪伴, 这么久以来,她好像都在用时间做这样一件事。
  活到十八岁, 依旧在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这是第一个问她未来规划的人。
  她知道周呈是个非常自律的少年, 他对自己的一切都有无数明确的规划, 并且会努力去达成。
  或许现在他在自己的人生规划里还加上了她。
  可是陈北没有。
  她的未来里连自己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直到她听到她作为女孩撑不起陈氏没有继承权这个消息。
  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
  而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她见到伯父婶婶的身影兴高采烈的想上前打招呼,却在亲耳听到伯父平淡的说女孩如何, 婶婶笑着回应感叹幸好自己的肚子争气, 否则就该和陈北家一样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是陈北第一次, 发现自己的野心。
  她不喜欢这样的规矩。
  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她从小被父母灌输了强烈的自豪感,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在其他人看来, 她的性别是处于弱势的, 是处于不被考量范围的。
  她说不清那一刻的感觉, 像是震撼至极又像是愤怒至极。
  少年人的不屈服与热血上头让她几乎想追上去狠狠让他们说清楚。
  可最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止住了脚步。
  等到两人离开, 她走到了镜子面前。
  里面那个女孩的脸色格外沉重, 眼底凝聚着从未有过的风暴。
  和周呈度过那一晚之后, 她感觉好像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
  她思考了很久,在高三的寒假,飞去了英国,找她的爷爷——陈意凡老先生。
  陈北,向来一身的反骨。
  越不让她做,看上去越做不到的事,她偏要去做。
  骄傲又自大,热烈又执着。
  陈老爷子说过,这个孙女,最像他,最有血性,却又最散漫,最容易走进歧途。
  他早早得知了这件事,坐在家里好整以暇,见到风尘仆仆的她没有半点惊诧,像是等待她已久,早就知晓她会来一般。
  陈北坐下,一遍遍的问他,家产真的只能交给男孩继承吗?
  陈老爷子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她就换了个方式,一遍遍的近乎固执的询问: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她与陈俊,同样散漫顽劣的两个孩子,凭什么将她陈北踢出选择?甚至不多考虑她哪怕一下。
  她不服气。
  所以她飞跃了半个地球来找爷爷要一个答案。
  那时候她和老爷子坐在雪地里,目光所及的是红瓦飞檐上覆盖的雪花,竹子抖落了一层层压在它们细瘦竹叶上的积雪,绿得人心慌。
  陈老爷子盯着那片竹,淡声问她:“北北,你是想要争一口气还是想要爷爷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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