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烟花——叶淅宝
时间:2022-09-05 08:16:58

  老太太笑起来,“要不你换间屋子睡,今天晚上?”
  司柏燃摆手,也不单是麻雀的原因,换个屋子,心里那只麻雀还是会叫。
  阿姨也起来了,开始给老太太准备早餐。
  司柏燃:“姥姥,我先出去遛个弯,今儿早上让陈姨陪您出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自己出去家里人不放心,总得有个人陪着。
  “你不吃完早餐再走?”
  司柏燃挥了挥手里的面包片,径直走出了门。
  今天有风,北京一有风就不是好天儿,出来遛弯的人明显比前两天早上少了好多。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后海,虽然是冬天,但湖水没有冻实,往下扔颗石子,还能迸出小小的水花。
  小的时候,他经常在夏天和付与下去游泳。
  等回到家,再被姥姥骂一顿,说给他们在游泳馆办着卡不去游,非得在这儿游野泳,多危险。
  司柏燃搓了搓脸,很冷。有个老头从他身边经过,老头裹得可严实了,围巾缠了好几圈,还是经典的驼色格子款。
  司柏燃一看,就想起了夏烟送给卓凡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把外套的领子竖起来,心中不屑,大男人冬天围什么围巾,花里胡哨。
  他在外边待了好久,等到七点多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回复夏烟:「叫谁哥呢?想要今儿来找我拿。」
  他手指已经被冻得有点僵,打字很慢。
  等打完,司柏燃仔细读了两遍,觉得这条短信没什么问题。
  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我对你没意思,你别跟我套近乎,也别有事没事随便撩我。又不过分强硬。
  嗯,好像没问题。
  他点了发送键,再抬头时,湖面在清早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洒了碎金一般,闪闪发光。
  他启程回家,路过旁边的包子铺,给付与买了几袋包子。
  他把手机消息提醒的声音调到最大。
  没想到夏烟很快回复:「哦,弟,去哪儿找您?」
  司柏燃:“……”
  还叫上弟了,非得跟他套近乎是吧。
  司柏燃觉得夏烟真有一套,前一阵儿对他爱答不理的,还把他扔进黑名单,这两天又一到晚上就给他发骚扰短信。
  看,他刚回复完不到两分钟,她的短信就追了过来。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欲擒故纵。
  对,就是这个词,她还深谙进退。
  司柏燃忍不住“啧”了声,无法抑制地又亮起手机屏幕,读她回复的短信,还用“您”。谁都知道,在许多语境下,北京人说“您”可不一定是敬词。
  “滴”的一声巨响,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
  那声音有多响呢?
  就是路过的大爷大妈们都纷纷看向他。
  司柏燃刚心说这手机有毛病吧,又想起声音是他自己刚刚调的。
  White:「给你几张紫崃山庄的新卡,要不要?」
  “White”就是施泠白,温水婧的微信名是“Water”。司柏燃总觉得施泠白在故意跟人家凑情侣网名。
  他不太爱去山里,刚想回绝,又想起什么,问:「是不能泡温泉?」
  White:「嗯」
  一棵燃烧的柏树:「我去找你拿,在哪儿呢?」
  White:「家」
  司柏燃回家后,换了身衣服,和姥姥打招呼:“姥,我中午不在家吃饭了,出去和朋友玩。”
  老太太说好,看着他,总觉得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白色的高领毛衣,浅灰色的羽绒服,牛仔裤是常穿的那款,同一款式他有好几条,只有球鞋是新买的,好像也规规矩矩,没什么特别,就是比以前还要养眼。
  老太太笑着夸赞:“我大外孙真帅。”
  付与正在吃车厘子,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他哥,酸溜溜地小声说:“又不进娱乐圈,长这么帅干嘛?”
  付与刚收回视线,又重新盯上司柏燃。他眼神可比老太太好使,学表演,对妆发也很敏感。他看出他哥哪里有什么不同了。
  ——新刮了胡子,头发应该是故意抓了抓,蓬松有型,脖子上还挂了条克罗心的项链。
  再配上他原来左耳上的那枚钻石耳钉,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招摇”两个字。
  还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招摇,是憋着劲儿、刻意藏着的那种招摇。仿佛在说,我很正经,多想是你的事儿。
  忒闷骚。
  付与在心中啧啧称奇,他哥肯定是去见女孩子去了,多半还是夏烟。
  一想到夏烟,付与就觉得,他哥这次多半是惨了。
  夏烟可不是好招惹的。就怕他哥陷入情网出不来。
  司柏燃从施泠白家取上卡,去了西边。
  紫崃山庄是施泠白家的产业,位于潭柘寺上边,算是一个小型的度假村。
  山庄上有好几家院落式民宿,这两年挺火,很多城里人周末会来玩,价格虽然比市里那几家五星级酒店还要贵,但胜在有意境,风景好,能让人放松。
  半道上,夏烟的短信又发了过来:「你到底是手机不好还是信号不好呀……」
  其实还有一种假设,但是夏烟没敢说出来——您还是人不好呀?
  她才不信这么长时间,司柏燃一眼手机都不看,就故意吊着她呗。
  夏烟觉得在吊人这方面,她要是想实践一下,绝对比司柏燃要厉害得多。
  可现在她实在是着急,没时间,想赶紧解决完陈凛的事儿,她好回家陪陈穗芬。
  北京乌七八糟的事儿一大堆,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昨天她偷偷去了趟陈凛的律所,正看到那天跟卓凡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的去律所找陈凛的茬儿。
  卓凡果然不放过陈凛,要起诉,还扬言他手里的接的其他案子也都会黄了。
  在这件事中,陈凛百分之一万的无辜。要是陈凛因为她受到牵连,她会后悔一辈子。
  司柏燃收到短信,心说,我手机和信号都挺好的,是你没安好心吧。
  他在路边停下车,回复:「我在泡温泉呢,你要是非想要,就来找我吧」
  夏烟:“……”
  想想就知道泡温泉的地方肯定离市里很远,夏烟忍着脾气,回:「您给个地址呗」
  司柏燃把贵宾卡上的地址拍照发过去。
  夏烟一看,得,不是一般的远,还在山上。
  司柏燃继续向温泉山庄开,可手机没再响,他心里不踏实。
  不会看到这么远,她就不来了吧?
  他的确是故意挑了这么一个地方,但要是夏烟真不来,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得不偿失。
  夏烟还在学校,从学校到紫崃山庄,直接打车的话价格太贵,夏烟对着镜子化妆,在心中把司柏燃骂了一通。
  见面还非要挑这么偏的一个地儿。
  她化好妆,换好衣服,拿上包出去。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大部分人已经回了家。
  她先去坐公交,换乘了两次公交,到了半山腰没有公交可以搭的时候,才叫了出租车。
  出租车七拐八绕,绕到一排房子前,司机停下车,说:“应该就是这儿了,再往前过不去了。”
  夏烟付了钱下车。向四周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儿。
  她给司柏燃拨过去电话,那边接起,问:“你在哪儿?”
  山里气温比市里要低,夏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说:“我下车了,不知道地方找的对不对。”
  司柏燃:“你在那儿等一下,我让管家马上去接你。”
  “哦。”
  夏烟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包里,又把手缩进袖子里。
  好冷。
  很快,有个中年男人急匆匆过来,问:“你好,请问您是夏小姐吗?”
  夏烟点点头,那人领着她往上走,又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山庄的文化。
  推开沉重的朱红木门,客栈的景致映入眼帘,即使是冬日,院子里也不见萧瑟。院中央有个秋千椅,上边坐了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在荡秋千。
  小姑娘的笑声给这院子增色不少。
  管家给夏烟带路:“司先生在后边的范尼小院里。”
  等夏烟被管家带到他口中的“范尼小院”门口,他便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示意夏烟自己进去。
  等夏烟走进去,他还体贴地帮她关上门。
  院子里很安静,建筑是明清风格的,非常典雅。
  忽然,一只猫从她脚边窜过去,她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站稳摔倒。
  安静的院落里,倏然传来一声轻笑。
  男人的笑声落入夏烟的耳中,她抬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温泉池里,竟然有人。
  司柏燃正笑着看她。他泡在温泉里,热腾腾的水汽地往上冒,他的胸膛、肩膀、脖颈都露在外边,上边还沾着水珠。
  至于水面以下,似乎也隐隐可见。
  夏烟一时脸颊发热,别开眼。
  “怎么这么慢?”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满。
  夏烟:“签名照呢?”
  “急什么?”他说着,“先进去换衣服,陪我泡会儿温泉。”
  司柏燃笃定夏烟会答应,否则她就不回答应这么远过来。
  夏烟忽然走近,她坐在温泉池边的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你干嘛?”司柏燃问。
  “你干嘛?”夏烟笑着反问他,她鼻尖被冻得通红,肤色很白,但人已经缓过神来了,重新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
  又来。司柏燃心想。
  他回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缠绕,跟比赛似的,谁也不先移开一分。
  司柏燃心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放在水面下的手,忍不住握成拳。
  最后,还是夏烟先移开的视线,她“噗”地笑了。
  司柏燃有些恼怒,问:“你笑什么?”
  夏烟却已经站起身,不理他,径直走进屋换衣服。
  里边有好几间房,她凭着直觉,进了右手边的屋子,果不其然,床上摆了两套泳衣。
  一套是素色连体的,比较保守,一套是火烧云图案的比基尼。
  夏烟勾起那套比基尼,忽然想笑,这是司柏燃选的吗?
  这人心底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夏烟在指尖转了转bra,随意打量四周。
  这个房间有一扇推拉门,连通着外面,从这里,可以直接到温泉池,木质的架子上摆着男士的衣服,应该是司柏燃刚刚脱下的。
  气氛莫名暧昧。
  另一面墙上有扇大落地窗,一眼可以望到外边的山景,山上堆着积雪,空旷、宁静。
  她换好衣服,往外边披了件厚厚的白色浴衣,然后从推拉门直接出去。
  “滋拉”声响起,司柏燃抬起头,一眼看到夏烟,和她露在外边的,两条又细又长的腿。
  白得晃眼。
  像是发光的雪。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对上夏烟那双含笑的眼睛。
  她脱掉外边的浴衣,姣好的身材,完整地露了出来。
  司柏燃飞快地移开视线,随意地,看着庭院角落的枯草。
  零下的温度,夏烟冻得要打哆嗦,忙一只脚踩进温泉池,再缓缓坐下。热意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包裹着每一层肌肤。
  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腿不经意碰到他的,司柏燃像是触电一般,神经紧绷,慌张地移开腿。
  直到夏烟大部□□体都浸入水中,司柏燃才看向她。
  这人一脸悠闲自得,看得人心里来气。
  温泉池不小,但也不算大,两人面对面坐着,小腿偶尔碰到一起。
  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还玩起了手机?
  “你玩什么?”司柏燃忍不住开口问。
  夏烟拿出手机,给他晃了晃。
  贪吃蛇……
  看他一脸不屑的模样,夏烟道:“唔,我玩贪吃蛇可厉害了。”
  又是一声冷笑。
  “不信咱俩比一比。”
  “幼稚。”
  嘴上这样说着,司柏燃却拿起了手机,问:“你输了怎么办?”
  谁知对面的人,忽然把手机扔到一旁:“你说得对,太幼稚了,不玩了。”
  “……”
  司柏燃吸气,再次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夏烟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一转头,发现是刚刚那只差点儿把她吓得摔倒的猫……
  不知何时,它又偷跑了出来。刚刚溜得太快,夏烟没看清楚,这是只橘猫,很普通的橘猫。
  也不知道这个山庄里,为什么会有猫,万一有顾客不喜欢猫或者对猫毛过敏呢。
  夏烟“喵”了一声,冲橘猫招手。
  司柏燃听她学猫叫的声音,想笑,好心提醒:“这胖猫脾气可大了,你别招惹它。”
  “……哦。”夏烟不情愿地点头,她就是觉得无聊。
  “这客栈虽然宠物友好,但不养野猫野狗,这只野猫,还是施泠白捡到留这儿的,养得越来越胖。”
  也算有灵性,还认人,不仅能认出施泠白,还能认出他来,跟着来到了范尼小院。
  夏烟刚刚在屋子里换衣服时看到了,墙上贴着,带宠物一晚上得交200块钱的宠物费呢。
  她反应过来,问:“这山庄是施泠白家的?”
  “嗯。”
  她记得,上次他们去的长白山的那家酒店和滑雪场,也是施泠白家的:“他家开酒店的,还是搞房地产的?”
  “什么都搞一点。”司柏燃淡淡说道,“不过施泠白有女朋友了。”
  “哦,”夏烟点头,“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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