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小鱼卷
时间:2022-09-05 08:20:55

  现在圣上圣体本就不康健,谁不知晓那位公主殿下是被圣上捧在心尖上的,之前谢容珏从不归家就罢了,若是这在别院里面养外室这样的话,传到殿下耳中,就算是殿下在如何心性温和,也必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折辱。
  若是将这件事禀告到圣上那里,怪罪下来,必然是要为殿下出头的。
  要是再往坏处想想,若是圣上因此而伤了圣体,即便是圣上本就卧病在床,也必然是个不小的祸端。
  崔绣莹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帕子,勉力稳住仪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我拦下!”
  话虽如此,但是谁又不知晓拂江院中的侍女大多都是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也只听殿下一人的话,哪里会不将这事禀告给她。
  说是拦着,但是身边的奴役面面相觑,却还是没有敢动身。
  崔绣莹想到此事的后果,心神慌乱之际,却突然听到谢容珏轻描淡写的声音。
  “云想楼之中的花娘说我污了清白?”
  他的神态甚至还有点儿懒倦,似乎不觉得这件事到底有多么事关重大,“既然如此,不如将她请进府中来,也好让我给她……一个交代。”
  崔绣莹听闻此话原本想斥一句荒唐,但是又想到之前谢容珏的样子,嘴唇上下翕张,到底也只是哑了口。
  *
  卉莹想到那位买下她的世家公子说的话,脊背紧绷,默不作声地跟在前来引路的家丁身后。
  她其实原本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进来拂江院,只是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还是忍不住心间发紧,毕竟那位可是当真的金枝玉叶,与自己这样的人,云泥之别。
  她同样也不想对上那位镇国公世子,毕竟上次在别院,她就见识过了那位世子爷到底是有多不怜香惜玉,就连近身都不得。
  只不过现在自己骑虎难下,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初姒听到之前侍女禀告而来的话,其实心境并未有什么波动。
  只是看到去而复返的谢容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他之前的话。
  分明是这样出身于煊赫世家的世家子弟,却好像根本不注重那些声名,姿态懒散地在和她说着自己的种种缺陷,站于眼前,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抬眼看向缓步而来的谢容珏,却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看到他暗色的瞳仁之中,好像又藏着一点儿别的情绪。
  沈初姒还未开口,崔绣莹就赶忙凑到她的身边,“殿下。”
  崔绣莹大概是想了想措辞,开口道:“想来殿下也当是听到下人们传来的胡话了,殿下切莫放在心上,容珏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行事确实散漫了些,但是在别院养外室这样的事情,断断是做不出来的,殿下可不要听了那些小人的谗言,平白无故地伤了夫妻之间的情分。”
  谢容珏找了个位于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一只手撑在脸侧,大概是觉得有几分了无意趣,将自己手上的铜板抛了抛。
  他倒是当真有几分好奇,若是这位殿下遇上这样的事情,又应当是如何反应。
  卉莹一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中倏而就蔓延了一股脂粉味,谢容珏皱了皱眉头,而崔绣莹则是挥着帕子在面前扫了两下。
  卉莹并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谢容珏,只朝着沈初姒跪下,再次抬眼时就已经泪眼蒙蒙。
  大概是出身于烟花之地,这样的姿态把握的恰到好处,显得娇弱又无助,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她咬了咬下唇,朝着沈初姒道:“奴原本不应当前来叨扰公主殿下,但是奴虽然出身于云想楼,但是在前去世子爷的别院之前,亦是清白之身,世子爷污了奴的清白,还许诺给奴一个妾位,奴这才跟了世子爷,谁成想只隔了夜就将奴抛弃……”
  卉莹拭泪,“殿下是金枝玉叶,奴只求殿下给奴一个公道,这高门大户奴原本也不敢攀附,若不是世子爷出口承诺,奴断然不敢做此臆想。”
  卉莹说得声泪俱下,看着不似作伪。
  崔绣莹想到谢容珏时常出入云想楼,能做出这种孽事也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她又想到刚刚这人是谢容珏自己让这个花娘进来,一时也有些摸不清。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就只剩下卉莹轻微的啜泣声。
  沈初姒对上谢容珏的视线,只看到他撑着脸侧就这么看着自己,好像是在好奇她的反应。
  崔绣莹知晓此事连真伪都未曾分辨,直接就认定谢容珏就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毕竟就算是花娘也不可能毫无根据地来镇国公门口信口雌黄。
  沈初姒垂眼看着跪在屋中的卉莹,分明是这般冷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纱衣,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又细腻。
  “你叫什么名字?”
  卉莹闻言,身子俯得更低,“回殿下,奴唤卉莹。”
  沈初姒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问道:“对于这件事,世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容珏挑了挑眉,“殿下以为呢?”
  他风流之名之外,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况且卉莹又是生得这般如花似玉,更何况当日他确实是宿在别院。
  “我信世子不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沈初姒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分明很轻,可是却好像是突然砸到了谢容珏的心间。
  卉莹方才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自己又是这么一个时常出入风月场中的人,之前沈初姒言之凿凿对他说着相信的时候,谢容珏其实并未如何在意。
  却没想到,现在就算是有人站在她面前,声泪俱下不似作伪,她还是如此。
  执拗又坚定。
  卉莹听到沈初姒说这话的时候花容失色,“殿下”两字才刚刚出口,却听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谢容珏的声音。
  卉莹从刚刚进来这里的时候,就不敢对上谢容珏的视线,若是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在和这位世子爷打交道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世子爷实在是绝情。
  她见过许多恩客,却从未像谢容珏一般的,明明脸上带着笑意,眼中连一丝一毫的情意都无。
  谢容珏撑着自己的脸侧,慢条斯理的开口。
  “今日回去,记得告诉顾阳平。”
  他顿了顿,“你的演技,实在是拙劣至极。”
  卉莹的背脊霎时间窜上一股凉意,她颤颤不敢再出声,从来没有想到谢容珏居然知晓那个买下她的世家公子的身份。
  她不过是云想楼之中的一个小小花娘,之前去别院找谢容珏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是知晓之后会牵扯这么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前去找这个麻烦的。
  她惶惶之际,只觉得身上穿的衣物实在是太少了些,连臂上都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疙瘩。
  卉莹思绪纷飞之际,却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走过来一名侍女,面色不虞,手上却拿着一件外衫。
  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恍然抬眼,看到那位殿下瞳仁清澈,有点儿像是自己首饰盒之中躺着的珀石。
  不染尘埃,亮如皎月。
  作者有话说:
  阿稚不是圣母啦,放心!
  谢狗快被和离了TvT属实是狗东西了!
  今天有点晚了qwq正常都是十二点前更!
 
 
第20章 
  谢容珏之前手中抛着的铜板落在了桌案上,他也没有再拿起的意思,只是撑着脸侧,脸上笑意消敛了些。
  卉莹在方才谢容珏说出那句话时候,就不敢再开口,瑟缩在地上,甚至就连轻微的啜泣都忘了。
  这般寂静之时,却是崔绣莹看了看沈初姒的脸色,然后转向谢容珏问道:“顾阳平?顾侍郎的独子?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你往日和他怎么又生出嫌隙了?”
  这件事远比之前的外室之谈要更为让她在意,若不是现在沈初姒在场,她恐怕要走到谢容珏面前去问。
  六部之中兵部尚书年岁已大,即将致仕,若说现在想进入六部之中的话,最为适合的就是兵部。
  镇国公府虽然是煊赫的世家,对于言官弹劾也并无那么在意,毕竟现在圣上圣体欠安,但是崔绣莹是想着为谢容珏铺路往六部的,现在若是和顾家生出嫌隙,难免要难办许多。
  就算是凭借镇国公府的荫蔽下得以前去六部,与顾家生了嫌隙,日后也是个祸端。
  “嫌隙么,倒也谈不上。”谢容珏挑了挑眉毛,“不过就是和他打了个赌,让他稍微吃了点儿苦头而已。”
  顾阳平大概是酒醒以后自己也知晓自己当时说的话到底有多荒唐,即便是下颔都被捏的不能言语,也不敢到镇国公府上讨要个说法,便只能偷偷使些阴招。
  也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可笑。
  崔绣莹看着谢容珏这样毫不在意的样子,瞬间无名火起,镇国公府为了谢容珏的仕途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只要等到兵部尚书致仕,即便是他不愿,也总有法子逼得他情愿。
  可是现在若是和顾家生了嫌隙,将来的仕途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你出去不务正业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要和顾家生出嫌隙,”崔绣莹见他这懒散的样子就忍不住提高了声线,“即便是顾阳平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也应当让着些,何必又伤了和气,现在——”
  她说到一半,大概是顾虑到沈初姒在旁,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谢容珏哼笑一声,突然想到了当日顾阳平酒后说的话,有点儿后悔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他并无所求,所以行事毫无顾忌。
  至于为他所铺的仕途,他也并不在意。
  沈初姒之前就一直曾经听闻镇国公夫妇想要谢容珏走入仕的道路,毕竟盛京的世家子弟大多喜好文墨,文官之名听上去也颇有雅意。
  不过喜文之风盛行,以至于朝中武将人才奇缺,几个老将又都前往偏远之地镇守国门,偏远之地荒凉,家中子弟大多不愿前往这样的地方,所以从武的也都是少数。
  西羌之地苦寒,又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朝中十几年之中也没有出一个将才,一直都是沈兆的心头大患。
  沈初姒想到了之前在书房之中看到的那些策论,她前些时候闲来无事也看了几本,有些应当是个少年郎君所写,辞藻华丽,引经论据,还有些应当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常看的典籍。
  谢容珏应当并不喜爱看这些,但是那些策论的边缘又全都是被翻阅的痕迹,有些书页上还有些折痕。
  卉莹被之后赶来的家丁给带走了,崔绣莹自觉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多气恼些,便也让身边的嬷嬷扶着些自己,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了。
  这场闹剧其实也并未维持多久,只是沈初姒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即便是兵部侍郎的独子行事并不谨慎,但是这件事怎么都应当是避人耳目的,谢容珏如何得知卉莹是顾阳平支使前来的?
  窗外的光倾泄在靠在檀木椅上的谢容珏身上,周遭的人全都已经散去,他却也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
  就连往日在手上随意抛着的铜板都被搁置在旁边的小几上,他撑着脸侧,就这么看着沈初姒,像是思忖,也像是试探。
  其实他并没有笑,只是眼睛生得极好,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生生带了三分笑意。
  沈初姒下意识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侧,然后垂着眼睑问谢容珏道:“国公夫人已经离开,世子现在还不准备走吗?”
  谢容珏却在这个时候倏地站了起来,之前退出去的侍女已经将屋内的门阖上,他缓步走来的时候,眼眉隐在阴翳之中。
  他刚刚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十月初三做的那个梦。
  其实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甚至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梦到了什么事情,就只是几个瞬时就变换的片段。
  他向来都很少做梦,只唯独那个没头没尾的梦中,还记得沈初姒的眼睛格外清晰。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谢容珏顿了顿,然后站在沈初姒的面前,“殿下说这桩婚事是殿下自己所求,可我与殿下之前从不相熟。”
  他垂着眼睛,问道:“难道殿下对谁都是这般的信任吗?”
  谢容珏毫无所觉地成为了沈初姒数年前的惊鸿一瞥,她时时在后来想,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执拗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是寻常时候感情很淡,所以并不明显。
  只唯独谢容珏成为了唯一的例外。
  有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命数不公,谢容珏混迹于风月场之中,无往而不利,对和自己的这么一段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其实也很寻常,可她却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许多年。
  记得他绛衣枕于树上,无甚耐心地对着她说别哭了。
  一直记了很多年。
  沈初姒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世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只有世子才是例外吗?”
  她这话说得直白,连一丝一毫的其他意思都不可能有。
  这么多年来,对谢容珏表达爱慕之意的姑娘家其实不在少数,寻常贵女碍于他的风流之名,大多只是在筵席之上偷偷打量。
  胆大些的也有让家中兄长来打听的,而风月场中的花娘则大多看中他的世子身份,家中又无正妻妾室,大抵也是别有所图——
  他其实一直都能将别人的情意看得分明,也只有现在面前的这位殿下。
  不论他声名如何,始终都是这样毫无缘由的相信。
  “我并无意成为殿下的例外。”
  谢容珏倾身,“我之前其实就已经和殿下说过,我生来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成亲月余我连拂江院半步都没有踏入,我还以为殿下也能明白。”
  他自顾自地隔绝掉周围一切的善意,只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中。
  旁的人都被他隔绝在一个屏障之外,半步都不得进。
  “恕我直言,殿下其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殿下生于皇室之中,理应知晓,情意本当就是奢侈的东西,托付良人也就罢了……但是托付于我,实在是没有必要。”
  那点儿所谓的情爱与风月,他从来都无意沾染。
  之前答应赐婚,不过是因为他并不知晓这位殿下对他怀有情意,毕竟他们从前素不相识,京中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君又不在少数。
  现在知晓了,自然是要说个明白。
  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人所谓的风月难涉,谢容珏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就如他从来都不信因缘际会一般,向来自持,大概也是当真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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