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依旧冰冷,仿佛永远也捂不热。
可沈颐洲分明记得刚刚,她在他身下化成一滩春水的模样。
梁风又要走。
沈颐洲这次松开了手,冷声问她:“不是说开服装设计室是你的梦想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梁风身子彻底停下,平静地看向了沈颐洲。
“是我的梦想,但我觉得,人还是要分清什么是梦想,什么是空想。”
沈颐洲眸色更冷,梁风几乎能察觉到他抑制在身后的愤怒。
无声的叹息,她语气又软了几分:“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分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其实也真不了。不是吗?”
梁风的声音最后淹没在了自己的嗓口里。
她没再等着沈颐洲的回答,伸手,推开了车门。
冷风在瞬间将她拥紧。
黑色的长发与夜色融合,她大步走进了漆黑的楼梯间里。
声音倏地静了下来。
于是心跳声开始变得震耳欲聋。
伸手扶住冰冷的扶梯上行,梁风却觉得自己走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底。
真情和假意在无数个瞬间交缠、纠葛,最后化成一片片无法控制的狂浪,推搡着她往前走。
她既无法做到完全地遵从自己的心意让自己满意,也无法做到彻底地抛弃自我戴上伪装的面具。
于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
推开屋子的大门,眼前是空荡荡的客厅。
梁风阖上门,才察觉到客厅的窗户没有关上。
室内和室外一样的寒冷。
可她并没有走到窗子前把它关上。
梁风跌倒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
-
那天从沈颐洲家里回来,梁风生了一场小病。
先是一直发烧,还是彭羽发现,坚持带她去医院挂了水。
后来又连续吃了几天药,断断续续,折腾到了一月末身体才重新好起来。
彭羽用手指圈她腰,啧啧两声。
“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捏死。”
梁风靠在沙发里笑。
今日阳光明亮,照在她粉黛未施的脸上。
鹅黄的一道光圈,将她的眼睫照得清晰可见。
手里的热水氤氲蒸上一片朦胧的雾气,也将她的脸庞蒸得微热。
梁风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安静地晒太阳。
彭羽也靠在她肩上,难得的从工作和家庭的琐事中抽身,到她这来休停一会。
两人无声地晒了会太阳。
梁风听见彭羽问她:“过几天过年,你回乡下吗?”
梁风没睁眼:“回的,你呢,也要回南边吗?”
彭羽点点头。
“后天就走。”
“注意安全。”
彭羽笑了笑。
梁风抱住彭羽的手臂,片刻,听见她问:
“你和沈颐洲分手了,是吗?”
梁风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笑着回道:
“男女朋友才有资格说分不分手。”
彭羽也睁眼看着她。
她分明脸上是笑着的,可她却觉得梁风似乎变得和沈颐洲有了几分相似。
脸上是笑着的,但是心里却并非如此。
彭羽不禁觉得莫名的难受。
却又说不上来。
最后,只重新靠在了梁风的身上。
说道:“反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风眼眶微微发胀。
“好。”
送走彭羽后,梁风把她带来的一些特产分类整理好放进了冰箱里。收拾完之后,梁风看了眼日历。
今天是年末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明天开始很多公司就放假了。
梁风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然后拿了条围巾,出了门。
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温度,但是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梁风站在小区门口等了几分钟,而后上了出租车。
一路朝燕京市中心开,最后停在了那个她熟悉却又已经很久没来的工作室。
那条项链最后是梁风用同城快递送回给黄秋意的,或许黄秋意也接受到了沈颐洲的消息,所以梁风并没有收到任何的疑问。
那件事就好像水面上荡起的一小阵涟漪,回过神,就连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在乎呢。
梁风乘着电梯上了楼,她今天是要来拿梁珍送给她的那枚顶针。
前几天梁珍来电话说,常知远有可能要回来过年。梁风原先觉得她功亏一篑,明明已经在沈颐洲身边那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就忍下去。
可她眼下觉得,如果能让常知远帮忙说服常满德离婚,或许也并非不可以。
但她还是得先拿回顶针。
这是梁珍送给她的。
时间拖了很久,梁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今天已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再拖就只能明年了,她找不到再拖着的理由了。
电梯停在48楼,梁风走了出去。
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心口止不住地发涩。
行至门口,那枚金属质地的门牌依旧和她第一次来看的时候一样,明亮而清晰。
梁风只看了一秒,就伸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黄秋意的助理陈楠。
他见到梁风时脸上连一点惊讶都没有,笑着打开门:“梁老师请进。”
梁风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说出口。只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拿个东西就走。”
陈楠问道:“梁老师来取那枚顶针吗?”
梁风身体顷刻僵住,直直地看向陈楠。
陈楠笑了笑,说道:
“沈先生说,顶针他拿去了。你若是要,就去他家拿。”
作者有话说:
纪实文学:《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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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你逃不过
梁风没去找沈颐洲。
她离开工作室后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司机一接起电话就问她:“梁小姐,今天用车吗?”
梁风无声惊愕,静了片刻, 问他是否知道沈颐洲在不在家。
司机说他不知道沈先生的行程,又问需要他去问问吗?
梁风道了谢说不用,就挂了电话。
双手插回大衣的口袋里, 不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即使沈颐洲不在家, 即使阿姨给她开了门,她也并不知道沈颐洲把那枚顶针放去了哪里。
他既叫她来拿,就不会随手放在她能轻易取回的地方。
可梁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梁风有些心不在焉地沿着市中心的马路一直往前走,没过一会,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的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常知远。”
-
梁风打车到医院的时候,梁珍已经没事,在病床上睡了。
常知远打电话来告诉她, 梁珍因为心悸疼痛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结合她之前的病例来看, 病情有朝尿毒症发展的趋势。”
电话里常知远没有遮掩, 直接告诉了梁风最坏的结果。
“常满德怎么说?”
常知远默了片刻:“你知道我爸的, 他不接受这种结果。”
常满德不接受梁珍可能会得尿毒症的可能,他像一个鸵鸟,懦弱地不敢面对现实。
梁风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会对妻子家暴的男人才是最为懦弱的。
梁风挂了电话, 没有再多说什么。
推开病房的门, 常知远正坐在一侧的板凳上打瞌睡。
他们好多年没见, 梁风却并不感到生疏,毕竟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常知远睁眼看了过来。
他揉揉脸,无声地走出了病房。
房门阖上,梁风靠在一侧坚硬的墙面上,仰面有些冷地看着他。
他变得更高大了,也变得更成熟了。但还是和从前一样,有种难以驱散的沉闷,那是常年跟着常满德生活积郁下来的东西。
“常满德是你父亲。”梁风开口。
常知远看着她,沉声道:“我早已和他断绝了关系。”
“但你不应该让我妈妈来承受你父亲的所有,特别是他现在负债累累。”
常知远安静了一会,他知道梁风是什么意思。“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是他儿子。”
“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可你改变不了你是他儿子这个事实。”
“但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梁风怒火噌地就蹿了上来,她看着常知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克制住愤怒说道:“常知远,你知道因为欠债的事情,常满德不肯给我妈妈看病吗?你知道常满德当年为了不让我去上大学把我妈妈打进了医院吗?而现在我妈妈就躺在医院里,你就真的能这样袖手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