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颜笑得合不拢嘴,点点手指头就把这些钱全都收下。
梁风原本还在认真地看牌记牌,后来也就慢慢走神了。
没什么人真的在乎这牌桌上的输赢,不过是拿来逗乐的把戏。
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在这些人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们根本不在乎。
渐渐地,梁风眼皮子开始往下耷。
沈颐洲偏头看见,问她要不要去旁边沙发睡会。
梁风连忙摇摇头,而后顺势往沈颐洲的身上靠了靠。
“看你打牌。”她声音低得像是刚睡醒,调子粘连,让人有种忍不住伸手抚摸的冲动。
贺颜目光瞥过来,梁风假装看牌,躲了去。
她现在也大概明白贺颜为什么对她这么有敌意。她不是对梁风有敌意,而是对沈颐洲的这些女伴有敌意。贺颜对于沈颐洲有一种独占欲,而沈颐洲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的纵容也更叫她肆无忌惮。
“哥”,贺颜忽然朝贺忱开口,“那个女的处理完了吗?”
贺颜说话不清不楚,梁风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但她看完又立马垂眸假装帮沈颐洲看牌,少管这些闲事。
“谁?”贺忱刚开口,就立马想起来了,随口道,“销号了。”
正好轮到沈颐洲出牌,他要走对A,梁风指了指他手里的顺子,小声道:“她想要顺子。”
沈颐洲挑挑眉,出了顺子。
“活该,”贺颜一边看牌一边说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往上爬。”
梁风仍在假装看沈颐洲的牌,可她觉得有道炽热的光烧在她肩上。
很不舒服。
“你可别学洛生。”贺颜忽然声音抬高。
梁风愣了一下,冥冥之中她知道这是在对她说。
随后抬起头,像是没听清:“什么?”
贺颜笑笑,细声道:“我说呢,你可别学洛生,要的太多最后一无所有。”
梁风看着她,忽的,像是被过电一般愣在了原地。
到贺颜出牌了。
她出顺子。
梁风身子僵在沈颐洲的身侧,看见他佯装无奈地耸耸肩。
贺颜大笑。
桌上欢声笑语,牌又走到下一轮。
“我想去趟洗手间。”梁风说。
长长的走廊里,地毯厚而棉实。
把她愈走愈慌乱的步伐全部吸收殆尽。
隔间门锁上,手机快速地打开微博。
梁风搜索“洛生姑娘”。
她记得她在其他平台上也有注册账号,她于是也点开其他软件一起搜索。
搜索引擎也不放过。
洗手间里的灯光柔和而温黄,照在梁风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屏幕黑了,倒映出一张嘴唇紧抿的脸。
梁风有些恍惚。
下午出门前,那些她看到的微博账号、微博内容还有那些关于洛生的微博文章,像是一滴沙漠中的水,蒸发成了无迹可寻的不存在。
不管她在哪个平台上搜索,“洛生”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出现过。
“洛生”消失了。
那个最能代表洛生这个人的网络账号消失了。
——“销号了。”
梁风此刻才忽然明白,洛生下午晒出的那幢别墅,不是别人的。正是沈颐洲给她的分手费。
恶寒从头倾覆。
她手臂都不自觉发抖。
就那么轻易,那么轻易地把一个人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成果一笔取消。
仅仅因为她“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想往上爬。”
而他呢,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这段对话里来。
他在考虑是出对A还是顺子。
那她呢,她被发现的后果又是什么?
梁风闭上了眼睛。
再回包厢的时候,她说自己有些困,在沙发上靠一会。
沈颐洲没拦她。
光线昏暗的包厢里,梁风很短暂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沈颐洲正站在鱼缸的外面观察她。
她很是心虚地在他面前游来游去,还煞有介事地抖抖尾巴。
沈颐洲朝她笑了笑,伸手把她活捉了出来。
手一合,就把她捏得五脏六腑都从嘴巴里溢出来。
梁风被吓醒,真的看见沈颐洲在旁边偏头看她。
一声不大的尖叫,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颐洲目光仍然无声地看着她,等她缓了一会才问:“做噩梦了?”
梁风心跳慢慢减速,干咽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手背去靠她额头。
“一头冷汗。”
梁风立马用手把脸囫囵蹭了蹭。
手刚放下,看见沈颐洲像是有些好笑般的看着自己。
他目光变得有点沉,往她眼睛里看。
梁风只能继续装刚睡醒的困顿,连眼神都不敢乱动。
“梦见什么了?”他像是忽然对她的噩梦感兴趣。
梁风迟疑了一下:“……梦见我变成了一条鱼,你把我…清蒸吃掉了。”
她把梦里的血腥版本隐藏了,那是她心里对于沈颐洲的真实写照。
沈颐洲眉头微微皱起,安静了好一会。
然后笑道:“你梦见我吃你了。”
梁风一愣,连忙解释:“是真的鱼,也是真的被吃掉了。不是那种。”
“喔。”沈颐洲浑不在意她的解释,仍笑。
手又摸上了她的腰。
这次从衣服下摆进去了。
往上,摸到她身后的扣。
梁风呼吸停滞。
“沈颐洲。”他忽然说道。
“什么?”
下一秒,梁风开始微微发抖。
“你叫什么?”沈颐洲问道。
耳边出现白噪音般的响声,梁风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沈颐洲的那天晚上,她上了他的车。陈涵生日聚会那天晚上,她放任他握住了她的腰。
但是无论如何,那时的他们都是“不知互相名姓”的陌生人。
出了门,可以当作从来没有见过,再无瓜葛。
但是这一次,沈颐洲自报家门。
“沈颐洲,你叫什么?”
漫长的一段的空白,她察觉沈颐洲的手指慢慢抻在了那搭扣之下,将动未动,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无端地,她想起夏天的时候,她和严琛重逢。
他提出的条件与回报,的确让她犹豫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到最后,梁风知道,她是答应了的。
答应要做这件事情,答应要得到那些回报。
梁风抬眼,对上了沈颐洲的视线。
那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远方,轻到不知是否根本不希望他听清。
“梁风。”她说。
沈颐洲扬眉轻轻地笑了一下,清楚地重复道:“梁风。”
梁风近乎出神地看着他,心头止不住发颤。
这张罪恶契书的另一半已由她亲自填补。
名姓齐全,画押为证。
从今往后,再无悔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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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刺骨的凉
严琛来了电话。
沈颐洲把手从她的衣服里退出来,轻拍她后背:“去接吧。”
梁风点了点头,有些梦游般的从他身边站起。
包厢里依旧吵吵嚷嚷,牌桌上似是有人天胡,正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烟味、酒味、香水味。
这里像是个复杂诡谲的潘多拉魔盒。
推开包厢门的一瞬间,刺眼的走廊灯泄入。梁风眯了一下双眼,感受到一种微冷的空气。过电般的酥感从她的后颈流过。
潘多拉的魔盒关上,她重新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一路走到走廊的另一端,梁风才把电话接起。
严琛有些不满:“怎么这么久才接?”
“在他这里。”梁风说道。
“喔,”严琛语调立马降了下来,笑了笑,“进展如何?”
“你到越南了?”梁风岔开了话题,她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进展如何。
“刚落脚,在酒店休息。”
严琛那边传来行李箱推动的声音,“吧嗒”一声轻响,她听见他点了一支烟。
“辛苦了。”梁风垂眸看着深红色的地毯,后背轻轻倚靠墙边。
严琛又是一声混不吝的笑:“哪能呢,我心甘情愿呢!”
梁风轻抿了一下嘴唇,不去理会他话里的调侃。知道他是这种性格,说话做事都像是开玩笑。
“能找到吗?”她问。
“不知道,”严琛也没遮掩,“我也有几年没和常知远联系了,这次是听一个朋友说他在越南这边我就先来看看的。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你自己小心点。”梁风静了片刻说道,“他到底不是做正经生意的。”
严琛低声笑:“当然了,再说,我又不是白做慈善。”
他语气很是随意,但是梁风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是账本清明的交易。
她拿不到严琛想要的,也就休想拿到自己想要的。
“我知道,你放心。”梁风说完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