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再一次被一群医生护士推进了抢救室。
陈慧言拼命地跑着,两名护士拦下了她,将她挡在抢救室门外。她瘫坐在地,哭不出来,两眼呆滞地望着门口。
医生出来跟她说妈妈的癌细胞没有控制住,现在已经入侵至全身及各个器官,让她作好准备。她以为她会哭,她以为她会接受不了崩溃倒地,可她没有,她平静地听完医生的最后医嘱。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妈妈去世的消息。她的亲戚怕沾她们,爸爸去世时,各个吓得不敢伸头操办后事,是她和妈妈送走了爸爸。堂姐怕别人轻看,不敢承认与她沾亲带故。这么多年,她一心只是赚钱还债,没什么朋友。陆老夫人身体不好,陆先生——应该不会关心她的事情。
她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地处理事情,先到商场为妈妈买了她最喜欢的衣服,给殡仪馆打电话。没有告别仪式,没有瞻仰仪容,她用最简单的方式送走了妈妈。
捧着骨灰盒没车愿意载她,她有先见之明,早准备了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将妈妈的骨灰放到行李箱里,一路捧在怀里,打车回到了老家。
老家的房子早卖了抵账,在小镇上租了旅馆,小旅馆的老板以为只是随便的住客,只是看到她憔悴狼狈的模样,有些好奇却也并未多问。
她找到了村里的长辈和村长,当时与她们家相处的很好。爸爸在世时,一心向善,对待工人又和蔼,出手大方,村民对她们家感情深厚,听说她的事情,都愿意出头为她帮忙。
她顺利地将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
事后,她拿出现金交到村长手里,请村长招待这些村民,并付给他们劳务费。
墓地前,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墓碑上只刻着爸爸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妈妈也葬在了这里,她来陪爸爸了。
陈慧言蜷缩在那里,伸手轻轻抚摸爸爸的名字。“爸,妈陪你来了。我也在这陪你们,好不好?”她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在墓碑爸爸的名字旁刻上妈妈的名字。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力气,终于刻出浅浅的痕迹,她亦卸了气,趴在墓碑上轻轻啜泣,开始只是很小声,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声音越来越大,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哭的累了,乏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连两天,她不睡不吃不喝,条理清晰地处理着所有事情,现在所有一切告一段落,似乎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能量。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细细密密的雨轻轻洋洒。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空旷的田野间,风声雨声交织,不一会儿,天空雨珠成串,纷纷砸落下来。
斗大的雨珠打在脸上,打在身上,陈慧言懵懵懂懂地睁开双眼,茫然四顾,突感天地之大,却没她容身之处。
她没有家,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雨水打的她睁不开眼睛,她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返回。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走到小镇时天色已经全黑。打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好几声要去哪里,她无法回答。司机从后视镜看她狼狈至极的样子,没有催她,在路上兜了一圈,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要问她,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陈慧言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雨下的那样大,包外面到处是水珠,可放在夹层的手机却未被雨淋坏,依然执着地响个没完。这是老夫人的电话,陈慧言接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急切焦虑关心的声音,“慧言,你在哪儿呢?”
“老夫人……”陈慧言鼻头发酸,眼睛发涩,“我在路上。”
“回家来好不好?现在就回家来。”老夫人心疼地小声商量,医院通知她吴嫂病世的事时,已经是两天以后。她今天一天不停地给慧言打电话,可电话打通却无人接听。她担心慧言,她心疼慧慧,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遭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一个人默默承担,不告诉任何人,她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
“好。”陈慧言轻轻回答,告诉了司机地址。
当到陆家别墅时,已是后半夜2点多,别墅灯火通明,陆老夫人、陆健城、张叔、李姐统统站在大厅里等待着她。
陈慧言忍住泪水,从车上下来,刚迈出两步,却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惊呼。
陆健城人高腿长,第一个冲到她的身边,打横将她抱起,毫不犹豫地冲到二楼,将她放到客房的大床上。
李姐赶紧为她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张叔立刻联系陆家的家庭医生。所有人忙前忙后,医生诊断只是身体虚弱,几天未吃未睡,又被雨淋了一场,虚脱晕倒。休息几天,注意营养,密切观察晚上是否会发烧,如果有发烧症状,要立刻服用退烧药。
第30章 她不会倒下
大家听到医生的话,才都放下了心,知道这几天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张叔,你去休息,李姐你现在也去休息,早上早点为慧言熬点粥,做点清淡的小菜。”老夫人对着众人下命令,最后对陆健城说:“你今晚留下照顾她,我累了,也去休息了。”
“妈……”陆健城想说什么,老夫人一个眼神过来,堵住了他下面推脱的话。
“张叔能照顾慧言吗?李姐要为全家人准备早餐,你不去照顾,你让我去吗?”
陆健城无可奈何,知道这是妈妈在为他们创造相处机会,为了撮合他俩,老太太真是煞费苦心,不浪费一次机会。他看破不说破,还的照做。
陆健城来到陈慧言房间,发现她睡的并不安稳。一个多月未见,她瘦得憔悴,原先小麦色的健康肤色,现在苍白一片。
他从未见过这样坚强的女人,独自一人操办妈妈的后事,不求任何人,所有的事自己一个人扛。其实她完全可以给陆家打一个电话,只是一个电话,她会少操好多心,少挨好多累,陆家会出面为她办妥所有事,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