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吗。
太恶心了。
程肆紧握着拳,不自禁躬下了身,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一边沸腾, 一边结冰。
他年幼时曾经一度引以为傲的父亲;他什么都不懂时, 也曾经期盼着早点回家的那个爸爸。
他怎么可以……
对自己的母亲, 怀有如此肮脏龌龊的念头。怎么敢,在这个见不到光的地下室,这么亵渎她。
外表光鲜斯文,撕开的内里, 却是这么的让人恶心。
言柚悬着一颗心,心疼又难过地拉了下他袖子。
“哥哥……”
她到他旁边,伸手握住一只手, 想试图让他松开紧攥的拳头。
程肆睁眼就瞧见面前担忧紧张的言柚,他抚了下她脑袋,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在发抖。
“没事儿,哥哥没事儿,别担心。”他低头,扣了下言柚的肩膀,“出去吧,我处理一下这些东西。”
“你要怎么办?”言柚不肯走,“我帮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我不走。”
她在他的手要离开之时连忙紧紧扣住,双手都裹住男人青筋暴凸的大掌。这个季节,他的手竟然透着凉意。
言柚动作轻柔,以掌心相贴的方式握住。
程肆还没有怎么样,她倒是先哽着嗓子,颤巍巍道:“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别赶我走,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她说着松手,觉得扣着手都不够,便两条手臂展开,牢牢揽柱他的腰。
“你不要吓我,程肆。”
程肆低头,他弯下腰,回抱着怀里的人,以一种极度依赖的姿态。
他埋在她瘦弱的肩上,感觉到后背被人动作温柔又小心地拍着安慰。
明明,是他离不开她啊。
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些裱好挂在墙上的画与照片,就全被拆了下来。拆开所有笨重的相框,程肆把所有取出来的画和照片都扔到了一处。
言柚跟在他身后帮他。
最后,是那个房间正中央,蒙着黑布的画架。
他没有在揭开那块布,而是直接把其他的画和照片,都堆到了画架之下。
令旖冲进来,似乎是察觉他的意图,阻止道:“你想干什么?”
程肆躲开她的手,扫了一圈靠墙放置的酒柜,以及一旁五斗柜上的烟与打火机,程术知把这个地下室,几乎布置成一个他心里的私密领域,压抑的渴望,尽情埋葬在此处。
程肆取了一瓶被开过的红酒,拔掉木塞,尽数倾洒在黑布与画架之上。
金属盖打开一声脆响,轻擦打火,一朵蓝色小火苗跳出来。
“你爸要是知道……”
然而令旖话音未落,程肆就点燃了那些画。
火苗微光遇见干燥的纸张,缓慢地跳动,而后飞速窜开,以不可阻挡之势燃烧起来。
令旖万万没想到程肆会突然这么做,她睁大了眼睛,中间隔着交错堆成小山的火堆,火焰燃烧红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目光好像终于在腾腾燃烧的火之中,变得愈发冷峻。
令旖后退半步,看了眼时间:“程术知要是问起来,你可别说是我带你来的。他不定时就会来这里,你们也尽快离开。”
说完就脚步不稳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程肆始终低着头,他亲眼看着熊熊烈火之中梁令的画像一点点消失,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看着它们一张张化为灰烬。
程术知几十年的意淫与亵渎,在一场五分钟不到的烈火中,就这样轻易地,被彻底销毁了。
言柚勾了下他手指,那些画燃烧的温度,将他手掌也烘烤得变得温热干燥。
“我们走吧。”她握住一根手指,幅度很小地晃了下。
程肆“嗯”了声,刚要准备抬脚,门外的电梯叮一声响,下一秒,自动门开,他们与突然出现的程术知猝不及防地撞上。
言柚看见程术知的瞬间,就握紧了程肆的手。
一秒,两秒,三秒。
程术知从电梯里走出来,三两步到门口。他应该是一个经常面带淡笑的人,而此时,在看见这个房间角落里那些胡乱堆放的相框,看见墙壁上那些消失了的画作与照片,看见地板正中上还燃着残存的火苗的灰烬,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