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栗尽管和他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也仍然觉得不自在。
“我很喜欢这句话。”周孟航说:“也很喜欢写作的你。”
周栗仰起脸看他。
他们这两天都待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两人同频率叠加的依恋,连空气都缠黏了。
周孟航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一天都不知道在瞎乐什么,周栗听到好听的,一时也说不出损他的话了。
她笑起来,忍不住臭美:“不要太迷恋我哦。”
周孟航也笑,捏着她的脸亲,他身心都得到充盈,被粉红泡泡浸得头脑发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要不要和我去自驾游?”
第54章 [完]沿湾今夏
关系就这么公开了,周忠仁当天还一脸不高兴,第二天睡醒就想通了,他和林清说:“好像这样更好,结婚了还能住娘家,这么近,我看小航也没那胆子欺负我们家妹妹。”
之后周孟航更常来店里做客,周忠仁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会多给他打二两肉。
周栗对此无话可说。
川禾温度最低的时段在春节前后。
今年的春节格外早,到阳历一月底,年味已渐浓。周俨的奶茶店接到了镇上的家电商务合作,那边送来几样机器,他最近都在研究新品。
今天的研究成果是绵绵冰。
周栗爱吃冰,不分四季,甚至觉得冬天吃冰更加惬意。她呆在没有冷气的室内,没吃两口就被冻得牙齿打颤,还舍不得松手,用勺子把边缘的红豆挑起来吃。
周孟航今天来得不迟也不早,在周栗企图继续吃那一份红豆冰前出现了。他人还没坐下,已经伸手夺走了周栗面前的白瓷碗。
“喂!”周栗不抬头都知道是谁。
周孟航无视她的抗议,他在家里吃过饭才来的,周启文今天下手太重,饭菜咸得齁,正好解渴了。
天气冷,冰化得慢,这一份冰才化了点边角,正好是最好吃的时候。周栗看着他吃,眼睛都快掉碗里了。她倚过去,下巴磕着他的臂弯,眼巴巴地等待投食。
周孟航端着碗避开了。
“我的!”
周栗要气死,什么时候轮到周孟航和她抢食了?
“不是刚来完吗?”
“......”
生理期前不让吃,生理期不让吃,生理期后也不让吃,周栗感觉自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越想越气,抢又抢不过,她只能拉着周孟航的手腕,也不让他吃了。
两人僵持着,碗里的绵绵冰又化了一点,周栗眼看着,已经能想象到甜甜的冰水是什么口感了,她用脑袋蹭他的手臂。
就差撒泼打滚了。
“我再吃一点......”
周孟航松了手,周栗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突然又往她贴近一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和她商量:“那你今晚跟你妈说,你去同学家写作业。”
家里住得近也不怎么好,被看得紧,在村子里毫无发挥空间,镇上几家干净点的钟点房都被周孟航定过一遍了。
二十三岁的男人精力充沛,周栗活到现在,从来没这么迫切地渴望过生理期到来。
这才刚结束没两天呢,周栗咬牙切齿骂他:“......流氓啊!”
周孟航大方承认:“我是啊。”
“......”
今天才刚开店,店里也没几个人,家长在隔壁,小情侣没了限制,亲亲我我咬耳朵不停,店主第一个受不了了——
周俨从吧台里走出来,摘掉手套,指着周孟航说:“要是闲着没事干就来洗碗。”
周孟航才不干,现在没有他需要他表现的地方,他继续把那份冰吃完,扛不住撒娇鬼的眼神攻击,时不时喂她两口。周俨受不了这两个脸皮厚的,回去继续做饮品了。
今天阿育请假半天,用完的工具堆在水池里,都没来得及洗,周孟航吃完,还是撸起袖子去干活了。 周栗两手插兜,看着两个男人忙活。
店里有客人,她才站起来,让对方点单付钱,再转头跟周俨报告。周俨抬起头,目光停了两秒,才重新低下头,应一声:“知道了。”
周栗多看了那位客人一眼。
是个男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应该和周俨差不多年纪,看着不像是喜欢喝奶茶的。他环视一圈店内,周栗以为他有话要说,然而迟迟没听见他的声音。
周俨很快把饮品做好,让周栗拿过去,那位客人忽地沉声开口:“阿俨。”
周俨一顿。
饮品最终没交给周栗,周俨亲自送了过去。那位客人坐的是离吧台最近的位置,一出来就是,周俨没打算停留,却又听到一声:“阿俨。”
周俨站得挺直,只有眼睛微垂着俯视眼前人,他声音冷静克制:“你应该知道我不想看见你。”
“对不起——”
“没用。”周俨不再看他,“喝完就走吧,过去了,其他我也不想听。”
没有提及任何一个相关字眼,但周栗听懂了。
她和周俨从小感情就好,别人家的兄弟姐妹小时候总少不了争吵打闹,她却始终被周俨捧在手里,生怕她受苦受累。她以为他们很了解彼此,却是在回沿湾的这小半年,才真正窥见他的内心。
她的哥哥周俨,顶天立地,坚韧笔直,不被往事牵扯,也不被怨恨纠缠,宽容得不说一句抱怨,又“狭隘”得不说一句原谅。
比她想象中更值得敬佩。
两人在店里呆到阿育过来才离开,今天和李峻轩约在了市区的工作室见面。
一从室内切换到室外,周栗冷得直哆嗦。室内虽然没有暖气,但关上门好歹还能挡挡风,室外却是风一吹就能鼻涕横飞,周栗身上穿着从北方带回来的厚外套,仍然受不了川禾的妖风,赶忙钻进了车里。
暖气打开,周孟航把风口朝向她,看她通红的鼻尖,老话重提:“学车吧。”
“……”
又来了。
自从元旦那天,在她房间里冷不丁向她说起自驾游,他几乎隔两天就要提一遍让她学车的事。
周栗当然愿意和他一起出去旅游,但是没说愿意她开车啊。
不对,有他在,有她什么事?
周栗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周孟航也再次说服她:“两个人交替开车,我们能开得更远。”
“而且,”周孟航裹着她的手,继续说:“今天自己骑车过来的吧?手冻了一上午还没回暖。”
周栗不说话了。
她喜欢冬天,但耐不住体寒,天气一冷,手脚凉一天都暖不回来。沿湾今年更是不寒则已,寒潮一来,风和雨也一起来,房间的窗户一夜都起着雾,她晚上睡觉被子都几层厚了。
白天还要骑电动车往返店里。
她皱着鼻子,一副被说服了还要挣扎的模样。周孟航及时打住,让她自己琢磨,车往市区开去。
他们和李峻轩的几次见面,没有一次是白费的。今天是周孟航主动找李峻轩,谈自媒体账号的事情, 周孟航的行动力再次展现出来。从他提起自驾游的想法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规划。
那便是和工作日一起创立一个新的自媒体号,他想做的是旅游纪录片。
周孟航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无法被困住的性子,毕业后那半年对他来说,算得上一段漫长的煎熬,所以他选择回到沿湾。
回来后他仍然做着没有计划的奔跑,他喜欢、也享受在路上的状态,更热爱用镜头记录下一切。
这是他认真想做的事情。
“还是和最初你说的一样,你只是给我提供平台,并不干涉我做任何。”
周栗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听到他的想法,他平时随心所欲的时候更多,难得有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她眼睛更亮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周孟航察觉到她的注视,也看过来,再次问她:“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上一次的提问是头脑发昏,他知道她也有想做的事情,他们虽然在一起,但从来没有想过干涉对方的未来规划。
周栗没有说话,用眼神代替回答。
李峻轩这会儿终于有了点老板的样子,他拍拍桌子,打断这两人的含情脉脉,正色道::“规定,以后上班时间不能谈恋爱。”
“......”
去哪儿都招人嫌的两人牵着手走了。
回到车上,车开出去好远一段,停在红绿灯路口。
周栗眼睛还亮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她的脸埋了一半在外套里,被周梦航掐出来,舍不得放手。
周栗在他手背亲了亲,突然说:“学车吧,我学。”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认真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个路口的红绿灯特别长,快春节了,路上车多,城市交通堵塞,他们一点都不急着走。
“你不是想重新写作吗?”周孟航拇指磨着她的唇瓣,说道:“可能我还是不会做计划呢,早上五点看日出,凌晨两点看星星,雨天在街上走。”
“那我就在心里帮你写文案,你带我去看的,都可以变成我笔下的故事。”周栗说:“你知道的吧?我有这个能力。”
周孟航笑了,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一个毫无文艺细胞的人,十几岁的时候被她逼着默写语文,二十几岁还要学习在心里为她写诗。
他言辞匮乏,天分欠缺,惯于用镜头记下所有的色彩斑斓,直到她再次出现,赠予他更加具象的表达。
他们是彼此的最佳拍档。
周孟航觉得自己情绪满得有些过头,他想接吻,交通灯却不合时宜地跳到绿色。他只能重新坐好,方向盘却临时更改计划,掉了个头往回开。
“落东西了吗?”周栗不明所以。
“不是。”
周栗更懵了,车开过工作室,往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店去,周孟航才说:“现在就去写作业吧。”
周栗:“………………”
粗线条的女土匪已经打不败不要脸的男混子了。
——
没两天就到了春节,小镇的年味还是重,当天一早,周栗迷迷糊糊被喊起来拜神。衣柜前挂着一件红色毛衣,是周忠仁买的,上面画了两只可爱小熊,周栗嫌弃归嫌弃,还是乖乖穿上了。
这两天天气回暖,穿毛衣就足够。
下了楼,她被林清领着拜神,没过多久,周孟航一家过来了。
村里拜神的时间高度一致,甚至不用提前协商。 见面第一件事情是说“新年好”和发红包。
周栗收下周启文夫妇的红包,连道好几声谢,周孟航也从外套里掏出一个,从厚度看就不一般。
她在家里最小,备受宠爱,本来就很有小女孩的神态,在这种时候更甚,她眼睛看着酒红色的封皮,小声说:“昨晚不是给过了?”
大家伙儿都凑在一起,小声能有多小声?周栗一句话,把长辈们听得眉开眼笑,赶紧让周栗收下:“没事,没事,让他多给点。”
连周忠仁都对他有了好脸色。
周栗也不矫情,在家长们的打趣下把红包收了。等众人以为压岁钱环节就此结束的时候,周栗突然从裤子的后袋抽出一个红包。
同样是厚度不一般,她拿在手里,在周孟航期待的目光下——
递给了周期然。
“哇!”高中生周期然完全不顾自己亲哥的脸色,连声谢谢嫂子。
“我呢?我呢?”
周栗才不管他。
午饭在周栗家里吃,到了晚上,两家人挪步到周孟航家。
川禾靠海,交通又便捷,什么吃的都有,一到这种大的节日,大鱼大肉一样都不缺,一天下来感觉把人的肠道都油住了。
小辈们很快吃完饭,今天周俨加入战斗,陪着两位中年老爹喝酒,林清和吴淑萍一凑在一起话也不停。
周栗吃完饭,拉着周孟航去散步。
后两天有雨,空气中弥漫着温暖而潮湿气息,周栗今天的衣服没有口袋,只能把手放在他的外套兜里。
另一只手在外面吹风,周孟航要去牵,周栗往后躲了躲。
周孟航疑惑地看着她,她手向后,又从裤子后袋掏出一个红包。
周栗把红包递给他,偏头看他,笑意盈盈的:“新年快乐,周孟航。”
周孟航也笑着,掐着她的脸去亲她。
已经翻页的那一年,对他们来说都像做梦一样。
……
节后两件大事,一是监督局大扫除,不再允许走鬼在工业园内摆摊;二是“好味”在县里被评了奖,连带着“沿时”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了。
而彻底卸下家族企业重担的周栗却苦不堪言。
春节一过,周孟航便拉着她来驾校报了名。科目一对周栗来说是“闭着眼都能考过去”,她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到科目二她才开始紧张了,理论与实践的差距终究还是大,还好记忆还在,周栗战战兢兢,有惊无险地又过了一关。
一直到科目三。
这是周栗一直抗拒学车的重要因素,上一次考驾照在这里狠栽五次跟头,她出门在外都不敢提自己报名学过车的事。
学科目三前一晚,周栗失眠一夜,第二天一早两眼乌青地在家门外见到明显也没睡醒的周孟航。周栗起早贪黑学了几天,周孟航就陪学了几天。
两个习惯了熬夜工作的人,顶着两对黑眼圈坚持了一周。周栗努力调整心态,在前期表现还良好,考前一天,却频繁在同一个项目上出错。
在训练场上磨合到天黑,视觉出现偏差,她便更加心乱,因而出错频率也更高。
“下车走走。”周孟航在后座解开安全带,周栗乖乖跟着他下车。
天气还没开始热,四月底的天黑得比夏天要早一些,上空最后一抹霞光在他们眼前消失。
他们已然一起走过了一个四季。
训练场上的车打着灯,一辆又一辆,从她面前掠过。周栗有些气馁,自己都不敢相信,学个车能让她这样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