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远黛
时间:2022-09-07 08:14:47

-江让,快接电话。
  -只要你接了,我甚至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江让是接了。
  电话那头背景声音嘈杂,有法语和英语掺杂的对话。
  而江让的声音仿佛变得很远,他嗓音低沉,压着语调,听着却比先前都要轻松。
  “这么晚了还没睡?”
  纪也没应声。
  他和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应该是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
  “怎么了?做噩梦了?”
  纪也捂了下唇,“嗯……”
  她听到江让低笑声,仍旧是往日漫不经心的调调。
  能听得出,他今天心情挺好的。
  可下一瞬,电话那头猝不及防传来一道女声,“阿让……”
  “……”
  纪也的情绪,想被打开了口子,彻底决堤。
  所有的话都被呛在来路,堆积在喉咙口。
  她忽然笑了下,很轻,笑着笑着眼泪又不停往下掉。
  怎么擦都擦不完。
  须臾,没等江让开口,她掌心捏紧手机,轻声道,“江让,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男主视角留到后面再揭开吧
45
  纪也走的那天, 是立冬。
  南城的天气格外好,候机楼旅客来往,形色匆匆。
  走之前, 纪也生了场大病。高烧严重,几天几夜退不下来。
  梁玲一度以为, 她这回可能走不成了。
  纪也高烧期间, 一直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的时候神色如常, 很乖,和平时一样。可一旦睡过去, 就开始哭。
  梁玲吓坏了。
  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 后劲这么大, 连在梦里都不愿意放过自己。
  而纪也多希望, 这就是一场梦。
  暗恋这场游戏,本以为窥见天光。落幕时,竟是形同陌路。
  说分手后, 江让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微信也是不停。
  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接, 他就能连续打。
  后来纪也想通了。
  他那样恣肆狂妄的性子, 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想做什么也从不懂掩饰。
  可纪也也知道, 分手是单方面的事。
  她将手机关机, 彻底切断了所有外界的声音。
  高烧期间, 迷迷糊糊, 她仿佛还听到梁玲和季青松的争吵声。
  声音回响, 伴随着“出国”、“钱”等字眼。
  纪也很想起身, 却终究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病症, 又睡了过去。
  决定和江让分手那晚,她就接受了柏林舞团的邀请,开始准备签证。
  从大病初愈,到签证通过出发,也不过只隔了一周。
  柏林那边给了证明,签证下的很快。
  纪也还是回了趟南城,去宿舍收拾东西。
  邱恬自从知道纪也要去德国,已经哭了好几次。
  “呜呜呜,虽然知道你去德国是好事,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她拉着纪也的手说道。
  纪也朝她笑了下。
  自从生了场大病,她更瘦了。脸颊缩在高领毛衣里,只有巴掌大,看上去脸色还不是很好。
  “去了德国,我们还是可以保持联系的。”
  邱恬点头,“那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说完她又看了纪也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小也,你和江让怎么了吗?”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说,“前两天曾斯宇天天来我们宿舍楼下找你,就连张哲远也拜托圆圆给你打电话。”
  不过纪也的手机早就关机了。
  纪也手上收拾着东西,垂眸,顿了下才平静道,“我们分手了。”
  邱恬很惊讶,“啊,怎么会这样?”
  “我听曾斯宇说,他在法国的事处理差不多了,已经连夜买了回国的机票。”
  说着邱恬走过来拉她的手,“要不,你还是等他回来,你们再好好聊一聊吧。”
  纪也将衣柜里的衣服清空,全部装在行李箱里。
  “没这个必要了……”
  那天邱恬还告诉她,有人在论坛发帖,说她和江让其实早就分手了。机场那个站他身边的女孩,才是现在的正主。
  纪也一笑置之。
  走之前,她转身,抱住邱恬,“恬恬,我们都要好好的。”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南城又下起了雨。
  雨水拍打在飞机窗壁上,划出几道长长的水痕。
  这趟旅程仓促,纪也没给任何人机会,包括她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刚准备关机,电话又响了起来。
  不出意外,仍是江让。
  纪也垂眸,看了眼窗户外的跑道,还是接了。
  那头没出声,纪也也没有开口。
  须臾,江让低哑的嗓音传来,仍旧令人心悸。他对她说,“纪也,我们谈谈。”
  “我在你宿舍楼下。”
  纪也发现,命运真挺捉弄人的。
  她捏着手机的掌心微湿,回道,“我不在。”
  “你在哪?”江让问。
  纪也看着过道里来往的人,她将头靠在窗边,轻声道,“江让,我爸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抛下我和我妈走了,后来我妈再嫁,我承认原生家庭使我敏感自卑,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过你,那你呢?”
  不过纪也又想,如果他也喜欢,又怎么会给旁人机会。
  还是他以为,她根本不会在意。
  纪也没有等江让回答,她也知道,江让或许不会回答。
  所以她接得很快,“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
  她接着顿了顿,咬字很轻,带着决绝,“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她要怎么说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那些晦暗的,阴私的,躲在阳光背后使的小手段,再重复只会觉得矫情。
  所以还是让这场炽烈的爱恋,纯粹到底吧。
  她听到江让那边顿了许久。
  他轻笑声,声音沉,字也咬得紧,像是使了劲。他轻呵声,“不喜欢了?”
  就在这时,空姐走过来提醒纪也,飞机就要起飞,请她关闭手机。
  纪也捂住话筒点点头,过了半晌,回了句:“对,不喜欢了……”
  那头又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纪也已经准备挂电话,江让才蹦出一个字:“行。”
  “那,后会无期。”
  这一行十几个小时的旅途,除了梁玲,无人知晓。
  挂了电话,纪也将手机卡拔出,指甲轻轻划过卡身,又重新攥在手里。
  飞机轰鸣声不绝于耳,形成一个巨大屏障,将纪也裹住。
  记忆的碎片被抛到高空,冲入云霄。
  她想,春风吻住的不是青春,是泪水。
  而别去的人,也终将不再留姓名。
  -
  六年时光转瞬即逝,纪也没想过会再遇见江让。
  这晚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许多人,唯独没有江让。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远到就要看不清。
  一整晚没睡好,纪也从床上起身时,还有些头重脚轻。
  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她起床,头发随意用鲨鱼夹固定,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今天周六,舞团没有安排。
  但距离舞剧《吉赛尔》的巡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下午她和舞团另一位主演约好,要去拜访芭蕾大师李雪老师。
  洗漱完,纪也去厨房做了杯冰咖啡,又从橱柜里拿出全麦吐司。刚要坐下吃,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她看一眼,接起。
  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邱恬聒噪的喊声——“纪也,你回来竟然也不通知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纪也微愣,笑了下,“那天落地很晚了,怕影响你休息。”
  “你当年走也是一声不吭,现在回来也是,是不是想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啊?”
  纪也腮帮咬着吐司,垂眸,“哪有,这两天本来也想找你的。”
  邱恬“哼”了声,又接着嗔道:“我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纪也哈哈笑。
  “欸,正好,姚圆下周要结婚,咱们203到时候一块儿聚下呗。”
  姚圆的电子喜帖,纪也收到了。
  她和张哲远大学恋爱,毕业后感情一直很稳定。
  只是纪也还在犹豫,要不要去。
  她这头思忖,没应声,邱恬又接着道,“没想到圆圆会是咱们中第一个结婚的,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和……”
  她话说到一半,陡然噤声。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邱恬有些愧疚,“小也,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也将口中的全麦吐司咽下,又喝了口咖啡,表情淡然道,“没事,早就过去了。”
  更何况,江让也不是什么禁忌,不能提的。
  又和邱恬扯两句,纪也挂了电话。换身衣服,去楼下练普拉提。
  李雪老师是德高望重的芭蕾大师,曾在英国皇家舞团任过首席,也是首位华人首席。
  此次拜访,纪也是抱着取经的态度去的。
  出发时下了场大雨,舞伴陶铭开车来接的纪也。
  纪也坐上车,周身裹挟着一股湿潮的气息。她身子微动,隐隐有股清香,萦绕在逼仄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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