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哈瓦那——雾里青
时间:2022-09-07 08:26:19

  “迟晚!”程睦南厉声打断她,“有这个必要吗?”
  “有。反正你已经不在乎你自己的命,那就拿我的命发誓好了。”
  “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程睦南皱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我都答应你,不会再骗你,不会再轻生。这样,可以了吗?我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也许你这种情况,西医治不了,但是未尝不可试一试中医。”迟晚完全不理他的逐客令,“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明天我就去找我爷爷,还有其他中医上的专家……”
  “明天?”程睦南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因为明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我没有要和池钊结婚,明天结婚的是苏柠,请帖是假的。”迟晚看出他的疑惑,决定向他坦白,“我骗你的,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会是什么反应。”
  程睦南先是一阵沉默,随后苦笑了一下:“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我的反应,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我吗?”
  “迟晚,我已经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内疚,更不希望你被所谓的责任道德绑架。”程睦南语气平静,“让一切结束在哈瓦那,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好。”迟晚不去和他争执这个问题,她转移了话题,“我做你的主治医师,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拒绝。”
  “理由。”
  “个人意愿。”
  “程睦南,你不是说我们的一切已经在哈瓦那结束了吗?现在公私不分明的又是谁?”迟晚质问他,“我的博士阶段课题需要这样一个能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研究方向,现在我以友人的身份请求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哪怕是看在我们是前任的情分上,你也不愿意吗?”
  “不愿意。”程睦南斩钉截铁,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为什么要确定这样的课题,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的?”
  “今天。”迟晚如实回答。
  “这就是我不愿意的理由。我不希望因为我,改变你原有的生活。”
  “实在不愿意的话,你接下来的治疗计划是什么?去北京治还是去哪?我跟着你,去给你的主治医师当副手。”迟晚不依不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呢?”程睦南皱眉,“我们没有可能了,我不想耽误你,你不需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你已经耽误了!”迟晚被他的消极彻底激怒了,她提高分贝,“什么叫浪费?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天职,还有,你欠我的,请你现在还!”
  “欠你什么?你要我还什么?”程睦南苦笑了一下,“能给的,我可以都给你。”
  事实上,他已经给不了她什么。没有健康的体魄,他保护不了她,连基本的生活都过不下去了,又何谈给她幸福。
  他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你总说,让一切结束在哈瓦那。”迟晚低着头,轻声抽泣,“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从哈瓦那开始的。”
  “我不是十八岁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我已经接近三十岁,我有成熟的心智、成型的三观和对事情的基本判断力,我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可以承担自己选择的一切后果,作为医生,我比你更清楚你的后遗症会给生活带来什么障碍……但是你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拒我于千里之外。”
  “即使我以后会后悔,会怪你,你也要受着忍着,因为这就是你欠我的,所以你要这样偿还。”
  程睦南深深地望着她,再也没办法强装冷漠将她推远。
  作者有话说:
  都长了嘴,都是打直球选手,为啥大家都喊虐?我感觉还好呀……
 
 
第33章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程睦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先转移了话题。
  “好,我马上去给你买。”迟晚听到程睦南没有继续赶她走,而是突然开口说想吃东西,心里高兴极了。
  这至少代表着,他的态度有所软化。
  她急急忙忙出去往食堂跑,刚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手机摔坏了,身上也没带钱。”
  “支付密码没有改,还是原来那个。”程睦南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迟晚接过手机,出了病房,心中又起了一番波澜。
  他口口声声说他们已经结束了,让一切在哈瓦那终结,但是他的开机密码没有改,支付密码也没变,依然还是她的生日数字。
  怕他消化不好,迟晚没敢买油腻的东西,小米糊、红豆粥各买了一小份,然后配了几小碟小菜,外加一个水果拼盘。
  中途去了一趟值班室,换了一身休闲方便的衣服,迟晚拎着吃的回了程睦南的病房。
  “这个角度可以吗?”迟晚摇着病床的靠背,耐心询问,“需不需要再高一点?”
  “可以了。”
  推过来可移动的小桌子,迟晚小心翼翼地拿出饭盒,生怕弄洒,然后按次序摆放在小桌板上。
  她用手摸了摸饭盒,热度刚刚好,是温的,不会太烫也不会嫌凉。因为电梯太忙,迟晚怕程睦南饿了等得太久,索性就爬了楼梯,一口气上了六楼,所以这会儿,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喘。
  “吃吧。你现在只能吃这些清淡的,等过几天,再好一点,就可以吃些鱼啊肉的。”
  “谢谢。”
  程睦南拿着勺子的手悬在空中有些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臂,使得粥不洒出来。
  “我来喂你吧。”迟晚看他很吃力的样子,忍不住想帮他。
  “不用。”程睦南拒绝了她的好意。
  他就这么一口一口,吃得缓慢而艰难。
  “你住在哪?把钥匙给我,我去帮你拿一点干净的换洗衣服来。”等他吃完,迟晚收拾垃圾的时候,抬头问程睦南,“医生说,你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家吧。”程睦南回她,“我刚才已经让星河帮我请了护工。”
  “你请护工我不拦着,但是我正常都是睡医院值班室,不需要回家。”迟晚伸出手问他要,眼神中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钥匙给我。”
  “没有带在身上。”程睦南如实坦白。
  迟晚想着他是被120送进来的,钥匙没带也符合常理,于是换了思路:“那你把地址给我吧,我去找开锁师傅。”
  “嗯。”程睦南在手机上备忘录里写上地址,交给迟晚。
  “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带的吗?”迟晚问。
  “书房书桌上的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带过来吧。”
  “好。”迟晚看了眼时间,嘱咐程睦南,“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小区比较老,晚上你一个女生去我不放心。”程睦南缓缓开口,“找你的朋友陪你一起,要么,就明天白天再去。”
  “额……”迟晚抿了抿嘴唇,心想苏柠这时候在办暖房酒肯定不能打扰她,要说朋友,她还真的没有很多。脑海里倒是蹦出了池钊的名字,但是又怕程睦南介意……
  “找一个男生比较合适。”程睦南看她为难,主动提醒,就差把池钊的名字说了出来。
  “行吧。”
  迟晚临走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护士台。
  “那个病人,麻烦您这边多上点心,他……情况不好,我怕我不在,再出什么事。”
  护士这边或多或少也听说了点程睦南的事情,虽说具体情况不完全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外交官,所以天然地多了一层关注:“嗯嗯,知道的,你放心。”
  池钊接到迟晚的电话,很快开着车到了医院门口。
  “麻烦你了……”迟晚坐上副驾,看了眼时间,略微有些抱歉,“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
  “再说这些客套的屁话我就让你下车了哈。”池钊指了指后排,“前几天朋友刚送的新手机,一直放那儿我都忘了,你手机摔了的话,就先拿去用吧。”
  迟晚手里在用的,是程睦南的手机,她没手机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所以这会儿便也不推辞了。
  “行,多少钱,我转你。”
  池钊轻哼一声:“你等我回头把□□要到,按照□□价格多加500块辛苦费转给我。”
  “500?”迟晚琢磨了下,一本正经说道,“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滚吧,我缺你这点钱?”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嘛。”
  “行吧行吧,回头再说,我真不知道这手机多少钱。”
  “嗯。”
  按照导航,池钊和迟晚来到了程睦南住的小区,果然是城中老破小,六层高的楼,没有电梯,有点类似筒子楼的性质,房龄至少二十年,没有物业,院子里到处是违章搭建的棚子,小区上各种杂乱的电线飞线,楼道里堆放着各种落了灰的杂物。
  “外交部待遇这么差?不是说给福利分房的吗?”池钊走在小路上,觉得程睦南住在这儿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
  “分也是分北京的房吧。”路灯是坏的,迟晚打开手机的电筒,“这估计是他在津城的老房子。”
  “比我想像中还要艰苦。”之前大学时期有听闻过程睦南是贫困生,但当时单看他这个人,池钊只觉着他身上透着股不寻常的气质,总之,和刻板印象中品学兼优的穷学生是不一样的。
  虽然池钊不是个多喜欢学习的人,但是他也敬佩,能在这样环境中成长起来和走出去的人。
  这一点,他承认,他比不上程睦南。
  叫的开锁师傅很快也到了,迟晚出示自己的证件,说明情况,师傅便很痛快地把锁打开然后换了一个新的。
  八十平左右的空间,内里陈设都比较旧了,但是胜在干净整洁。两个房间,一个有床,是睡觉的卧室,另一个则是小房间改的书房。
  迟晚去房间里拿东西,池钊则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白色的墙上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点泛黄,池钊驻足在跟前,发现白墙上被一张张属于程睦南的奖状贴满,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的三好学生,市级别的十佳少年,再到各类演讲比赛、英语之星、模拟联合国活动荣誉证书……
  这些东西,但凡学生时代的池钊获得过其中一样,回到家都能享受非一般的皇帝待遇。但是程睦南,早已对各种荣誉习以为常,然而他却没有什么人可以分享成果和喜悦。
  只有日复一日地自我鞭策,不断前进……
  拿完东西,在路上,迟晚跟池钊讲述了程睦南的遭遇,说老实话,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挺可惜的,即使他嫉妒程睦南获得了迟晚的喜欢。
  “所以……你们要复合了?”他问。
  “我要复合,我要和他在一起。”迟晚目光坚定。
  “所以是你要,他不要?”池钊进一步确认。
  “目前算是这样吧,他心里那道坎,暂时还迈不过去。”
  “你们之间,真的只有他心里那道坎吗?”池钊虽然同情程睦南,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告诉迟晚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我都很清楚,他的病治不好。你不能凭藉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和一时冲动,就回避你们俩以后的问题,你自己的幸福也好,他的治疗预后情况也罢,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都需要长远地、深入地考虑。”
  “你想表达什么?”迟晚皱眉,“你让我权衡利弊,然后放弃程睦南?然后还要心里安慰自己,不是我薄情寡义,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是造化弄人,是老天爷不公平,是他程睦南自己倒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迟晚情绪激动起来,“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想法,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推远我!他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被全世界抛弃吗?你们嘴上都敬佩他,称赞他是为国牺牲的英雄,可是一到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你们首先想的是放弃他!”
  “他涉及我什么利益了?我就事论事而已。”池钊质问迟晚,“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不同意又怎么样?”
  “我觉得你现在有些上头。”池钊叹气,“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时间久了,也许你的想法会变。”
  迟晚默不作声,泪水不争气地往外涌,她不是为别的,只是听不得这样的话,因为她为程睦南心疼,也为他委屈,更为他不平。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迟晚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她刚打算推门准备进去,却看见里面来了好几个医生和护士。
  “挂一点镇定剂,药物的话给他开一盒氟西汀……”
  “按住他,把他的头侧过来……”
  迟晚和池钊进来后,就看见程睦南整个人在床上抽搐,表情痛苦得几乎变了形。
  精神压抑、注意力分散、记忆力下降,失眠都是海湾战争综合征最常见的症状,除此之外,还会时常伴随视觉模糊、平衡失调、抖动和言语困难等神经方面的独特症状。
  迟晚冲上去,握紧他的手。
  程睦南很快意识到是她,他紧紧皱着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镇定剂静脉注射起效果,他缓缓挣脱她的手,握住病床旁的栏杆。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他闭上眼睛,有气无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请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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