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哈瓦那——雾里青
时间:2022-09-07 08:26:19

  “这还差不多。”
  “就为说这个,你特地来挂个号?”迟晚冲她翻了个白眼,“微信说不行吗?”
  “请问您微信还用吗?发十条回一条。”苏柠无语,“现在你的生活,除了给人看病,还有什么别的乐趣吗?约饭不来、旅游不去……你这是把命卖给学校和医院了吗?”
  迟晚转着手里的笔,算是默认。其实这样的生活挺充实的,只有跟奔命一样忙,才没有时间想东想西,身体累到极点,晚上往床上一躺,才能睡得着。
  “行了,我的病看完了,换你了。”苏柠解决完自己的事儿,起身把患者座位让给池钊。
  “等等。”迟晚突然叫住苏柠,她继续转着笔,抿了抿嘴唇,漫不经心地问,“你结婚都请了哪些人?”
  苏柠愣了愣,反应过来,回道:“反正大学同学没请。”
  “哦。”迟晚手一滑,力道转得有些猛,圆珠笔转飞了出去。
  他们默契地都没提那个名字,但是这么多年朋友,彼此之间一下就能会意,她迟晚到底想问的是谁。
  “大学同学,一个个天南地北的,请了也不一定能到场,索性就都不请了。”苏柠紧接着又找补了一句,算是为刚才的回答提供合理性。
  “你呢?哪儿不舒服?”迟晚转而问池钊。
  “难道你不是应该先给我号脉?”池钊疑惑地问,“熟人也不能这么敷衍啊。”
  “真不舒服?”迟晚示意他伸手。
  “没啦,我陪苏柠一起过来的,这不她老公有事没人开车,我就义务当一把司机。”池钊解释道。
  迟晚笑了笑,揶揄他:“那就感谢您为医院奉献的挂号费和病历工本费了。”
  “她婚礼那天,你就跟我一道去吧。我开车过来接你,反正顺路。”
  “你女朋友呢?她不去吗?”迟晚问。
  “她那天正好有事。”
  自从一年前池钊在飞机上说过那番话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迟晚在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在他公开宣布有了女朋友之后,迟晚才稍微表现得正常点,不过渐渐的,避嫌成了习惯,距离也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近了。
  那天夜里,迟晚在医院值班室,看着苏柠和她老公的婚礼电子请帖,听着婚礼进行曲,突然就想到了某个人。
  是的,她和程睦南,都算做到了一个合格前任该有的基本素养,那就是像死了一样,分手后再也没联系过。
  迟晚曾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愤愤不平又凄凄不安,她下定决心,即使程睦南主动来找她复合,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她要狠狠虐他,就像他那样,上一秒把他捧在心尖,下一秒推他入地狱。
  这样的念头持续了一个月,程睦南根本没有回头找她,一切都是她异想天开、一厢情愿。
  再后来,她开始换了一个角度去思索:会不会是程睦南遇上了什么事呢?也许他在等她低头呢?如果她主动一点,他会不会立马就着台阶下了然后跟她和好?
  可是这样的猜想是站不住脚的,她不敢主动了。
  她怕卑微到尘埃里,会换来再一次的打击,那样,她连仅剩的自尊都没了。
  迟晚看着苏柠的请帖出神,鬼使神差地复制粘贴了那段邀请文字,时间、地点、内容统统没有变,唯独人物,她把婚礼主角换成了迟晚&池钊。
  她把这段文字复制到电子邮箱里,凭藉着记忆,迟晚输入了一个收件地址。
  一气呵成,她点了发送。
  她猜测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这封邮件要石沉大海的,因为她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和他联系过。
  但是她不甘心也不死心。
  她想要看看,程睦南会不会回复,哪怕他只要回一句后悔了,想她了的话,迟晚都能立马缴械投降,不顾自尊地去求他复合。
  不,哪怕不复合,她也想知道他的近况,是不是有新女朋友了,亦或者是不是都结婚了,还有工作上又调动到哪里去了……
  然后她会告诉他,她现在也不差的。她想质问他:错过这么优秀的人,你后悔吗?
  就在迟晚还在脑海里纠结和打仗的时候,滴的一声提示音,让她冷静了下来。
  Re:迟晚&池钊的婚礼请帖
  【因故不能出席,遥祝你幸福一生。】
  友人:程睦南敬上
  他回了,有礼有节地回了。
  还强调了他的友人身份。
  迟晚以为自己看到后会释然,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再次向她的心脏袭来,她根本做不到释然!
  她辟里啪啦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了好长一段字,但是临了,她却没有勇气再点发送。
  因为像个笑话。
  ……
  一周后,苏柠婚礼的前一天晚上。
  迟晚破天荒地六点就从医院下了班,她换上正装礼服准备去参加她的暖房酒席。看了眼信息,池钊说他的车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迟晚出了中医楼,穿过西医的综合大楼,走内部小路想抄近道。
  “让一让!让一让!”急诊120的同事推着担架床冲了进来。
  迟晚主动避让,退到一边主动让出生命通道。
  躺在担架上的看身形是个年轻男人,从迟晚眼前经过的时候,只一瞬,她就傻了。
  啪地一声,手上的手机掉在地上,迟晚疯了一般折回去往抢救室跑。
  “喂?迟晚?你人呢?”
  手机躺在地上,那头传来池钊的声音,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沈星河客串~~~
 
 
第30章 
  急诊的抢救室历来都是像打仗一样,病人经过120救护车送过来,护士迅速检测生命体征,包括脉搏、呼吸、血压、神志……医生根据情况,迅速决定并实施抢救方案。
  迟晚至今都不敢相信,躺在那儿昏迷不醒的是程睦南。
  “好几天看不见他出门,我有点不放心,就报警了,警察带着一起破了门,发现他躺在床上,已经昏迷。”说话的应该是邻居,他把基本情况告诉医生。
  “能联系到他家人吗?”护士问邻居。
  邻居摇摇头:“他一个人,家里人……都不在了。”
  “做什么工作的?”护士又问,“领导、同事或者朋友有吗?”
  “听说是在外交部工作的。”
  “我是他朋友。”迟晚站在一旁,缓缓开口。
  护士注意到说话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问:“要缴费还有签字的,你能负这个责吗?”
  “嗯,我自己也是医生。”迟晚知道对方担心什么,直接表明自己身份。
  护士闻言,心领神会,也就没再多嘱咐什么。
  “血糖太低了,电解质紊乱,先静脉补液。”医生说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迟晚,“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看症状特别像……绝食求死的。”
  迟晚看着一脸苍白、身形消瘦的程睦南,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绝食求死?
  怎么可能?
  她走到他旁边,抓住他的手腕搭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才短短一年时间,脉象为什么会变这么差?
  医生看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再多问:“你先出去等吧,我们会尽力的。”
  池钊找到迟晚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表情木然,脸上却全是泪。
  “你怎么了?”池钊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睦南在里面抢救。”
  “程睦南?”池钊皱眉,“他怎么了?”
  “不知道。”迟晚声音发颤,喉咙哽住生生的疼,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一句话没说完,她便忍不住哭了出来,“医生……医生说他根本没有求生的意愿。明明……明明上周还很正常地回了我的邮件,怎么会突然这样?”
  她掩面而泣,池钊也愣住了。
  饶是他,也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是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一同等在急救室外面的邻居大哥看这小姑娘哭得伤心,上前打了个岔,也算是安慰,“我刚找人借了个充电器,这个就先放你这里吧,万一有人联系他,到时候也好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给我吧。”池钊替她接过,然后去护士台找了个地方插上充电,等着开机。
  二十分钟后,医生出来。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还需要转ICU观察,防止这几天再出现状况。”
  “好。”迟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暂时落了地,她进去看了程睦南一眼,人还没有苏醒,他脸上苍白无血色,整个人躺在那儿,安静得让人害怕。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程睦南重逢的场景,想着也许她会在电视上看到他,出现在某则新闻中的他应该是温文尔雅、卓尔不群的外交官形象,亦或者是某次重要会议的翻译人员……
  又或者在私人场合相遇,他携着新的伴侣见到她,微微一笑,礼貌问好……
  总之,绝对不会是在抢救室。
  更加不会是这个奄奄一息的他。
  “电话响了。”池钊走过来,把手机递给迟晚。
  迟晚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沈星河。
  虽然她不认识,但是还是暂时代替程睦南接起这通电话。
  “喂,睦南,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我不是程睦南,我是他的……朋友。”迟晚顿了顿,回答,“他在医院,刚刚脱离危险,现在不能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似乎用了很久消化这个消息,但是却没有如寻常人那般意外和惊讶,他只是问:“哪家医院?”
  迟晚报上地址。
  “我马上赶到。”
  挂了电话,迟晚默默守在病床前。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池钊看了眼时间,早已经过了饭点。
  “我吃不下。”迟晚摇摇头,“苏柠那边你跟她解释一下吧,我现在走不了。”
  池钊欲言又止,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一个人先走了。
  “请问……你是迟晚吗?”
  迟晚闻声抬头,看到一个面容清俊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站在面前,她站起来,答道:“嗯,我是迟晚。”
  “你好,我是沈星河。”男人伸出手,“程睦南的同事。”
  “你好。”迟晚浅浅地和这人握了手,有些疑惑,她明明没有做自我介绍,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对方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开口解释道:“睦南跟我提过你,所以我想,这时候能守在他身边的,应该没有别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迟晚十分不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星河叹了口气,关上病房的门,决定将一些情况告诉迟晚。
  “一年多前,睦南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去A国参与相关工作,当时M国在背后搞代理人战争,A国内战不断,我们一共有6个同志在那边,负责将当地最新情况汇报给国内,并且在必要时候,参与调停、和谈等等。”
  “A国?”迟晚难以置信,想起曾经的新闻,“就是后来中方第一个撤出外交人员的那次?”
  “是的。”
  “为什么撤出?”
  “因为我们第一个发现,战争中使用了贫铀弹。”
  “贫铀弹?”迟晚作为非军事爱好者,并不了解这种东西,对这个名词也很陌生。
  “这是一种被联合国禁止使用的、非人道主义的战争武器。很多国家都有研制贫铀弹,但是实际投入到战争中使用的,目前只有M国一家。这种弹药材质不仅有毒,又具有放射性,不管是直接接触到、或者间接接触到被污染物,还是说空气中弥漫的高浓度气体,都会对人体造成损伤,造成后遗症。”
  “放射性?”迟晚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即使不了解贫铀弹,学医的她,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睦南当时是第一个发现并将A国相关情况紧急报告汇报给国内的。”沈星河抿着嘴唇,“我们第一时间做出了撤出决定,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晚了一些,这些同志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影响。”
  “所以他后来回古巴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受了贫铀弹污染?”迟晚心中已有答案,但是将这些种种联系起来,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是一种造化弄人的无力感。
  为什么偏偏是程睦南?
  “1990年8月至1991年2月期间,M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当时75万名多国士兵卷入这场海湾战争,当时就是因为M国使用了这种武器,甚至导致他们本土自己成千上万的士兵患上了这种……被贫铀弹导致的海湾战争综合征。”沈星河沉声道,“睦南应该对这种情况有所了解。国内第一时间作出决定为他们提供治疗,全部安排了专机直飞,但是他还是违抗命令,辗转先去了一趟古巴。”
  “后遗症包括且不仅限于长期疲乏、失眠、肌肉酸痛、记忆减退等等……还会引发加剧其他的一些疾病。基本上,意味着接下来的人生,没有生活质量可言,还会面临突如其来的死亡。”沈星河停顿片刻,继续说道,“6个同志当中年纪最长的,半年前罹患肺癌去世,还有的突然检查出原本根本没有家族遗传史的疾病……”
  “因为遭受这种伤害折磨的病人不多,所以相应的治疗……只能算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效果并不佳。睦南后期拒绝了治疗,并提交了辞职报告,部里一直压着没有批,领导几次三番找他谈话,给他安排了翻译司的后勤处工作,级别和职位上都属于破格提升,却都被他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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