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桃倒是个反应慢的,好在季绾在她身侧帮她解了不少的诗词赋令,若是输了,又是帮她挡酒挡罚。
季绾对云桃如此照看,惹得众位小姐对云桃好生羡慕,云桃也自然对季绾心生感激,两人在宴中很快熟络。
宴中歇息之时,季绾便与云桃攀谈起来。
第16章 醉酒
季绾给云桃倒了一杯茶,“云小姐,今年芳龄,可许了人家?”
云桃抿嘴,小声答道:“十四,还未许呢?”
一想到许人,心底便想起那个清俊高冷的身影,她脸色一红。
季绾随和一笑,“看小姐面向是有心仪之人了?”
云桃见季绾如此随和,刚才又有那等翩翩君子风采,自然不设防,点了点头。
季绾嘴角一扬,“不瞒小姐说,小生略懂卜算易经之术,小姐若不嫌,可为你姻缘卜算一卦。”
云桃脸色一亮,“真的吗?”
季绾道,“我与小姐有缘,自然可以,让我来算算,你心仪之人。”
只见季绾低头点弄了几下手指,略思忖片刻,“有了!你心仪之人,乃是家中人?”
云桃点头,这小季大人算得好准啊。
“此人,位高权重,性格刚直。”
云桃再点头,已经对季绾不疑有他。
“此人不懂风月,虽敬你宠你,可却不亲近你。”
这话简直要说到心坎里,水汽漫上云桃的眼,“正是正是,这可有法子能解?”
季绾点头,皱眉想了想,叹息一声,“此人向来如此,十分难办啊。”
云桃听到季绾这样讲,有些丧气,表哥那样的人又怎会轻易被人打动呢。
“不过...”季绾话说了一半。
“不过什么?”云桃抱有一丝希望地看着她。
“不过,也可以一试,只是你需将此人日常喜好憎恶、生活习惯等细细说与我听,我对你解析一番,我们再来看。”
季绾云淡风轻一般,那要是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好像这事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云桃迟疑,若是将表哥的私下生活讲给一个外人,表哥怕是会生气的,可她又是那样想获得表哥的心啊。
季绾看出云桃的迟疑,直接道:“小姐不愿,那便算了,姻缘一事莫强求。”
她随意又与他人举杯喝酒,看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实则暗中观察云桃的一举一动。
沈朝瑶说道,“季公子,你上次给那李家二小姐卜算的姻缘可真是准呐,如今她已然觅得良人,正是按照你说的法子才成的呢。”
季绾忙摆手,“哎,举手之劳而已,能够成人之美,也是一件幸事。”
沈朝瑶又随意道,“听说那李二小姐得了好姻缘,那张家小小姐也想找公子卜算呢。”
季绾蹙眉,“这,卜算姻缘讲究缘分,我并未与那张家小姐熟络,还是算了。”
云桃一听,原来并不是谁都能够卜算的,若是错失今日良机,日后怕是再没机会与这小季大人卜算了,她心一横,下了极大决心一般,她转向季绾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
季绾朝沈朝瑶两人会心一笑。
上钩!
季绾转过身来,“云小姐?”
云桃郑重地看向季绾,“小季大人,刚才的卜算可还作数?”
季绾颔首,“季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向来作数。”
“那我说与大人听,大人勿要告知别人就好。”
季绾摇了摇扇子,“这是自然。”
如此,云桃便将自己知晓周沐白的私下生活说了个底掉,季绾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好在她记忆力极好,云桃对她说过一遍,她大致记在心中便不会忘。
而季绾又对云桃细细解析一番,给了云桃一些对策。她为自己和云桃各倒了一杯桃花酿,两人一边慢慢啄饮一边说细谈起来。
“你这个心上人啊,向来耿直,对付此等人呢,万不能矫揉造作。
你在他面前定要直爽,他直,你比他还直,他冷,你比他还冷。
你要让他知道,他在你心里不是全部,你压根就不在意他。
切记,千万别整天黏在他身后,至多对他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和要做的事,你得让他看到自己的成就。
别整天窝在房中,没事出来和大家多谈会谈会,总有一天你那心上人会来找你的。”
云桃听到季绾的一番话,恍然大悟,想不到她从前在表哥身前展露出来的模样,正是与这小季大人说的截然相反,怪不得表哥从来都不肯正眼瞧她一眼。
“小季大人,一言惊醒梦中人,桃儿谢谢您指点迷津。”
季绾笑了笑,“哎,现在谢还为时过早,待你归家照我所说的实施一番,若是有效,再谢不迟。”
季绾饮下一杯桃花酿,有些微醺。
云桃只想着日后赢得表哥的心能共结连理的模样,就对季绾感激不尽,她逐渐放下矜持,与季绾对饮起来。
可因她不善饮酒,几杯下去也晕了起来。
宴饮接近尾声,众贵女们或是三五成群的游戏,或是两人慢饮,或是几人低语诉家常。
整个堂中,好不热闹。
季绾眼眸微睁,伸手拍了拍云桃肩膀,“我,我告你,就你那心上人,实在不怎么样,若是我,我,我早就另,另觅,良人...”
季绾显然是喝高了,她手臂一把搂过沈朝瑶的肩膀,朝她眯眼一笑,“你看嘛,我家瑶瑶就不错。”
沈朝瑶也高了,靠在季绾怀里,笑了笑,“那我的,小季大人,可不,要抛下我。”
云桃本就脸庞丰腴,醉饮之下,两坨云霞浮在上面,足像是猴屁股一般,更显娇憨可爱,“小季大人说得对,我不要了,我要另觅良人!”
季绾又一伸手,搂过云桃肩膀,“对,去他的狗男人。”
云桃一扬手,“对,去他的狗男人。”
只见季绾坐在桌前,左臂搂着沈朝瑶,右臂搂着云桃,左右逢源一般的带着笑意说着醉话,那场面足像是...
嫖客进了青楼一般!
只见三人又低下头,不知季韫说了什么,三人随即发出一阵爆笑声来,好不快哉。
“季韫!”
正当三人仰头笑得前仰后合,从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惊了整个清风堂。
众贵女在瞬间停下了一切,时间好像静止在堂中,只有阵阵暖风,穿堂而过,吹得廊下的风铃叮叮作响。
季绾不以为意,爷我正在兴头上,谁吵她?
烦...
她抬起微醺的脸庞,半睁着眼眸,朝门口看去。
那不正是狗男人!
只是狗男人今天脸怎么这么黑。
也对,他哪天脸不黑?不黑就不是他。
“把你那脏手给我拿开!”
周沐白见季韫正搂着自家表妹,状若亲密,心里顿时像是有一棵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季绾慢慢地把手臂从云桃肩膀撤下来。
周沐白今日下值早,好友直接拉着他来樊楼吃酒,没承想刚踏进樊楼后院就看到这一幕。
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朝廷命官,厮混在贵女宴饮当中,竟还不顾男女大防,不顾礼义廉耻,对贵女上下其手,宴饮作乐,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他疾步走到云桃面前,冷着声音道,“阿桃,跟我回府。”
云桃坐在那,抬头对周沐白眨了眨眼,“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府?”
周沐白看到一脸醉意的云桃,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酒壶,这是喝了多少?
云桃向来不善饮酒,今日竟然被季韫给灌醉,这笔账他一定会好好跟他算!
“阿桃,你可看清我,我是表哥。”面对醉酒的云桃,周沐白展现出一丝耐心来。
云桃显然没有听得进去,她轻嗤一声,“表哥,哼,狗男人,我不要你了,我要另,觅,良人。”
季绾听此,朝云桃窃笑,“对,狗男人,不要他。”
周沐白万分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自家表妹当众骂,“狗男人”...
堂中再次安静下来,此刻众位贵女显然能够感受到从某处发出的冷意,似要将堂中冰封。
包括门口站着三位好友,他们何时见过此等奇观。
周沐白怎么也想不通,表妹从来都是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平日对他是万分尊敬,今日竟当着众人地面对他口出秽言?
这谁教的?
谁教的!
他眸光一闪,看着醉倒的季韫,在心底的账又加上一笔。
他拉起云桃,怒声道:“跟我回府!”
云桃挣扎着,“我不走,我要找小季大人...”
周沐白冷眼一看醉倒在桌上的季韫。
小季大人!小季大人!哼,等他上朝他不撕烂他的嘴,让他再教唆他表妹。
明日他定要让季韫在朝堂上滚蛋!
他直接命云桃侍女将云桃搀到马车上,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清风堂,三位好友急忙跟在身后。
“沐白,你慢着点...”
“沐白,你小心撞倒人...”
“沐白,你消消气...”
季绾再一抬头,咦?狗男人呢?
刚才她怎么好像看到周沐白来了呢?
她伸手拍了拍身侧的沈朝瑶,“瑶瑶?我刚才怎么看到狗男人了?”
沈朝瑶忙抬起头来,“谁来了?谁来了?”
骆英晨看着醉倒的两人,她摇头无奈一笑,全京城上下敢骂首辅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小季大人了吧。
只不过,小季大人醉饮骂人一事,明日怕是要在朝堂上人尽皆知了,首辅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今日宴饮是她撺的,若将此事传了出去怕是名声不好。
骆英晨思来想去,她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对其耳语一番,侍女点头转身离去。
宴会正值散去,骆英晨直接叫人通知了季府来接人。
韩照接到通知,火速驾车来到樊楼,将季绾与沈朝瑶接了回去。
季绾醉了一夜,第二日天色还未亮,便被晴翠叫起。
季绾蹙眉起身,她还没歇好呢?
她揉着自己宿醉的头,有些愠怒,“你干嘛叫我?”
晴翠温声道:“公子,您该上朝啊。”
“我不是有休假吗?”季绾欲躺倒。
晴翠忙拉起季绾,“公子,昨晚上吏部就给您下了通告,您的假,没了。”
第17章 降罪
待季绾听清,忙从梦中惊坐起,“你说什么?我的假没了?”
晴翠点了点头,开始为季绾收帐幔、叠被褥。
季绾有些气愤,这好好的假就没了。
这谁干的?
谁干的!
待季绾修整好一切,看了一眼沈朝瑶还在睡着,而她却要苦逼的起身去上朝,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现在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踏着熹微的天色,季绾刚出了季府大门,一脚踏进车上时。
“小季大人。”
谁喊她?
季绾转头,见门口正站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上前,自称是骆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季绾下了车,“姐姐一早来访,不知有何事?”
那侍女上前,低头对她耳语了几句,季绾一整个惊在原地。
待反应过来,忙对那侍女拱手,“请待我仔细谢过你家小姐,改日我必设宴道谢。”
那侍女见话带到,施礼过后转身离去。
季绾上了车,韩照驾车去往皇宫,她却觉得这不是去往皇宫而是去往黄泉...
若不是这骆大小姐提醒,季绾怕是一早上朝,中午不是下朝,而是下狱吧。
醉酒,误事啊...
不过她转头又一想,能当众骂周沐白,那还挺爽的,哈哈哈哈,想来他当时头上不得气的冒青烟?
她不禁捂住嘴,在车内低声笑起。
只是笑过后,眼前这局要怎么破才好?
如果她没猜错,周沐白今日定然会在朝堂上弹劾她,她醉酒胡言,岂不是给他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如此一来,她还没等到讨好周沐白,就要走人了。
好在那骆大小姐提醒她,想来也是为了家族名誉,她设的宴,又有人在她的宴上骂当朝首辅,这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啊。
而那骆大小姐,又不知哪来的自信,认定她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她解个屁!
那周沐白一天十八双眼睛盯着她犯错,没事都能给她找出事来,恨不得分分钟将她赶出朝堂,如今正犯在他手里,那还能有个好?
早知道她干啥套人家小表妹啊,套就套了,干啥还喝酒,喝就喝了,干啥还搂人家,搂就搂了,干啥骂人...
季绾只觉脑仁疼的不像话,不忍再细想昨日情形。
如今,她唯一能够赌一赌的,也就是众位大人和皇上了。
但愿,她这张脸,还能够叫众人怜恤,爹啊,你给女儿的美貌,就是最大的本钱了。
待到朱雀门,众臣都已在此集结,等候上朝。
季绾下了马车,她理了理官袍,又扶正了官帽,确认仪表没有问题后,便站在那处,不发一语。
这个时候,就是要沉、住、气。
只听得众臣在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季绾竖起耳朵,偶尔能够听到。
宴饮...辱骂...成何体统等话语。
季绾心道,完了,这是要彻底凉了,她的为官之路,难道真的要止步于此吗?
不经意一瞥,她看到周沐白站在为首的位置,他双手抱臂,怀里放着朝板,十分淡然自信地盯着她,嘴角好像还带着一抹笑。
那眼神,季绾老熟悉了,老鹰盯着鸡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