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来到周沐白面前。
“早啊, 爷,早啊, 顺子哥。”
赵顺忙起身,“早, 小季公子。”
季绾点头, “吃早膳了吗?”
赵顺回道:“还未。”
“嗯,那我去叫早膳。”季绾转身去了柜前。
周沐白的眸光飘忽不定,时不时掠过柜前, 又匆匆看向别处。
赵顺看着,“爷, 你眼睛咋的了?是不是不舒服?”
周沐白冷冷瞪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哪只眼睛不舒服了!”
赵顺立马识相的噤声, 纳闷, 今天爷怎么老是在看小季公子呢。
季绾叫过早膳,又端了一壶茶过来。
她笑着问, “在说什么呢?”
赵顺抬起头, “在说...”
“嗯~”周沐白清了清嗓子, 打断了赵顺的话。
季绾放下茶壶茶碗,“喝茶吧。”
季绾坐在周沐白身旁,为他斟了一碗茶,递到他手边。
“爷,喝茶。”
周沐白冷冷的接过,却在不经意之间碰到季绾的手。
他像是被火了燎了一般,立刻弹开。
放下茶碗,眼神瞟向窗外,抱起手臂,擦过季绾的手指却是在袖口不断地摩挲起来。
季绾见周沐白那个反应,足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他真讨厌她啊。
不多时候,早膳上来,三人开始用膳。
赵顺吃得快,用过之后,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便出门办事。
周沐白吃饭本就斯文,季绾在身边小心地用着,出于和上家共事的礼数,周沐白没吃完,她就不能放筷,官场规矩嘛,她多少懂一些。
用膳之时,季绾看着最后一颗水晶饺,她想着剩下了实在浪费,莫不如自己吃了好,况且她也喜欢吃。
正当伸手去夹那饺子,周沐白的手却抢先一步落在那上面,季绾的手正好搭在他的手上。
周沐白的手,触感光滑细致,修长润白,骨节分明。
熟悉的感觉袭来,嘶,真的太好摸了...
她心重重一跳,抬眼看了一眼周沐白,见对方也正在看她,眼中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足可以将她吸进去,吃得骨头都不剩。
季绾把手挪开,“爷,您来用。”
说着,又吃起自己碗里的粥。
正埋头苦干时,只看到,那水晶饺落在了自己的碟子里。
头上冷冷地扔下一句,“我吃好了。”
季绾抬起头,见周沐白放下筷,起身出了客栈的门。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饺子,就惹他不高兴了?连饭也不吃了?
季绾蹙眉,他发现周沐白最近怎么这么矫情呢?动不动就生气。
又快速扒了几口饭,将那个饺子一口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匆忙咽下,不吃白不吃啊。
季绾匆匆起身,追了出去。
周沐白也并未走远,只不过就是站在门口,透透气。
他就是想离季绾远点,这气还没透几口,眼看着季绾狼吞虎咽地将早膳吃完,又朝他黏上来。
周沐白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季绾站在周沐白身后,“爷,今儿咱们做些什么?”
两人计划今晚对王丞抓捕归案,准备工作赵顺已经去做了。
那他们两个白天,得做些什么?
周沐白负手信步走在常州城的大街上,“随便逛逛。”
他每到一个地方,逛街是必定要做的事情,一来考察民情,二来看官场吏治。
逛街倒是很好的能反映出这两项问题。
季绾跟在周沐白身后,笑着问,“爷,你喜欢啥,小的给你买。”
周沐白回首瞥了她一眼,这么殷勤,有什么企图?
季绾似乎看出他的意思,心道我能有啥企图,我不就图你回朝之后对我手下留情吗?
两人走向熙攘的街头,看着常州的主街南华街,大大小小的商贩,鳞次栉比一般的排在街道两旁。
季绾跟在周沐白身后,见他进了粮油店,询问米价多少,又见他进了布庄,询问那粗布麻衣又是几银几钱,事无巨细。
两人又去到了那些城中老人常在一起遛鸟逗鱼的玩乐处坐下,听着那些人闲谈着城中细碎琐事,张家长李家短。
两人听了一些,周沐白又起身离开。
季绾跟在身后,“爷,可曾听出些什么事情来?”
周沐白沉声道:“王丞在此地为官多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政绩平平,只是他却能够让这常州城多年来一片安稳,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表面所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好色之徒。”
季绾点点头,“还是爷英明,若是按爷所说,王丞政绩平平,那他那万贯家财从何而来呢?”
周沐白负手向前走着,刚要转身回答季绾的问题,只见从街后窜出一马,直直朝向季绾奔来。
周沐白迅雷不及掩耳揽过季绾的腰肢,闪到街角。
“驾!”那人当街纵马飞奔而去。
待季绾反应过来之时,自己正紧紧贴在周沐白的身前。
她心跳若擂鼓,抬眼看着周沐白的眼神像是凛冽的风,淡定自若中透着冷意,只是眉间微蹙,像是...
有那么一丝的担忧?
此时,她很想伸手抹平他眉宇之间的起伏,他那么好看,不该总是皱眉。
季绾朝周沐白眨了眨眼,胸膛起伏着,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人。”
想起刚才的心惊肉跳,若是没有周沐白救她,恐怕她已经成了马下亡魂了。
周沐白依旧面色沉稳,见季绾稳定下来,逐渐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松开了他,恢复成了负手而立的模样,不再看她。
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若不是他刚才反应及时,她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像是被刀划过,有一丝丝的微疼。
真特么烦...
季绾理了理衣袍,小心地站在周沐白身侧,他刚才救了她。
是的,他又救了她。
她已经说不清楚,他救了她多少次?
她知道他讨厌她,可讨厌归讨厌,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讨厌和救命这是两码事。
她得谢他,“爷,谢...”
“不用你谢,走了。”
只见周沐白若无其事地扔下这句话,负手继续朝前走。
唉,季绾轻叹一声,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救你,不过就是他顺带手而已,毕竟他说过,就是一条狗,也会救。
她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指望周沐白能看重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
看着周沐白走出去的背影,季绾又小心翼翼地跟上。
呼!
离他远点,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两人在常州城中逛了半日,回到客栈休息到傍晚。
暮霭沉沉,常州城中并未宵禁,依旧有熙攘的人群走在街头。
入了夜色,初夏的暖风徐徐而过,季绾坐在窗边,擦拭着手中的青霜剑。
周沐白则是坐在一旁,淡定又闲适的饮茶。
擦拭过后,剑身银光一闪,收剑入鞘。
“准备好了?”他一边倒茶一边问。
季绾看了一眼周沐白云淡风轻一般,心道,您这哪像是抓人的样子?
“嗯。”季绾点点头。
“走了。”说着,周沐白起身。
弦月高挂,银辉洒满大地,此时王丞府上却被官兵和暗卫围的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赵顺白日拿着周沐白的令牌,到衙门部署一切,那常州衙门里的大小官员,看见首辅令牌亲自到了这,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险些吓尿,忙配合调动人马。
周沐白见一切准备就绪,伸出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落。
赵顺便带着几人上前敲门,管家打着哈欠开门,“这么晚,谁啊?”
忽见外面火把映照如白昼,立刻精神起来,“呦,各位官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顺并未理会,“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那管家见势不妙,忙朝里面跑喊,“大人,出大事了!”
超顺带着人顺势进了院,周沐白季绾一行人进了门,站在院中等候。
季绾本想等着那王丞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求饶,却没承想,等来了一干护院,手持长刀长剑跑到了前院。
“哈哈哈哈,首辅大人深夜造访,怎未提前通知下官,好叫下官为首辅接风洗尘呢。”
王丞负手跨进院门,脸上带着一贯的官场笑,来到周沐白面前拱手,“下官参见首辅。”
周沐白低头看了一眼王丞,起都未叫人起,“我奉朝廷之命,来捉拿王大人归案。”
“这是抓捕公文,这是圣上旨意,还请王大人看清楚了,跟我们走一趟。”
季绾未料到周沐白直接摊牌,连官腔都懒得跟王丞打,痛快啊。
王丞看了一眼,依旧淡定,“不知下官犯了大晋那条律法,竟劳首辅大人亲自抓人啊?”
周沐白冷声一笑,“哪条律法?王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莫不如到京城天字号大牢里好好交代交代吧。”
“哈哈哈,笑话,首辅拿不出证据,下官凭什么和你走。”王丞眼无畏惧地盯着周沐白。
哎哟嘿,这家伙还想反抗不成呢?季绾握紧手里的青霜,准备随时出窍。
周沐白负手轻声上前,靠近王丞耳边,轻声道:“就凭你,勾结重臣,私运官银出境,卖国求荣,王大人,这怕是要株连九族的吧。”
王丞听此,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周沐白。
眼看被人扒个底掉,他深知这是在劫难逃,知晓周沐雷霆手段,根本就不是其对手,还不如拼死一搏,王丞大喝一声。
“动手!”
第32章 围攻
一声令下, 院中护院纷纷与周沐白带来的官兵与暗卫大打出手。
王丞更是与周沐白直接交手,季绾一把抽出青霜,站在周沐白周围, 为他挡去攻上来的护院。
让季绾未料到的是, 这王丞手下的护院,个顶个的武功高强。
寻常衙门里的官兵根本不是其对手, 好在有周沐白带来的暗卫。
这些暗卫大多是大内高手,能以一敌十。
看见周沐白带来的官兵倒下大半,胜负已然分明,季绾暗道不妙, 他们似乎轻敌了。
如今院内只剩下赵顺周沐白季绾与几名暗卫支撑着。
想不到一把年纪的王丞出了好色,竟然也能会些武艺傍身。
王丞见周沐白势弱, 忙吩咐,“放箭!”
话音落下, 王丞一闪, 退到正堂内关上门。
又一批护院纷纷手持箭矢来到前院,对着院中央站着的一行人,便开始一顿乱射。
面对射过来的箭雨, 季绾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使出峨眉看家剑法, 风花雪月剑, 她不停地在周沐白周身, 挽出无数个剑花来, 抵抗射过来密集的箭雨。
他娘的,这帮王八羔子, 从哪来的这么多箭。
季绾一边抵挡, 一边暗骂。
一不留神, 忽见得一支箭直直的朝周沐白的背心射过去。
她惊呼,“大人!”
此刻她用剑挡已经来不及,季绾下意识的飞身上前,用身子去抵挡。
周沐白一回头,见季绾正用肉身为自己当来飞过来的那一箭。
他一把带着季绾闪到一边,他朝她怒喝,“你疯了!”
“我!”季绾咬唇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似是委屈,似是担忧,似是不忍。
她觉得周沐白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受伤,他就是能够在尸山血海当中站出来,拯救众人的英雄,英雄怎么能受伤。
周沐白无暇顾及太多,更加紧密地将季绾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让任何箭任何人伤她。
“谁敢对我祖师爷爷动手!”
粗犷豪迈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震得的整个王府上下都能够听到。
只见黄三炮带着一干人马闯进院内,不容分说,见到那护院便开打。
季绾看见来了帮手,才放下心,又看了看周沐白,依旧是一脸冷静且肃杀的模样。
只不过,他下手是越来越狠。
七扯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咔作响,伴着护院的闷哼、呼喊、求饶,可怕又恐怖。
她知道,周沐白怒了,原来他发起怒来这么吓人,老鹰捉小鸡,真不是玩笑。
不出片刻,院内的护院纷纷被撂倒。
黄三炮单膝跪在周沐白身前,“祖师爷爷,徒孙来迟。”
周沐白伸手掏出一方玄色绢帕,淡定自若地擦了擦手上刚才因为折断骨头沾上的血迹。
淡淡朝黄三炮扔下一句,“不迟。”
季绾看着,原来这双漂亮的手,能够救人于水火,也能杀人于无形啊。
甚至,整个过程,他连剑都没用上。
周沐白的武学造诣,她怕是这辈子难以企及,若是他能教教她,她也是愿意叫他一声师傅的。
黄三炮一脚踹开正堂大门,只见王丞端坐在那,看着闯进来的众人,眼都不眨一下。
季绾收剑入鞘,得意地上前,“王丞,现在还敢反抗吗?还不束手就擒?”
那王丞却没有半分反应,依旧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季绾愠怒,“哎哟嘿,还敢瞪我。”正要上前,却被周沐白一把拉住。
他沉声道:“死了!”
季绾吓一跳,“死了?”
她看了看周沐白,小心地用剑柄怼了一下王丞。
果真,王丞睁着眼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季绾忙闪到周沐白身侧。
赵顺上前伸手放在王丞鼻下,点头,“他怎么死的?明明跟活着一样啊?”
周沐白看到王丞依旧面色如生,大致翻看了一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致命伤,就这么离奇一般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