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月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脸的真诚,“季郎君,本宫爱慕你,你可愿做本宫的驸马?”
季绾听着湘月在桌前对自己表白,忽然收敛起一本放荡的心态,湘月是一个好姑娘。
她天真、善良、可爱,同是女子,她自然能感受到那份纯真。
这样真挚的一份情意,她怎能随意就处置了,若是伤到了这样好的女孩,并非她所愿。
季绾抬眼看着湘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样真挚的一份爱意。
她摸了摸袖中的一只锦盒,抬眼看了一眼湘月。
“公主,我有一件东西要转交于你。”
湘月一听又是有东西要转交?
季绾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伸手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白玉步摇。
季绾将它拿在手中,“你看,好看吗?”
湘月见那精致华美的白玉步摇,正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和颜色,不禁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季绾心头一笑,拿捏了。
果真,女子之间的眼光果然是相同的,这可是她让李叙连夜叫人做出来,今晚下值之前才送到。
“这是小侯爷精心特意为你挑选的,因你一直拒绝见他,他托我送你,还有一段话要带给你。”
湘月一听是李叙送给她,心立刻沉下半截,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冷了。
她以为是小季大人送给她呢,“我不想听。”
季绾道:“可是我要说给你听。”
湘月无奈只得应下,“那好吧。”
季绾手持着那只步摇,吟诵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吟诵过后,季绾自然地将那步摇,插在湘月头上。
湘月沉浸在季绾的吟诵当中,如痴如醉一般,仿若眼前的季绾化作曹子建而自己则是她口中的洛神。
一曲终了,湘月有些感动,可感动终归是感动,这些话又不是季韫说给她,“季韫,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季绾只得摇头,“可是,小臣已经心有所属,还请公主莫要伤怀。”
“心有所属?那人是谁家女子?”
季绾正想拿沈朝瑶当挡箭牌,却听到阁外想起一阵吵嚷。
“大人,未有公主吩咐您不能进去。”
“大人,还请留步,让女婢是禀报。”
“大人...”
季绾与湘月朝廊下仔细看去,见周沐白一身官袍,怒意匆匆疾步向两人走来。
周沐白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季绾在给公主带发钗,并带着和顺的真诚的笑意,对她说着话,果真迷失本性了。
季韫呐季韫,你那点豪情壮志就这么容易被击倒,身为大晋首辅,不能看着自己的属下就这样放任自流,沉醉于声色。
周沐白走到湘月面前,“给公主殿下请安。”
湘月一脸疑惑,“不知首辅大人深夜来访有何事?”
“紧急公务,不得不请小季大人前去处理,打扰公主雅兴,还请公主恕罪。”
季绾一闭眼。
靠!
周沐白你坏我大事!
语毕,周沐白也未等二人同意不容分说拉起季绾的手匆匆离去。
季绾与湘月话未说完,一语未尽地看着湘月,“公主,我...”
季绾被周沐白拉的飞快,根本来不及讲什么,徒留湘月一脸蒙地站在原地。
她呆呆地唤了一句,“小季大人...”
可心底终究是失落,她亲耳听到季绾心有所属,焉能不失落?
湘月慢慢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厢,周沐白拉着季绾急急走到了集贤殿。
季绾看着堂内只点着昏暗的灯火,里面空无一人。
心底气愤油然而生,一把甩开周沐白的手。
“周沐白你什么意思?”
“我有紧急公文找不到。”周沐白此刻却略显心虚,他一把坐在圈椅上,作势开始办公。
“哪一本?”季绾不耐烦。
“本月户部税收统计。”周沐白随便说了一句,拿起笔来在几本公文上随意写下几个字来。
季绾一听是本月户部税收统计,脸色瞬间阴沉的不像话,一语不发。
两人气氛凝滞到极点。
周沐白见季绾安静下来,抬头瞥了她一眼。
只见季绾慢慢向他走来,靠近桌案。
在最上面,最显眼,甚至就在周沐白眼前,她伸手拾起一本公文,一把摔在周沐白的眼前。
正是本月户部税收统计。
“所以呢。”季绾冷冷一笑,“你费尽心思把我从公主宴上拉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找这个?”
“好一个紧急公务,我的首辅大人!”
周沐白从来没见过季绾对他这样的语气,冷的吓人。
借口被戳破。
一阵阵的心虚涌上来,他甚至有点不敢看季绾的眼睛。
他垂下眸,不知该说些什么,手心里的笔险些要被他捏断,笔尖上落下的墨汁脏污了大片的公文,他无暇理会。
季绾不想再说些什么,首辅就可以随意干涉朝廷命官的私生活?
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切,狗逼首辅!
她不想在质问,转头就走。
“季韫!”
刚到门口,只听到周沐白轻声唤他,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柔和。
季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给了周沐白一个背景。
周沐白起身,慢慢走到季绾身后,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他看着她的背影。
“你可知,若是尚了公主,你的仕途就要止步于此,再不会有晋升的可能?”
声音很缓,很平和,带着耐心和规劝。
季绾的神色依旧阴沉着,“我尚不尚公主是小臣的私事,与大人无关。”
撂下这句,季绾大跨步出了集贤殿,徒留周沐白站在原地。
昏暗的灯火下,把他的身影拉的模糊。
周沐白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季绾刚才站过的地方,怔怔地望着她娇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里像是慢慢被刀尖划过一条口子,生生地疼。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个月,她的政绩,她的进步,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能知道她是有多愿意当好这个官,甚至他都已经打算在年底的吏部考核上给她特别嘉奖,再熬上个一两年她就可以晋升了。
可为什么,她还要走?
难道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好?
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呀!
周沐白,你这个王八蛋!
我就差一步我就能把事跟公主说明白,怎么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在那个档口出现。
啊,气死啦!!!
季绾疾步匆匆地踏上自家马车,气鼓鼓地抱臂坐在软垫上。
韩照看着季绾被气成这个模样,掀开车帘,一脸急色,“谁气你,我揍他。”
季绾一拳打在软垫上,“你揍不过!”
讨厌一个人,又干不掉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韩照有些悻悻,“那喝酒去?”
季绾气的此时真想撕烂周沐白那张狗嘴,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去李叙那。”
韩照一点头,马鞭一扬,在月色下嗒嗒的马蹄踏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
一个时辰后。
季绾红着眼,一把拍在李叙的肩膀上,李叙差点被拍吐血。
“我跟你说,二壮,周沐白他...”
季绾一仰头饮下杯里的酒,“嗝...”打了一个酒嗝。
“周沐白...他...他今天坏我大事,他就是一个狗逼!”
李叙也喝得有点高,“狗逼?那我的月月可不能嫁给他。”
“对,我...我...我必须帮你拿下公主。”季绾对着李叙勾肩搭背。
李叙忙拱手,“好哥们,够义气。”
两人再一干杯,豪迈饮下。
李叙拍拍胸脯,“我,李叙,以后为我小季大人马首是瞻,你放...放心,在这宫里,你看谁不爽,我...我就帮你...教...教训谁。”
“嗯?”
季绾有些迷茫地看着李叙,忙摆摆手。
“你...你不行,他...他在大晋...无敌。”
季绾仰头吐出三个字,“无敌啊...”
一抹脸,“不说了,啥也不说了,喝酒!”
李叙也跟着点头,“那啥也别说了,喝!”
两人再一碰杯...
当韩照把季绾抬进踏月阁的时候,柳氏一脸蹙眉,“这跟公主能喝成这样?”
韩照摇头,“不是跟公主喝的,是跟小侯爷喝的。”
“啊,二壮?”柳氏疯狂摇着扇子,赶走季绾飘散过来的阵阵酒气。
“这好好地跟公主吃宴,怎么又跑去跟二壮喝酒?”
“我也不知。”韩照也是一脸蒙,不知道季绾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柳氏无奈,她就说季绾得练练酒量才对,忙又叫来上次伺候季绾醉酒的几个婆子连着晴翠,熟练伺候她梳洗醒酒。
翌日,季绾又是头痛欲裂地去上朝,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下朝以后,进了集贤殿,也是勉勉强强地干完洒扫的活计。
随后便趴在自己的桌案前,闭目养头。
一个时辰后,周沐白带着众官回来,未见季绾惯常站在廊下迎接,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加快了脚步踏进殿门。
刚一进门,众官看见季绾竟然正趴在桌案上睡觉,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看周沐白脸色。
只见他看到季绾在睡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落座,居然没有一丝...
怒意?
奇了!
早前,连地上有根头发丝都要斥责半天,如今看见有人在这睡觉,首辅居然没吭声?
今儿这两人是咋的了,人来了,魂没在?
周沐白沉着脸路过季绾时,隐约闻到一股酒气。
昨晚喝酒了?
他知道季绾一喝完就是个什么样,又菜又爱喝,他拦都拦不住。
只是,她跑去跟谁喝的酒?
一想起季绾喝完酒六亲不认,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周沐白不禁沉思。
跟她喝酒那人可靠吗?
喝完酒能好好地送她回家吗?
明青州看着周沐白一脸阴沉地在那批阅公文,又看了看季绾。
嘶,这老周和小季今儿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
明青州回头看了看众官,众人也是一脸懵逼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啊。
许是一个姿势趴着睡有点累,季绾闭着眼,又把头换了一个方向睡,正好朝向周沐白,她伸手挠了挠脸,抠了一下鼻子,咽了一口口水。
呼哧...呼哧...
安静的议政堂里,似乎响起阵阵的鼾声。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靠在周沐白最近的季绾身上,睡就睡了,居然还打呼?
明青州一脸震惊,兄弟,这可是议政堂啊,你不怕老周给你送进天字号大牢?
他好心地用笔杆捅了捅季绾,“醒醒,醒醒啊。”
似乎感到不爽,季绾一伸手打掉明青州的笔,“别吵...”
挠了挠脸,又接着睡得香喷喷。
周沐白始终阴沉着脸,但是他想到昨晚两人之间的对话。
或许,他...
他不应该再如从前那般对待季韫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中的笔,又继续落在公文上。
一个时辰后,周沐白端起茶,到嘴边已经凉了,他下意识喊道,“季...”
看着季绾仍旧睡得香,周沐白不得不自己起身来到茶水房,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六部的人看着周沐白端着茶杯进到议政堂的时候,连下巴都要吓掉了。
这是他们有生之年能够看到的画面吗?
堂堂一国首辅,为了不愿意麻烦一个正在上值之时偷懒睡觉的官员,居然自己跑去倒茶?
是他们自己看错了,还是今日首辅没带自己的原魂来?
明青州看着若无其事在上首喝茶周沐白。
这是真的周沐白?
不对劲啊?不行,他得试试。
明青州一脸带笑地走到周沐白身前,“老周,你也给我泡一杯茶呗?”
周沐白听此,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差点把明青州劈成两半。
对了,是这味,人没差。
明青州又正了正神色,“哼,你不给我泡,我找季韫给我泡。”
他走到季绾身前,作势就要喊醒季绾,“季...”
周沐白一把起身,“我去。”
明青州听此,差点摊在原地,这不对劲啊...
他和六部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周沐白竟然为了不打扰季绾睡觉,竟然自己屈尊降贵去给明青州泡茶。
这,这不合常理啊。
趁着周沐白泡茶的功夫,明青州看着众人,“谁能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纷纷摊手,一脸懵逼的表情。
直到明青州的双手接过周沐白泡来的茶水,他趁势摸了一下周沐白的额头。
“你干什么?”周沐白被搞得有点不耐烦。
“也没发烧啊?”明青州嘟囔着。
“我好好的发什么烧?”
“那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你要是被人下了蛊你就直说,我找人给你解。”
周沐白一脸不耐,“你公文少了?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