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白听此垂下眼眸,心口隐隐作痛,“是我不对,我...”
他强吻了人家,如此龌龊之事竟然发生在他身上,简直羞于启齿。
周沐白虽然什么也没说,可以孙岳洺对他的了解,他知道,周沐白一定是对季韫做出什么不得了的违背原则和道义的事情,才会让他做出如此反应。
“得,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小季大人这风寒来得凶猛,有得将养调理了,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我劝你,等他好了,给人好好道个歉,毕竟人家平时待你真心不薄。”
周沐白失魂落魄一般的点头,“会道歉的...”
李叙与沈朝瑶听到季绾生病,火速带着大包小裹来到季府,一直待在季绾的房间不肯出去。
柳氏见这两人也不是外人,顺手加以利用,三人轮流照顾季绾。
好在孙岳洺的药方像是有奇效,第二日季绾就好转了一些,终于能喝下药。
只是这些人谁都不知道当日周沐白把季绾拉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季绾这几日机械般的吃药,机械般地用膳睡觉,谁都不敢问。
五六日后,季绾终于能起身下地走走,可还是虚的不像话,经历一场大病,季绾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简直就像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万物皆空。
沈朝瑶扶着季绾躺在花架下的贵妃椅上晒着太阳,“小绾,你笑笑嘛,别老丧着脸。”
阳光透着花架的缝隙,点点斑驳地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像是一个花豹一般。
季绾抬头吐出一口气,悠悠道,“郁闷。”
“小绾,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有天大的事,你不是都一笑置之,怎么这次偏就想不开呢。”
季绾轻轻摇了摇头,“你要是被一只癞□□亲了嘴,你觉得是会是啥感觉。”
沈朝瑶这么一听,“那确实郁闷。”
季绾道:“这就得了呗,我郁闷呢,还不行我反应一阵。”
沈朝瑶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小绾,你这是被癞□□欺负了吗?”
季绾一想到那日,心里气和委屈又涌上来了,忙扶住头,“啊,头好疼。”。
沈朝瑶忙起身抚着季绾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小绾你别头疼了。”
季绾立马又一脸平静地躺到贵妃上,晒着太阳。
将养了七八日,在柳氏的狂滋猛补之下,季绾又活蹦乱跳了。
只是她不愿意上朝看周沐白那张狗脸,所以又去吏部延了七日的假期。
一二来去,足有半个月之久没去上朝,满朝文武都知道小季大人病得不轻,那是因为消夏宴上没赐婚,心里郁闷。
周沐白日日蹙眉,日日冷脸,可他有什么办法,流言甚嚣尘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始作俑者是自己。
可惜的是,他现在连季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每次陪着孙岳洺个去诊脉,听听她的病程。
他也知道,季韫早已经好了,就是不愿意上朝见他而已。
可他能有啥办法,想要道歉,也要人在这才行。
周沐白这几日也不甚好过,总是恍恍惚惚,发呆发愣,失魂落魄,像是人在魂没在的模样。
每日在集贤殿一落座,就会下意识地喊:“季韫。”
可谁搭理他啊,季韫没在这,六部的人忙得跟狗一样,谁管他哪里要什么哪里缺什么,他心情好不好。
他承认,自从吻过季韫,一切就都变了,他变得不好了,很不好,他每日从上到下哪里都不好,心里,脑海里,想的都是季韫。
季绾今日心情好,趁着遛老黄的时候去了李叙府上溜达,李叙见季绾出来,那是一蹦三尺高的迎接。
直接叫人把沈朝瑶从府里接出来,三人在李叙的后院里,架了一个炉子,吃烤羊腿。
这烤羊腿烤得喷香喷香,给老黄搀的哈喇子直流。
季绾一边自己吃,一边扔给老黄吃。
李叙也是十分大方,看老黄喜欢,叫人单独给老黄烤了一块牛排解馋。
三人一狗在李叙后院吃的那是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三人并排仰躺在贵妃椅上,看着漫天星辰。
爽哉!
季绾问道李叙,“你跟公主怎么样了?”
李叙听此无奈一笑,“还那样呗,带搭不惜理的。”
沈朝瑶道:“这女人吧,往往都反射得慢一些,你也别着急,说不定哪天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呢,不过好在,公主现在不是婚事还在,我看二壮还是有希望的。”
唉,这该死的魅力,季绾真想把自己的魅力分给李叙点。
李叙道:“小绾,你打算啥时候回朝啊,大家好像都挺想你,宁王殿下已经问过我很多次,就连公主都问过一次,太子也问过呢。”
季绾看着星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一想到回去就得伺候那个大爷,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要发烧了,“再说吧,能混一天是一天,实在混不下去再说。”
两人想着,这都小半个月过去,季绾一直没有想要上朝的迹象,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两自然知道,季绾不想上朝是因为周沐白,可是显然低估了季绾对周沐白的讨厌程度。
深夜,季绾吃饱喝足牵着老黄回了家。
无人知晓,在暗夜中,有一玄色身影站在暗处,静静盯着那敞开又闭上的大门。
自打季绾生病,周沐白每夜都会在这处站上一个时辰,想不到今日竟然碰见她回家。
看她哼着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显然是身子恢复了,周沐白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浮上一抹笑。
季韫,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御书房中。
晋帝看着眼前的奏折,一脸怒气。
他一拍桌子,“这月户部税银到底是谁核算的!怎么差了这么多!”
下面一众官员见天子盛怒连大气都不敢出,之前这户部税银都是季韫在算,自打这件事落在她手里,因她算学极好,从前经常出现的错漏,还有一两千两的误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这个月季韫因病没来上朝,这统计税银的官员彻底乱套,怎么也查不到问题所在,竟然差了万两之多,晋帝不生气才怪。
周沐白则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任由晋帝生气。
户部侍郎上前将情况如实禀报,晋帝此时也顾不上季韫好没好,烦躁地一挥手,“把季韫给我找来,就是抬也得给我抬来。”
赵德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季绾这厢正在踏月阁花架下躺着看话本,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吵嚷,只见老刘疾步向她这踏月阁走来,来到季绾面前一脸严肃道:“公子,宫里来人了,叫您速速进宫呢。”
季绾一听宫里来人,此事可就非同小可了,自己回去是一回事,让人逮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次,她觉得她好像把皇帝给得罪了。
哪有哪个大晋官员天天在家借口生病休假不出来上值呢。
季绾思虑再三,忙唤来晴翠,“晴翠,快出来,给我梳洗。”
梳洗的时候,季绾故意叫晴翠给自己铺上了好几层粉,让自己脸色显得苍白一些,又拿螺子黛把自己的眼底画了画。
挺好,自己病的很重。
待季绾穿好官服后,来到门口,见到宫里来接人的公公,上前一拱手。
“咳咳咳...给公公请安...咳咳咳...”
季绾掩面就是一顿咳嗽。
来接人的公公眼见季绾瘦了一大圈,眼底发青,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要摇摇欲坠似的,别提有多可怜。
“小季大人,圣上有请,还请大人随奴才走一趟。”
季绾又咳了几声,点了点头,随着那太监上了马车。
到了御书房。
季绾看着昔日六部各位大人都在,周沐白也在,只是书房内气氛十分凝重。
季绾一把跪在地上,“小臣参见圣上,咳咳咳,咳咳...”
众人见昔日的小季大人瘦了一圈,又面色苍白,不禁纷纷议论,这确实病得不轻啊。
只有周沐白站在那里,眸光紧紧地盯着季绾,不知在想些什么。
晋帝见季绾如此模样,语气缓和了许多,“季韫,叫你前来,是因为本月税银差了许多。”
季绾一听忙叩在地上,“因小臣一人,耽误国家要事,小臣实在罪该万死,咳咳咳...”
晋帝听此一蹙眉,“快起身吧,赶快查账。”
季绾忙起身,晋帝体恤还叫人搬来一把凳子,让她现场查账。
只见季绾坐在桌前,翻开一本本账册,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时不时用笔圈出几处错漏,又在纸上做好记录。
不消半个时辰,便将一切做完。
晋帝看着季绾呈上的文书,十分满意地点头。
“季韫,翰林院没你还是不行,你这什么时候能回来?”
季绾听此忙拱手道:“启禀圣上,小臣因病耽误要政,实在有负圣上隆恩,小臣不敢在歇,这便回朝办公吧,咳咳...咳咳...”
季绾太知道审时度势了,给台阶就得下啊,更何况晋帝已然知道季绾是个什么样,她可不敢,搞不好脑袋搬家,不是闹着玩的。
众臣与晋帝看着顶着病身也要回来,自然十分感动,晋帝只说叫季绾量力而行,注意劳逸结合。
众臣散去的时候,周沐白走在最后,无人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回到集贤殿,季绾坐在自己的圈椅上。
明青州与众臣纷纷恭贺季绾回朝,只有周沐白坐在上首一句话不说,低头批公文。
寒暄过后,季绾坐在自己的桌案上,整理一番公文,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边凝神批阅公文,一边咳着。
这既然装病就得装到底,不然露馅岂不是要玩火自焚了。
周沐白虽然低着头,可心却是被季绾的一举一动牵着。
午后众臣纷纷下值,又只剩了季绾与周沐白两人。
如今没了什么人,季绾也不再装了,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二五八万的斜靠在圈椅上,像个大爷。
怔怔看着眼前的文书发愣,上值真无聊,跟周沐白同处一室更无聊。
“季韫!”
季绾听见周沐白轻声唤她。
午后的天气燥热,热浪混着阵阵蝉鸣,叫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季韫眼皮都没抬,“大人何事?”语气随意又敷衍。
“我想跟你谈...”
“公事已经谈过了,私事没什么好谈的。”
季绾也不听周沐白说些什么,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官袍朝门口走去,给了周沐白一个背影。
“小臣重病未愈,圣上叫小臣量力而行,劳逸结合,没什么重要的事,小臣就先下值了。”
说着就跨出了殿门,徒留周沐白在原地怔怔地发愣。
季绾走出朱雀门的时候,韩照都惊呆了,“这么早?”
季绾道:“我病着呢,不能办公太长时间。”
韩照点头,“也是,去哪里?”
季绾点头,“晋香阁,我话本子看完了,去买两本,再去何马家买点上好的葡萄吧,然后再去二壮那,嗯,就是这样。”
韩照一抖缰绳,开始驾车。
周沐白握着手中的笔怔愣了一阵,随意往砚台上一扔,他费尽心思叫她回来,可现下对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觉看到季绾对他冷漠的眼神,让他的心阵阵地发酸,失忆、怅惘,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难过。
他以为他自己早已经练就铁石心肠,对谁都一样。
可季韫的出现,让他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真是着了魔了。
他夜夜站在人家门口,脑中时时想着她,连入眠都会梦见与她在烟花之下的吻。
他觉得自己疯了,疯的彻彻底底。
他找不到出口,找不到解药,找不到方法,只能任由自己这么被她折磨着。
只要季韫能留下,只要他能看到她,哪怕她对他冷淡些也无妨。
无妨...
周沐白骨节分明的手掌十指交握在一起,支着额头,他轻闭着双眼,任由自己思绪飘荡。
这些日子,他承认了一个事实。
他,爱上了季韫!
尽管他心底无数次否认,可,爱上他,这个词,像是有魔力一般附着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怎么撕也撕不掉。
他夜夜泡冷水,强迫让自己清醒下来,可是这些作用不过是微乎其微。
他可是大晋首辅,一生都要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死后要列入名臣阁,葬在东郊自己的恩师身边。
可他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下属。
天知道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有多么离谱。
在理想与抱负面前,他的爱意是这么的卑微和羞于启齿。
他夜夜挣扎,反复对抗对季韫的思念与爱意,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她生病,他的心好像也跟着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负了自己,负了恩师,负了天下。
堂堂大晋一国首辅,竟然是个断袖!
正当自己思量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沐白?”
周沐白悠悠抬起头,见是明青州叫他。
“想什么呢,我叫你三次了。”
周沐白摇摇头,“没想什么,你怎么回来?”
明青州扬了扬手里的奏折,“明日早朝要用,你还不下值?”
“嗯。”周沐白垂下头,心里阵阵的发疼,眼底满是失落。
“小季大人...不在?”明青州试探着问。
“他下值了。”
“哦。”明青州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青州。”周沐白悠悠的开口。
明青州回过头来,“怎么?”
“我...”周沐白的手逐渐手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