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施羽诚实地说：“还有点麻。”
“哦，那就是没恢复，要做康复训练。”
此话一出，她妈就紧张起来，“要做多久啊？是不是以后走不了了？要不要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不放心可以做一下，”连朔在自己本子上记下，“最近还是要注意饮食，多下地走一走，我待会儿还有手术，下班前再过来。”
他说完就走了。
姜施羽也不敢多看他，他走后才松了口气。
不行，她现在看见连朔就觉得心虚。
也不知道待会儿连朔发现鸭子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连朔来这一趟，她爸妈也不让她吃烧烤了，老老实实点了碗粥，等粥到了就吃粥，结果粥跟烧烤一起反应，——她成功拉肚子了。
当姜施羽绝望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的时候，她妈就在门外关心她问她怎么样，她爸则是满不在乎说她活该，刚醒就敢吃烧烤。
姜施羽用最后的力气怼她爸：“还不是你让我吃的！”
姜军呵呵两声，“让你吃你就吃，你还是三岁小孩吗？能不能有点常识？”
两人隔着门互怼，后来她爸被一个电话叫走才罢休，等姜施羽好不容易从马桶上下来，躺到床上，又被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的声响弄得睡不着。
工作原因，她一听见弹消息的声音就会神经紧绷，拿起久违的手机，果然，都是微信消息。
她醒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公司的领导还有以前的客户，高中大学的同学，现在想不起名字的朋友，满屏幕红色的消息，姜施羽看着就脑袋疼。
首先把小白跟萌萌的红包给领了，然后再一一回复，先回复那些眼熟的，客套话准备好，复制粘贴，没一会儿就发完了。
还有人回复，这样还要继续聊两句，姜施羽忍着肚子不舒服也给回复了。
公司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目前是停薪留职状态，随时可以让她回去。原本姜施羽的打算是恢复好立刻就去上班的，现在得知家里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暴富了，她就没那么着急，想着先养好身体适应完再回公司，所以跟老板说的话也比较圆滑，只说自己身体还在恢复，如果能回去肯定会立刻上岗干活。
她这一昏迷倒是炸出不少老同学，一下子多了好多关心，还有在江城的说要来看她，倒是把姜施羽吓了一跳，连忙把人劝了回去。
接下来的事，就是好好恢复，然后就是应付肇事者的家属了。
姜施羽躺在床上，看着刚接完电话的她妈：“是他们家要过来？”
“嗯，不知道哪得到的消息，这么快就来电话，说是马上就过来看你。”女儿醒了，林芳这次对他们没有太多抗拒，反而这时候还想起他们家的好来，“之前我跟你爸，尤其是你爸态度很差，但是他们家……能看得出来是比较有素质的家庭，夫妻俩就一个儿子，哎，算了，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决定吧，咱们家也不缺钱，你看着办。”
人就是这样，女儿没清醒的时候她看对方就是仇人，现在女儿回来了，又觉得人家其实没那么面目可憎。
“没事，我来。”姜施羽能理解，“那我跟你说好了哈，谅解书我自己签，会配合，毕竟这种事故她儿子不可能不坐牢，我签只是减刑，影响不大的。”
“好，你自己决定。”
姜施羽肚子空了，又喝了点热水缓了缓。看了下一时间，都快五点了，一想到连朔说下班之前要来看自己她就紧张起来。
她现在面对连朔有种很诡异的感觉，碰面她觉得尴尬心虚，但是他又是自己的主治医生，之后的恢复不可能不碰面的。
得想个办法才行。
姜施羽靠在床上喝热水，此时此刻她才发觉热水的好，简直就是万金油，哪哪都能治，喝了胃里面还舒服。
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没想到她没等到连朔，反而是先等来了肇事者家属。
她还以为会很难缠，所以还准备了一番，脑子里甚至演练了一遍可能出现的对话。结果人家诚意满满，人还没到，先到了三箱鲜红可人的车厘子，还有一箱冷冻的托曼尼榴莲，补品不计其数，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搬了半小时才搬完，着实是给病床上的姜施羽来了个猛男搬货表演，几乎快摆满了整个病房。
等东西都搬完了，夫妻俩才来。
看得出来是准备充分，男人着装不是很严肃，不是西装革履那么可怕，干净整洁，女人淡妆米白长裙加风衣，素净优雅。
“我朋友那边正好有一批不错的水果，我想多吃水果也对身体好恢复得快，就找他帮忙弄了些过来。”女人说着，有些紧张得捏着手。
大概是之前被她爸妈搞怕了，夫妻俩来病房都是肉眼可见的拘谨。
人家姿态放这么低，姜施羽又是个不会为难别人的人，于是一上来就放松了，“没事没事，你们坐着说，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说。”
“好、好。”他们也没想到当事人这么好说话。
说实话一开始碰到这一家的时候夫妻俩都有点以貌取人，以为是钱不够，可是之后他们东拼西凑也凑出了一笔可观的补偿，结果人家也不答应，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他们看错了，其实人家根本不缺钱。这一次见当事人才会准备这么充分，谁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开始竟然这么好说话。
还是说他们这次又看错了？
其实光凭那三箱车厘子姜施羽就妥协了。
“你们是想我签谅解书吧？”姜施羽开门见山，“我不想太吊着你们，就直说了，这个我可以签的，你们可以找律师过来，商量好就行，至于其他的你们应该也清楚，我做不了多少。”
意料之外的好说话，简直就是惊喜了，夫妻俩都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姜施羽还是补充，“等他出来得让他给我当面道歉，我得看看他的态度。车子冲上人行道也是绝了，不给他点教训我心里不舒服。”
“是是是！你说的很对，”男人先反应过来，“以前是我们太溺爱孩子了，刚成年就让他学驾照，还酒驾肇事，他以为这事就跟转学一样，我们稍微操作一下的事情，结果没想到我们竟然也解决不了，现在在牢里待着呢，上一次去看他，他还哭，成年的男人了，哭着说自己知道错了……”说到这男人都有些哽咽。
“我们做父母的心疼孩子，这是没办法的，儿女都是债，我保证，以后等昊昊出来了一定严加管教，让他去做公益……”女人也抹了眼泪。
姜施羽都快听哭了。
好吧，她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夫妻俩就告辞了，说不打扰她休息。
送走他们，姜施羽也放松下来，正好她妈跟一个小护士进来，姜施羽小脑筋一转，问小护士：“你们医院可以换主治医师吗？”
作者有话说：
连朔：？？？
第54章 、脑子
“你疯了？”她妈震惊看着她。
小护士相对委婉地问：“是我们连医生哪里不好吗？”
“没事你别信, 她瞎说的，胡说八道呢，小连哪都好, 干嘛换医生, 她刚清醒脑子还没复原呢。”林芳替她做了决定。
明明她刚刚成功谈好了补偿问题，现在她妈转手就说她脑子不好, 姜施羽都服气了。
“我就是问一问。”她说。
“连医生是您的主治医生, 您的手术也是他做的，他最了解您的身体状况, 这边还是建议不要轻易换医生呢。”小护士说。
“是啊是啊，人家连朔哪里不好了非要换, 护士您放心，她没问题的, 不会换医生的！”
林芳送走了小护士, 回来又苦口婆心劝女儿，“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人家连医生那么上心, 每周都来看你, 比你爸还勤快, 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寒人家的心吗？”
姜施羽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连朔为什么那么勤快来看她她不清楚吗？就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 她才觉得尴尬啊。
因为她本身是可以义正严辞地说她对他绝对只是姐弟情的吧……？
在她印象中连朔永远都是小时候站在小卖部门口想要一根荔枝味棒棒的小男孩。
“哎呀，我知道了。”姜施羽打断妈妈的啰嗦，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我要休息了！”
林芳看了眼女儿，一时半会儿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明显她不想谈, 她自个猜太多也无济于事, 只能叹了口气, 收拾那些水果补品了。
她是存了撮合两人的心思的，但也清楚自己的女儿，越催越不成事，还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还有发展的可能。
现在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这些水果和补品，她爸今天就是去联系人买冰箱了，晚上人家会送上门来，不然这些水果这么放着都得糟蹋。
一眼看去都是稀奇玩意，她都没吃过，只能待会儿问问护士，然后再开一些给医生护士们送过去，这些事情都要人张罗。
“啊对了妈！你待会儿送一箱车厘子洗好给护士站送一趟，至于榴莲味道大，不方便，你先去问一问她们吃不吃，吃的话来咱们病房吃算了，放护士站味道太大，怕其他病人家属什么的投诉他们。”姜施羽听见收拾的动静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给她妈吩咐了一遍。
“好，我记着呢，你好好休息吧，晚一点我再给你点外卖。”
“哼，你们果然被金钱腐蚀了，一口一个外卖，以前都是自己做饭的。”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林芳想反驳，但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咋反驳。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她自己做的再好吃再自以为有营养，还是比不上人家餐馆酒店胃口好花样多，现在外卖又方便，半小时就能送上门。
前几年她爸闲着没事投资了一个快要倒闭的酒店，现在越做越好，尤其是吃的这方面既精致又好吃，她就当是自家的小厨房了，平时吃饭都是在自家酒店里点餐，又不花钱，比自己辛苦做饭可好多了。
“算了，你先休息，等你爸忙完把冰箱弄回来再跟你说说我们家的资产。”
她妈竟然都会用“资产”这种词了，姜施羽脑袋露出被子，看着她妈微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神奇。
好吧，她就等着她爸回来吧。
姜施羽毫无负担地睡了。
林芳事情还挺多，洗了车厘子找塑料盒子装好，给小护士她们送过去，然后问他们医生办公室在哪打算送过去，小护士们就说不用她那么麻烦了，她们更熟悉医院，待会儿给医生们送过去就行，保证不落下一个医生。
这样林芳就省事多了。
“对了，我那里还有几箱榴莲，你们吃不吃啊，待会儿我在病房开开，都来吃哈。”
她在这边张罗，正好碰到同层楼的一个家属，同为中年妇女，那女人比她瘦一些，穿的还挺花里胡哨的，之前她还安慰人家来着，刚刚她才把人家骂了一顿。
人生就是这么神奇，林芳此时看她格外不顺眼，看着她要去拿盒子里的车厘子，一手打掉她试探的爪子，“干嘛呢！给医生护士吃的，你想吃不知道买啊？！”
“不就是几颗樱桃，哼！”那女人心虚地走了，嘴里还乱七八糟念叨着什么。
林芳看着她走远了，才把塑料盒往里面推了点，“你们可看着点，自己吃哈，别便宜了别人。”
小护士笑：“知道啦！”
林芳这才放心回去。
晚上七点左右，连朔手术结束，准备下班前想起来要去病房看一眼，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跟他说这里有一盒车厘子留给他的。
“病人家属给的我？”他问。
“是呢，您认识，放心啦，一盒车厘子而已。”
一说他认识，连朔就清楚是哪个病房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收下。
走之前，却听见一个护士说：“是那个说要换医生的病房吗？”
声音挺大，连朔听见了。
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护士推了那个护士一把，她才意识到说错话。
“她说要换主治医生？”他语气平静，问道。
换医生这种事对哪个医生来说都是尴尬的事情，小护士也是嘴碎，不小心说漏了嘴。
人家还给她们送车厘子作封口费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泄漏出去了。
护士只能找补：“不是不是，就是那个病人提了一句，后来她妈就给摁回去了，就没再提这事了，现在就没事啦。”
哦，她提的，她妈不同意，然后就没换。
“哦对了！连医生你那个宠物鸭，好像被一个朋友带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说起这件事护士还有点心虚。
连朔此时心情不佳，还要给某人擦屁股，“没事，我让她帮忙送回家的。”
护士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她们把连医生的鸭子弄丢了呢。
要下班了，连朔去换衣服，脱下白大褂，看着面前的柜子突然觉得有些空旷。
他现在人鸭两失，越想心里就越气。
不行。
连朔换好衣服，往走廊最里面的病房走去，进门之前还礼貌地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也不是睡觉的点，她应该还没睡。
于是她又敲了敲，过了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句不耐烦的“门没锁。”
连朔压下噌噌往上冒的火，拉开门进去。
果然，他一进门就安静了。
姜施羽一个下午觉睡到现在，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起床气也大，但是一看见是他，就立刻老实了，靠在枕头上，小脑筋疯狂转动想要怎么应付他。
“我下班了，过来看看，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他问。
她看他脸色还算自然，就是嘴角平平的，像是谁惹他不高兴的样子。
“我没事啊，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他走到床沿，看着她，目光平静，“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可以跟我说，你有我的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