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一笑, 也不戳破云裳的解释, 转而问云裳, “这次前去神殿, 可有什么结果?”
云裳将在神殿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又看向眼前的老者, “婆婆, 这……所谓的灾难?”
老者含笑看向云裳, “放心, 老婆子我会保护你们的!”
云裳上前一步搂住老者的胳膊, 乖巧道, “怎么能让婆婆你保护我们呢,是我们保护你才对。”
“对了, 你之前救的那位,我让他歇在西厢了, 前几日已经醒转过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云裳有些不明白,难道她在出远门之前还做了什么事情么?
“就是之前你出门采药, 在后面雪山捡回来的那位。”接着老者又看了看正厅方向,“咱们可不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套啊。”说着她又悄悄凑近云裳, 压低声音说到, “我还是比较看好月白那小子。”
云裳扶额, “婆婆你想多了, 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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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云裳掀开门帘,看到卧榻上的那张面容的时候,脸上神色一窒,「呃,怎么哪哪都有他,这该死的孽缘。」
床榻上男子,显然之前受伤颇重,如今虽然恢复了,面色还有几分苍白,那面容,分明就是燕天行的模样。
云裳想起原剧本的内容,再看到如今这张脸,虽然在心中默念,这不一定是一个人,不要迁怒,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有几分不快。
床榻上的人睡的也并不熟,听到了脚步声,眼睫微微颤动,醒转过来,“在下燕行,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云裳暗中查探了一番,他如今是一副凡人模样,并未修炼的样子……也对,如今身处上古时代,并无修炼之法。所谓神祇也都是应凡人信仰之力而生,至于身为凡人,后天积累气运封神,也并不是谁都有那份机缘。
云裳微微颔首,“我看你如今也恢复了几分,能下地了就回去吧。”
听闻云裳的话语,燕行微亮的眸光黯淡下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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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日子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三月有余,平淡到云裳开始琢磨,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阵法里,或者说要不要在这里再建立一个研究院。
三月时间,足够云裳好好熟悉了一下身体内的‘神力’如何使用,却并不足以让云裳研究明白所谓的神力和仙力的区别在何处。
不曾想,一切的平静都是灾难的伏笔,三个月后一个夜晚,变故突生。
云裳是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感中醒来的,她连忙披上外衫起身,就看到了仿若末世一般的景象。
夜幕中一颗颗星辰,像是高速行驶的战车,托着长长的火焰,冲向她所在的大地,大地上火山喷发,在远处燃起了一团烟云,赤色的熔岩像撕裂了大地留下的伤痕,炽热的温度毫不犹豫地抹杀了它所经之处的一切生机。
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云裳甚至能够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来自那山林中来不及逃走的野兽。
眼看一颗星辰要冲着山谷的方向而来,云裳连忙冲向一旁的卧室,“婆婆,我们快离开!”
推开卧室的门的云裳却发现内里空无一人。
耳畔是星辰穿越空气的轰鸣声,云裳一间间的推开门,却依然未曾发现老者的身影……难道?云裳连忙奔向院内的花树,果然在树冠上看到了那个绝美女子。
“婆婆,我们快走吧!”云裳扬声对树冠上的女子说到。
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经在云裳的面前凝聚了一个神力勾勒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发顶,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傻孩子,你忘了么?婆婆的本体就是一株桲椤树,享一方香火,自然要庇护一方周全……”
云裳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睡到如今才醒来,怪不得眼前已然是山崩地裂之势,却见山下的村庄依然完好……云裳定神仔细感应,就见山下那一座座村庄上都有一层淡淡的五彩薄膜,在夜色和火焰下有一层淡淡的灵光。
云裳感觉眼眶一热,眼泪滚落下来,他抱住眼前的女子,内心满是酸涩和难过,“可是,婆婆你?”
“傻孩子,这里就是婆婆的根,婆婆能去哪里?”女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云裳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擦了擦云裳脸颊上的眼泪,“婆婆有婆婆自己的使命,你也有自己命运,往后的日子里,要照顾好自己。”
之后不待云裳继续反应,女子的身形就消散在云裳的怀抱中,再次出现在树冠上方。
云裳下意识抬手,就只在掌心抓到了一片粉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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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颗火焰星辰就要撞上山谷,云裳也顾不上那许多,拿出前些日子才打造出来的仙剑,就要去半空中阻止星辰的落下,「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婆婆的本体。」
桲椤她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这些日子的相处,云裳已然把她当做了自己前世的奶奶一样相处,在她面前撒娇、卖萌,讲悄悄话……桲椤也总是温柔的包容和回应。
大难将至,云裳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现实,她如今的实力能否去阻止那告诉冲撞而来的星辰,就已然提剑飞上了半空。
这把剑是她前些日子方才打造的,仿照碧水的样子,是另外一把‘碧水’。
高速而来的星辰,在云裳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空气都因为这炽烈的温度微微扭曲,飘扬的发丝微微蜷缩,云裳默默地凝聚全身的力量,握紧碧水的手微微湿润,不知是因为高温,还是因为紧张。
当碧水上仿佛又金色的光芒在吞吐时,云裳双手握剑柄,默念剑诀,一剑斩向了迎面而来的星辰……一阵刺目的光芒闪过,那颗仿若急速而来的战车微微停顿,云裳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见那‘战车’继续冲着她的方向而来。
云裳眼前一阵模糊,炽烈的火焰让她感觉双眸有些干涩……云裳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再次举起碧水……
一阵五彩的光华闪烁,是桲椤扩大了小院外的阵法,仿若一个长者的怀抱,将云裳保护在其中,却把后背留给即将到来的灾难。
眼看着逼近地火焰,云裳跪坐在地,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滚落的泪珠落在手背上,云裳甚至分不清是泪水更为炙热,还是那火焰更为炙热。
云裳第一次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一切即将发生的,到底能不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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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唳”,一只凤凰自远处飞来,发出了一声高亢的鸣叫,它浑身燃着烈焰,仿佛一柄绝世神剑,崭向了那颗星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过后,紧接着是耀眼的白光,仿佛夜幕中的一轮明月,散发出最后的光芒之后,那颗星辰碎裂成无数散落的石块,仿若一场暴雨再度砸落下来,落在竹楼外的阵法上,阵法上的灵光一阵阵闪过,最终还是成功挺了过来。
还来不及露出欣喜的神色,就见半空之中的凤凰消散,化作一个红衣身影跌落下来,云裳连忙御空而上,接住了那道身影。
“江月白,你怎么样了?”云裳边说,边试图挤压那依然干涩的经脉,运转神力输送给江月白。
一身红衣的少年,如今衣袍上也染了几分烧灼的痕迹,发丝也不复以往的整洁,听见云裳的问话,撑着手里的玄色仙剑,站起身来,“没事,方才只是有些脱力了。”
云裳面上泪痕未干,这才看向一旁的大树,“婆婆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方才江月白斩落星辰的同时,桲椤树上的那位就化作了一阵五彩光芒,消散在满树繁花之间,也许是桲椤她用了最后的力气加强了小院外的阵法,这才能够扛过方才那一阵陨石散落。
江月白也随着云裳的目光看向院中的桲椤树,眸子里酝满了悲伤,原来张扬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知是在安慰云裳,还是再安慰他自己,“本体还在,她……她会在醒过来的。”
“这就是预言中的灾难么?”云裳看向江月白。
红衣少年抿了抿唇,又看向天空,一阵阵轰鸣声不绝于耳,他们能阻止这一颗星辰,却还有数万颗星辰在不停地坠落,自然的伟力,哪怕他们被封为神祇也难以抵御。
况且,天灾之后,往往紧接着的是人祸。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月白声音也有几分沙哑,“这种程度,也许还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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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数日之后,就有信鸟传来消息,随着天灾不断,大陆上的生灵减少,生灵的祈愿无法即时得到回应,越来越多的神祇消散在世间。
而剩下的那些神祇为了争夺所谓的信仰之力,维持不断虚弱下来的神体,开始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势力,开始互相征伐。
至消息传来之时,十二巫神已然战死,不再有人能够预测这场灾难究竟在何时结束。
第83章 诸神战五
三月之后, 天灾之势稍缓,空气中硝烟尚未散尽,那日云裳在神殿中见到的,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也战至了水火不容之势。
共工怒而以头撞不周山, 致使天塌地陷, 天河之水注入人间, 最终与火神同归于尽。
两神虽死, 可大陆上火爁焱而不灭, 水浩洋而不息, 已是生灵涂炭之像。且不周山地陷之后, 镇压的魔族的绝灵渊重现世间, 魔族复起作乱。
江月白身为战神, 虽未曾参与诸神之间的战争, 却不得不因妖魔横行而疲于奔命。眼看生灵涂炭, 随着大陆上生灵数量减少,苦于灾难的生灵也不再信仰神祇, 江月白的神力也愈发衰微。
局势在一天天地陷入恶性循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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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云裳外出归来, 就看到一位黑衣青年面朝桲椤树负手而立。
自那日桲椤消散之后,如今的桲椤树再也未曾花开,唯独枝头的点点嫩芽, 昭示着生机仍在,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醒来。
云裳压下心头的悲伤,看向那名黑衣青年, 她能够感受到, 对方应当也是一位神祇, 只是实力并不算强, 走上前去,“不知阁下来访,有何要事?”
青年听闻云裳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颔首,“在下玄冥,不知可否入内一叙?”
云裳打量眼前的男子,他面容秀丽,有几分阴柔之感,眉心有一道紫色的闪电标志。
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微微点头,“可,阁下请随我来。”
两人进入室内分宾主而坐,玄冥这才开口,“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大陆上生灵不断减少,以至信仰衰微,我等也不断衰弱,可魔族却并不会受此影响,此消彼长之下,如果听之任之,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早晚我等也要随之消散……”
玄冥所言,云裳何尝不知。可是如今的状况,已不是轻易可解决的,就连如今的她,也只能多方奔走,在所能感知的范围内,斩杀妖魔。至于更远范围内的灾厄,她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长久的战斗下来,就连她都有神力不支的感觉,妖魔数量繁多,仿佛杀之不尽,而如今的大陆上并无后世那所谓的‘大阵’阻隔,妖魔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们甚至并无一丝喘息之机。
云裳微微沉吟,苦笑一声,“此事,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解决罢了,阁下如今前来,可是有什么良策?”
玄冥看向云裳的眼眸,“办法倒是有一个,不知娲神是否愿意配合?”
云裳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眼神明亮,“当真?”
玄冥也并不卖关子,继续说到,当日十二巫神死亡之时,留下一个预言,“娲神补天,重启太平。”
‘女娲补天’的故事,云裳倒是曾经听说过,只是如今听闻一个外人告诉她,她就是那个传说中救世之人,心中倒是升起了一种虚幻之感。
云裳在衣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攥了攥,继续追问,“不知具体如何施行?”
一盏茶之后,玄冥离开,云裳陷入了沉思,听对方的意思,所谓的‘补天’也并非如神话传说中那样,真的是天幕裂开,需要修补那种。
而是,不周山做为天柱之一,被撞断之后,本来封印妖魔的阵法有了裂隙……而解决的办法,大约就是在不周山的地脉之中,有五种色彩不同的石矿,炼制石矿补足阵法,就能阻隔妖魔。
这大约就是后世‘绝灵渊’和‘上古大阵’的由来。
想到此处,云裳心中明白,这看起来是个选择题,却并没有给她选择地余地,因为不管是想要解决如今的困局,还是想着将来仙界的众生,她都必须做出那个所谓‘补天’的决定。
也许,这就是当日她听过的那个关于‘娲神’的传说,整个事件发生的始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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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眼之中,玄冥和江月白的棋局也到了关键时刻,整个白玉棋盘上有三分之二的位置已经落满了棋子。
从局势上看,如今两人还处于焦灼之势……可也正是这样,才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风险。
玄冥悠然地拈起一颗黑子,“如何,凤神以为,如今这位会做出什么选择?”
江月白垂眸,语气尚算平静,可身周陡然凌厉的气势昭示了他的情绪,“当年,是你建议祂那么做的?”
“是,又如何?”玄冥见状反而像是十分兴奋,并不理会江月白的怒气,“不是我,又如何能有如今的数万年太平,我又如何获得这一份天大的功德,得主天道呢?”
“预言……真是像你说的那般?”虽然江月白的语气并无什么差别,可他背后那再度浮现的火凤,和凤凰身上怒张的烈焰说明了一切。
上古之时,局势混乱,他外出归来,见到的已然是力竭而逝的她,那时他并无心思再去追究事情的缘由,只一心想着竭尽全力复活她……却不曾想,那时一别就是兜兜转转数万年。
“呵……”玄冥感受到江月白的情绪波动,心中十分畅快,不以为然,甚至还出言挑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这是救了你一命啊,凤神!”
江月白抿唇不语,眼睫微垂挡住了内里的情绪,攥紧了拳头,却并未发作。
玄冥见状,愈发兴奋,“预言中确实需要一位神祇献祭,却并未预言是哪位,天柱不周山地处西南,而西南的神祇……除了那位桲椤之外,就你、我、凤云裳这三位……你说,我此举,是不是救了你一命?毕竟,当年如若是你,不知道还有没有娲神那般好运,存留有一缕魂魄前往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