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御剑抱着我的时候。”
“干嘛不直接给我?”
疾雪更想问的是,你不会真是趁被我亲的时候塞给我的吧。
明明那个时候,她完全不觉得桂云扶还有余裕做这种事。他的样子也不像。
“直接给你怕你问太多。”桂云扶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把你叫来让你自己看比较快。”
“……”虽然是这样。
等到视野开阔,二人走进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眼前赫然是一处法阵。用炭笔画成,也许是保管得好,看着还挺新的。
“这个是什么?”她指了指法阵旁的一个法器,像是某种支撑法阵灵力来源的东西。
“供灵炉。里边装的是储灵袋。”
那果然。
“这里就是你跟诸怀说的,上任魔尊留下来的秘境是吧?”疾雪猜到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秘境会在修真界,玄紫真君还费劲地想打开它。
“对。诸怀说它能用魔尊之钥打开。”桂云扶看她:“可以试试。”
“试试是可以试试。”她卡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你为什么想打开这个秘境?里边有什么?”
“……”桂云扶道:“等你打开就知道了。”
他让疾雪站进法阵,将储灵袋放入炉中,点火。灵力与火焰碰撞,生出一种独特的烧焦味。
等弄好这一切,桂云扶也走进来。
“我要把钥匙先召出来吗?”她问。
“现在还不用。”他站到疾雪身前,语气很平淡,淡得太过,不像是终于要打开寻找了多年的秘境的样子。
也许是洞内太寂静,灵力烧焦后的味道乘着空气飘上来,除了焦味,疾雪又嗅到了来自桂云扶身上的香味。
她不想干正事的时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催他:“那开始吧。我要怎么做?”
他点头:“在使用钥匙之前,启动法阵还需要大量的瘴气。”
“那好说,我体内还剩了不少。”
“还有一点,法阵一旦启动就不能关闭。如果中途瘴气不足……”
“不足?”
桂云扶:“我也只是听说,似乎会直接引得灵力爆炸,我们两个都得死。”
疾雪:“……这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他道:“毕竟它的主人是个疯子呀。”
但都到这了,总不能回去。桂云扶应该也不想回去。他们能进入这个秘境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行,开始吧。”
灵力开始笼罩法阵,在法阵周围攀升,疾雪释出瘴气,瘴气与灵力相撞后交织,法阵有所感应般,二人身周生出了两堵无形的屏障。
桂云扶开始之前说过,这屏障是法阵用来驱逐外敌的,只要一直有瘴气存在于法阵上,屏障最后自然会消失。
她潜下心,想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释放瘴气上,但桂云扶站得离她实在太近。
那股香甜的气息像是一个钩子,持续不断地撩拨着她的心神。
“芙芙。”她咽了口唾沫:“你稍微离我远点。”
“我也想,但法阵就这么大。”他问:“怎么?不舒服?”
“……算了,没事。”
从他们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会,瘴气被她释放出去一半:“法阵有反应吗?”
“没有。”
“该不会到用完都不够吧?”
“用完也没事。”桂云扶道:“你忘了混元珠还在我这了?”
“但它不是以你的生气为食吗?”
“那也比我们两个都被炸死强。”
这个法阵就像一张填不满的深渊巨口,疾雪给它多少瘴气它都照单全收,但永远不满足。
渐渐的,她感到脉络内的瘴气终于快要见底,额间跟着溢出汗水。
疲惫感倒是小事,那股引诱着她的味道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糊住她的视线。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抓住了桂云扶的手腕,力道不小,她看见他不解地轻轻颦了眉。
张嘴想要解释,发不出声音。
要什么东西操控着她的神智,她不受控地对桂云扶说:“瘴气……给我瘴气。”
“你的用完了?”
疾雪点头,明明不需要用口鼻纳气,此时却有一股呼吸不畅的感觉。
她顺势把他拉过来了一点。但他唇瓣紧闭,看不见镶嵌在里边的混元珠。
有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说:“献上混元珠和魔尊之钥。秘境将为你开启。”
混元珠。
瘴气。
疾雪视野空白了一瞬,肾上腺素分泌,心脏狂跳,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已经把桂云扶摁倒在地,一只手掐住了他细瘦的脖颈。
难以控制力气,所以他雪白的皮肉上转瞬就留下了触目惊心红痕。
耳边的声音还在说:“献上混元珠。”
疾雪开始喘气,冷汗爬满全身,身下的桂云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抗,没有任何不愿意的迹象。
她想跟他说不对劲,想让他快跑。
但喉咙被糊成一团。
他平时那些杀伤力很强的法器呢?为什么现在不用?他看不出来她有异样吗?
瘴气已经彻底不足,法阵在她脚下开始不安地晃动。那两面屏障像两堵墙,左右朝她压来。
而她手下,桂云扶仰着头,睫毛颤抖,被迫张开了嘴。
漂亮的紫色宝石在舌钉上熠熠生辉,香甜味道的来源无疑就是混元珠。
唰。
她一直携在腰间的剑突然出鞘。
明明没有神识操控,它却自己跑出来,悬浮在她右手一握就能抓住的位置。
“杀了他。”声音说:“用这把剑杀了他。献上混元珠。”
“闭嘴。”疾雪烦躁地低吼。
但声音没停。
她挣扎着把手从桂云扶颈项上挪开,却立刻又握住了那柄剑。
剑尖锋利。
只需要一秒就能斩断他的脖子。
“刺下去。”
“刺下去。”
“刺下去。”
这已经不再是疾雪握着剑了,是剑正拽着她的手。一个控制不住,杀死桂云扶只是时间的问题。
“快走!”她只能咬牙冲他道:“趁我还能控制它,走!”
但桂云扶没有动,他躺在那里,忽然对她说:“秘境里封印着另一件法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混元珠需要蚕食生气才能产生瘴气,那是因为它并不完整。秘境里的另一件法器可以让它变得完整。得到它,混元珠有没有我这个媒介就都不重要了。”
疾雪不知道他到了这个关头还在说什么屁话:“桂云扶!我在让你走!”
他看向她。
她的眼中充斥了怒意、忍耐还有几分痛苦之色。与她相反,他的瞳仁如一潭望不见底的止水。
“为什么要我走?”他道:“你可以杀了我。这样,两件法器就都是魔尊你的了。”
香甜诱人的气息更加浓烈了,疾雪被熏得手脚发麻,手中的剑在这时忽然发力朝桂云扶刺下去。
她咬破了舌头,在最后那一刹那,强行扭转了它的方向。
哗啦。
剑刃就这么反过来刺入疾雪的腰侧,鲜血漫出来,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裳。
但她不能把剑抽出来,不然,它再要杀桂云扶,她没力气阻止。
就着剑刃没入血肉的姿势,她另一只手粗鲁地提起桂云扶的衣襟,想把他甩出法阵。
可甫一靠近,那股香味又冲得她头脑发胀。
“快……”
她话没说完,握剑的那只手被他的手盖住,然后抓住,她的体温烫得惊人,他却完全相反。眼前忽然暗下来,回过神才发现,是桂云扶展臂抱住了她。
两只手环住她的后背,抓住她的衣服,疾雪听见他在耳边说:“够了。”
瞬间。
剑跌落在地,两边的屏障消失,法阵不再晃动,她耳边的声音不见,连令她躁动的香味也散去。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归于平静。
疾雪还有点蒙,只有腰侧的刀口在提醒她,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看见那把剑上缓缓显出一个符篆印文。
诡谲复杂的图纹不对照着书很难看出是什么。
但恰好疾雪对这些熟记于心。
那是反击符篆。
一旦剑的主人被剑攻击,这些攻击会瞬间通过剑反噬到控剑者本身。
是一种为了防止兵器被夺走被人反杀的自卫符篆。
这把剑是桂云扶给她的。
很显然,剑的主人不是她,是桂云扶。
“……”她心中有某种不好的猜想,翻出玄紫真君给她的纸条,上头画的法阵方位根本不在这里,她抬头看桂云扶,指着那处符篆和这张纸条问:“这是什么?”
桂云扶已经松开她,往后退了退。尽管脖子上还留着一个手掌的掐痕,但他依旧那么淡然、优雅,镇定自若。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她,语气很平静。
她皱眉: “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
他口吻如常:“疾雪,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觉得那些为了一个可能性而甘愿赌上一切的人很滑稽。”
“我不会去赌。但如果一定要赌,也要先得到一个我绝不会输的凭证。”
疾雪看着脚下崭新到有些不像是经历过许多岁月的法阵,那些储灵袋,那座供灵炉,那柄剑上的符篆印文。一件一件地打量。每一件都沾染着桂云扶的味道,不像是原本就属于这个秘境的东西。
她问:“那你说秘境里封印着法器,是真的吗?”
桂云扶道:“骗你的。我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她道:“那刚才的那些全都是你为了得到所谓的凭证设好的戏码?早上你要我抱你上山,也是故意的?”
“混元珠的瘴气如果在短时间内汲取过多,魔修魔族就会对它的气息极其迷恋。”桂云扶道:“我从前只是听说,原来是真的。”
疾雪大概明白了。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主动。为什么能在那种情形下把传讯石精准无误地塞进她袖子里。也明白了他很久之前为什么特意提醒她要把剑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