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老大劲儿,应拂云总算成功将有白和姜泠分开半丈远。
应拂云长出一口气,有些后悔这几日光顾着和有白玩闹快活,没把姜泠先前的情况告诉他。
不然此刻也不必如此麻烦,直接让有白同姜泠用神识传音,再将内情告诉她就好。
‘烦请直言以告,不必忌讳,我会尽数转达,并认真思考你的建议。’
应拂云坐下来,将言辞板推到姜泠面前,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像应拂云对姜泠一样,姜泠对应拂云也毫不客气。
姜泠从不曾把应拂云当成娇弱无用的摆设。
恰恰相反,在姜泠心中,应拂云是一个极聪明果敢有行动力之人,也是值得信任的合作对象。
是以,姜泠抓住机会,开诚布公,毫不隐瞒地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应拂云。
从“认命吧”系统,到一本名为《真千金靠玄学杀疯了》的爽文,再到她莫名其妙的修正剧情任务。
姜泠一一说予应拂云听,说完后,又给贴心地给她反应时间。
应拂云听完,神情恍惚,不敢相信她的世界竟然真的只是一个话本子,也难以相信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悲惨命运,居然只是因为自己是炮灰。
因为是炮灰,便活该去死吗?
如果这世界只是一本书,那娘亲的谨小慎微,神镜奶奶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呢?
应拂云不解。
她压抑住自己漫无边际对愤怒,从姜泠给出的信息中分析,抽丝剥茧,逐步理清层层的时间发展。
不必姜泠再补充,应拂云就还原了世界的真相。
不过是一层套一层的烂俗故事罢了。
高维世界选中姜泠作为世界的主角,此方世界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姜泠运转,虽不知原因,但姜泠的命运似乎不能出错。
而这个世界的天道,或是神明,一定注意到了姜泠的异常,或许是想从姜泠身上找到异常的原因,驱逐外来物,最终也选中姜泠作为气运之子,处处助姜泠达到书中的结局。
至于她应拂云、有白和神镜奶奶,不过是一个意外,她娘亲柳娘的一时心软而制造出的意外。
柳娘一定是知道命轨轻易变不得,又想让她这个凡间的女儿苟活下来,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助她和有白相遇,又为她备好可以瞒天过海,不使姜泠命轨出错的替身傀儡原材料。
但这细微的变动,却又引来了责维护小说世界的平衡稳定的系统。
系统降临她们的世界,附身在女主角姜泠身上,只为消灭她这个变数。
但是啊,作者、系统、天道、娘亲千算万算,却都没算到。
她是人,姜泠也是人,她们有感情,有思想,是独立的、多元的、立体的人类,并非丝线操纵的傀儡。
既是自知自主的人,她们便会做出许多,超出操纵者意料之外的事情。
譬如,她会和蛇妖有白相爱;姜泠对皇子妃之位不屑一顾,主动与她合作;以及,一向敏感多疑的她,亦会选择相信姜泠。
这是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应拂云攥紧掌心尖刀闪电形的符文,对姜泠微笑,冷静镇定地在言辞板上寻求合作。
‘谢谢你,我的命数我已知晓,我相信你。’
姜泠也笑起来,瑞凤眼微弯,还是一副慵懒迷茫睡不醒的样子。
姜泠指着头上方巾,说,“明日,大雍元和十九年五月二七日,是你行笄礼之日,也是你命断前兆。既然躲不掉,不如信我一回,回府安心待嫁?恶妖我自会为你铲除,你的冤屈我也会帮你大白于天下。”
姜泠嘴上胡言乱语,同时传音告诉应拂云她最近从“认命吧”系统那里得到的可靠信息,又诚恳地说出自己真正想要应拂云帮助她的事情。
‘我一人实力不够,无法彻底铲除京中恶妖,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除去我身上附身的系统。’
‘传闻中溯洄镜无所不知,而他的护镜神兽亦有通天之能。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借助他们的神力,将系统和京都恶妖一并除去。’
‘报酬随你开,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包括我嘴里说的屁话。’
姜泠一心两用,同时说完一长串话,累得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
她困倦至极,用一句话收尾,“你考虑考虑,给我回信。”
若合作只涉及应拂云一人,应拂云大可直接点头。
但在合作中真正出力的人是蛇妖有白和溯洄镜,应拂云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她略作思索,拿出有白前两天改装完的长翅喇叭。
‘毕竟是要我拿命去赌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再仔细思考。这是单向传话的小法器,我最迟明天晚上通过它给你答复,可以吗?’
姜泠接过长翅喇叭,懒洋洋道,“改的还挺精巧,我收下了,等你回音。”
同时,应拂云听到姜泠传音入秘。
姜泠颇为局促地祝她生辰快乐。
‘忘了说了,及笄快乐啊。最近手头紧,没钱给你买礼物,下次接了活,拿到钱,再补给你。’
‘没关系,只是祝福就已经足够了。’
应拂云以唇语回应。
两人就此告别。
姜泠忽略识海中愚蠢且躁动的系统,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应拂云则走到有白身边,安抚性地扯住有白袖角撒娇。
‘莫要生气啦,我没事的。’
“可是我不喜欢她,她说话太难听了。”
不知内情的有白还是替应拂云生气,就像他之前替应拂云抱怨中药太苦一样,蹙眉重复道。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煞蛇也!”
作者有话说:
嗷呜嗷呜,看到收尾的曙光啦!冲冲冲
(姜姐姐我也很喜欢!
感谢在2022-08-28 13:39:41~2022-08-29 20:0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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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声音
应拂云听着想笑, 晃动有白的袖子,温柔劝他。
‘不气不气,有白不生气。’
有白收敛笑意, 严肃道,“你不要信她, 不许信她。云云一定会长命百岁, 健康快乐的。”
‘好,我不信。’
应拂云忍住笑意,认真点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 应拂云挽住有白的胳膊, 大步朝前走。
没关系, 她不是应家庶女应拂云, 不是书中可有可无的炮灰。
她是“花妖应拂云”, 走在路上,只有人类怕她的份儿, 无需谨小慎微。
应拂云看向身侧怒气未消的美人蛇,不知不觉就笑容满面,同他亲昵撒娇。
‘我们回去吧, 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有白点头赞同, “回去!是要回去,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真要打她一顿。”
有白倒不是怕打不过姜泠,而是担心, 他一旦和姜泠对上,一着不慎便会毁了天下生灵的命轨。
这种繁重的因果, 少不得要算到应拂云头上, 害得应拂云生生世世, 不得解脱。
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在有白的催促下,一人一妖匆匆赶回客栈。
回到客栈后,应拂云担心直接告诉有白真相,会被诡异的系统探知。
应拂云想到溯洄镜当初使用的神域,好像能将她与外界分隔开来,但是她想不起来那到底该如何称呼。
她琢磨一会儿,先问有白,有没有能让整个世界寂静无声的法术。
有白一听,手指挥动,给她搞出来一个静音结界,还美滋滋地问她对不对。
应拂云哭笑不得,在言辞板上详细描述溯洄镜使用的神域的特征。
有白这才明白过来应拂云说得是什么东西。
“要去神镜的领域吗?”
有白为难道,“神镜奶奶不在,那是溯洄镜的专属领域,我不能开启。不过,如果只是领域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的螣蛇领域,就是我额头白痕投射的空间。”
应拂云问,‘可以屏蔽天道,甚至是三界之外的生灵的窥探吗?’
有白迟疑道,“应该可以,领域都是个单独的小世界,不遵守天道规则,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更快一些。有些同族为了减缓发|情期的痛苦,就会和意中人在螣蛇领域一起渡过发|情期。”
应拂云眼神微妙。
有白连忙摆手解释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他真的还没到发|情期。
应拂云敷衍点头。
有白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干脆直接变成原型,带应拂云进入螣蛇领域中。
在螣蛇领域体验和神域中不大相同。
在神域中,应拂云觉得自己在水镜盒子里,外界的一切,她看得清楚,却听不见摸不着。
而在有白的螣蛇领域,应拂云却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中,身体是虚化的、漂浮的,四处游走皆随意。
“好神奇!”
应拂云说,却惊讶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轻柔、和缓、清澈,即使是神奇的感叹,也像温柔轻缓的溪流,不疾不徐,流过她心房。
应拂云缓缓抬手,抚摸自己的喉咙。
她嘴唇张张合合,声带振动,即便不成词句,却仍旧有美妙的声音发出,崭新得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回响。
那是她有生以来,最美好的听觉体验。
“有白!”
应拂云下意识喊出有白的姓名。
“有白……有白!”
应拂云回过头,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领域内,却遍寻不见有白的身影。
她忍不住向前奔跑起来,犹如前几日的梦中一样。
然而,这次她却不需要像在梦里那般长途跋涉。
她只向前跑了几步,就见遮天蔽日的大黑蛇冲她飞来,停在她面前。
额间白痕鲜明如惜,一双湛蓝纯粹的竖瞳内收,吐着蛇信,蛇吻往两侧扯,对她微笑,不经意就便成了斗鸡眼的样子。
遮天蔽日的大蛇说:“应拂云!我在这里呢。”
应拂云仰头看有白,竟然从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身上,看到了言笑晏晏的神态,还觉得他很是天真可爱。
但她认为自己这样想也很正常,毕竟那是她的蛇。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呀?这场景好像梦一样,”应拂云说,欢欣之色溢于眉梢,“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可以说话了,在这里。”
“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的。”
最后一句,如梦呓般飘渺微弱。
有白化成人形,飘落到应拂云旁边,眼含笑意,重重点头,说,“我听到啦,和我想的一样好听,像是漂在风平浪静的无尽海里晒太阳,暖洋洋的,很温柔。”
应拂云的手又不自觉放在声带上,感受指尖之下的振动,“这是怎么回事?”
“螣蛇领域里之前没有进来过凡人,但是应该是神魂的缘故。”
有白解释说,“我刚才是原型,从北方飞过来的。因为只能用神魂进入领域内,所以自动就变成原型了。云云的话,应该是灵魂状态?所以才可以发声。”
“这样啊,”应拂云语出惊人,“那你们的前辈们在他们的领域里度过发|情期,是靠神|交吗?”
“啊啊啊!”
有白脸色涨红,比平日里还要羞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若是应拂云用文字说出这句话,有白可能听听就算了。
可是现在,应拂云用她温柔如春水般的声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视听言语的双重刺|激下,纯情小蛇怎么受得了?
“我就是问问,莫说这个了,既然是神魂状态,想来应该是不会被探知到的,不然前辈们岂非在自家底盘给人表演活春|宫。”
应拂云寻个由头安慰有白。
有白闻言,却更加手足无措。
有白知道神魂状态下,人和妖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更加放肆,更容易展露本真。
他一直怕自己吓到应拂云,才没带她来过,但没想到,真的被吓到的那一个居然是他。
有白红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尾巴还背弃主人,兀自在他身后欢快摇晃。
话说出口,应拂云也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她问清原因后,捂着脸在空旷的空间中四处飘荡,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和有白商量正事。
说是商量,其实基本是应拂云一人给有白“补课”。
应拂云先将她所知的信息,客观地、条理清晰地告知有白,再贴心地补上自己的猜测,从头到尾帮懵圈的小蛇梳理清楚局面。
有白听完,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
“世界是个话本子,除了姜泠和我们,没有人知道?”
应拂云遵循自己的内心,不答反问,“有白,你不难过吗?世界是假的,命运是人为编造的,连我们也不过是被人操纵的皮影。”
她很想,也很需要有白的答案。
无论是什么回答,都好过她自怨自怜,反复怀疑纠结。
有白却从未试图思索这种复杂的问题。
面对应拂云的疑问,他想也不想,就回答说,“是真是假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的、听到的在我眼里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是自己要喜欢你的,又不是旁的什么,按着我的头,逼着我喜欢你?”
说完,有白灵光一闪,突然找到局面的盲点,他拍手,一脸兴奋道。
“既然这世界是假的,那我是不是就不用遵循命盘了?我现在就去把应家一群人打包丢进万蛇窟,我忍他们很久了!还有姜泠,虽然是做戏,她也很讨厌,我要和她打一场,替你出气!”
“你不生气,让我来替你生气!”
有白掷地有声。
应拂云啼笑皆非,心中那些过于沉重复杂的情绪,被有白天真纯稚的话语冲淡,只余些微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