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吧,因为太紧张而手足无措,明明很清楚应该去踩刹车,身体却无法反应过来,僵硬地把脚下的油门踏板一踩到底——
结果突然转弯想过马路的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意识到出大事之后我猛踩刹车,狠狠地抽了口冷气。
电话那头的波本似乎听出了异状,“梅洛?”
而我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报应来了,我知道报应总会来,但来的未免太快了。”
“怎么了?”
我的声音带些哭腔:“我被人碰瓷了!”
昨天我才碰瓷了波本,今天就有人来碰瓷我——我敢拿凌晨挣的十亿积分打赌,这个突然拐弯的长发男人绝对知道会被我撞到,是故意以身试险的!??
就算我偶尔会犯傻,但复杂的人生阅历摆在那里,有人想算计我,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真是大胆,竟然敢觊觎我的存款!
波本立即安抚道:“别紧张,你应该装着行车记录仪吧,车有没有撞到人一目了然。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行车记录仪也没用,我直接把人撞死了。”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
半晌波本才问道:“确认已经死亡?”
我把手机揣进口袋,迅速下车去寻找被我撞飞的尸体,“我正要去看,他刚才飞过路边的围栏落在了十几米之外,我觉得应该可以直接送去火化……诶,好像还有气?”
这就有点尴尬了。
嗯……怎么说呢,因为我以前做过的各种职业都和死亡打交道,为了让自己的精神不崩坏,我对陌生人的尸体是不会产生愧疚和悔意的。
但生者是截然不同的,过去我在做的全都是救助生者的工作,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所以我肯定不会放任这个被我撞成重伤的人死掉,无论他是不是故意来碰瓷的。
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过往车辆,也没有行人,只要我删掉自己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再治好他的伤,就无需和警察扯上关系,也不会给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带来麻烦。
我挂断和波本的电话,在带着毛线帽的长发男人身旁半跪下来。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奄奄一息,血污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四肢的扭曲角度看得有点渗人,更别说从外边看不出情况的内伤……显然刚才撞得非常重,即便送到医院去,也无法保证他还能抢救回来。
……毕竟我那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了。
“叫你学人家碰瓷,看看,差点把命搭上吧……系统,给我来点好用的道具,比如说四魂之玉啊、亚瑟王的剑鞘啊、魔法石啊之类的东西。”
【尊敬的宿主,系统温馨提示,宿主所兑换的非一次性道具无法使用在宿主以外的人身上,以及魔法石受到版权限制不予租借和兑换。】
我的嘴角抽了抽:“那你说还有什么道具可以救活一个濒死的人类。”
【卡牌「大天使的叹息」,一次性道具,可以进行兑换。】
大天使的叹息……原来如此,是游戏贪婪岛里的卡牌,可以治愈一切伤痛,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听师傅提起过。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师傅的儿子找到他没有。
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强忍着肉疼开口问道:“这张卡要多少积分?”
【十亿。】
“……嗯?”
【是否选择兑换「大天使的叹息」,价格为积分十亿点,目前积分余额十亿,存款余额一百零二万日元,兑换比为一比一。】
“等、等等。”
我感到一阵窒息。
这人是不是琴酒派来诈骗我的!我才拿到手还没捂热的十亿——那可是十亿啊!我打工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数额!
要是这钱支付出去,我的新家顷刻间就将化为泡影——
“抱歉啦小哥,谁让你运气不好偏偏盯上了我呢。正好我在殡仪馆打工,可以给你免费提供最贵的火化套餐,配最贵的骨灰盒。”
这样才是对的,想要在六本木买间豪华公寓,就不能心慈手软。反正本来就是碰瓷的人不对,在他故意拐弯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做好会被撞飞甚至失去生命的觉悟了——
“……算了还是换吧,大天使的叹息,把这个狗男人给我治好。哦鼻血就让他流吧,还有把外部擦伤留下来,撞个车一点事没有也不太行。”
可恶!为什么我这么有原则!我的十亿啊!十亿!
我的十亿化作一张卡片,卡片化作一个半透明的金发少女,吹出治愈的吐息,然后化作一缕青烟,和我的积分一起消失无踪。
我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垂头盯着身体明显恢复正常状态的男人,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涌出的苦涩泪水。
刚才他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在治疗后应该已经醒来才对……还想着碰瓷?都抢了我十亿,还想再骗我多少钱?作为男人,他为什么不能像波本一样善良真诚呢?
“醒了就别装死,敢碰瓷还不敢认?”
我踢了男人的小腿一脚,看他演技很精妙地像是刚醒来一样幽幽睁开双眼,转身沉着脸往自己的车方向走。
男人很快起身跟了上来,我把口袋里的湿巾扔给他,没好气地加快了步伐,随后僵立当场。
刚才着急去找人没有注意到,撞过人的车前盖上有着明显的凹陷和星星点点的血迹,这种情况就算我不报警,修理厂也会报警吧!我的车险买的真不亏啊可恶!
我愤恨地瞪了一眼正用湿巾慢条斯理擦去脸上血迹的男人,掏出手机给我邻居的刑警小姐打了个电话。
“佐藤小姐吗?不好意思这种时候打扰你,其实是我刚才遇到一点麻烦……不,不是跟踪狂,也不是痴汉,是我开车时和一位乱穿马路的行人发生一点剐蹭。”
“不,我的行车记录仪之前出了点问题,所以没能留下证据。”
我一边麻利地拆下行车记录仪塞进挎包,一边满是遗憾地说。
身旁的高大男人挑了下眉,好像勾起了嘴角,但很识时务的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他看起来伤得不重,虽然血好像流了不少,但真的伤得不重。不需要叫救护车,我觉得我的车更需要救助。”
向佐藤小姐报上我所在的地址后,她说会很快拜托交通科的人过来,让我记得打个双闪。
在与这个擦干净脸后还挺好看的长发男人交谈之前,我先给波本发了封邮件说我这边没事,只是会晚点到,末了加上了一句发自肺腑痛彻心扉的话——
【你觉得琴酒准备什么时候买新车?】
作者有话说:
·蜜柑(先发制人):我车都撞成这样了你竟然只有擦伤诶你好棒棒(棒读)
·“今夜这虚假的美丽我就带走了——”,原句“今宵も「まやかしの美しさ」いただき~”
第4章 我再也不要开车了
为什么男人不能都像波本这样真诚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开口:“碰瓷的,我们先来谈谈吧,你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碰瓷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要去对面的店,没走斑马线是我的过失,对不起。”男人有些委屈地垂着眼睛,看着倒是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如果我不是刚刚损失了十亿,我可能还会心软勉强接受他的辩解。
但俗话说断我财路犹如杀我初恋,虽然我初恋特别强还能反射矢量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但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气血翻涌气急攻心眼前一黑。
“不,你就是碰瓷的,而且一点也不专业。”我笃定道,“在我这个行家面前,装无辜是没用的。”
“行家……”
“有意见吗?”
“怎么会。”
不过除了碰瓷这一点,这个男人的性格好像还不错。
明明身高直逼一米九,身形健硕,却没有利用自己的优势对我进行威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没有试图对我追责,甚至一开始就道了歉……
打住,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也绝对不会原谅刚才那个踩下油门的自己。
……不然之后把车卖了吧,以后蹭波本的车应该就够了。
男人也没再纠结碰不碰瓷的问题,反而友好地和我套近乎:“我的名字是诸星大,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警戒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只是觉得应该问问,不行吗?”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好气地反驳道:“有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你说了算的。”
……好气啊,好想世界线重启,但那就意味着我还要重新拼死拼活复习备考一整年,未免太痛苦了!
在我和男人僵持的时候,交通科的警察很快到达现场,也是认识的人。宫本由美是我邻居佐藤美和子的好友,以前见过几次面,看到我的车前盖的损伤状况龇牙咧嘴。
“呜哇这简直是奇迹,车都撞成这样了,人竟然还没到轻伤的程度,这也太幸运了。”
我面无表情地棒读道:“说不定这位诸星先生就是隐藏身份的美国队长呢。”
诸星露出尴尬的微笑:“只是幸运而已。”
是啦,你最幸运啦,碰瓷碰到我这么倒霉的人身上!
宫本由美问完情况,等拖车把我惨不忍睹的车带走后,刚才发生的小事故也就告一段落。虽然我和诸星就此分道扬镳也可以,但负责任的我还是带着他去了附近的诊所处理擦伤。
顺便给琴酒报备一下我开车撞了人,好在人没事。
……完全没有嘲讽他刚刚丢了车的意思。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接下来我还要去处理车的修理问题,我先失礼告辞了。”
说完我就扭头想溜,再看这个人多一眼,我都觉得自己要痛哭出声。
结果这人却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意思:“蜜柑小姐——”
我眉头一皱:“啊?”
“因为刚才那位警察小姐是这么称呼你的……”
“啧。”
我抿了下唇,最终报上了自己的全名:“茗荷蜜柑,我们还没熟到叫名字的程度。”
“茗荷小姐。”他在我面前低着头,像是终于作出什么重大决定决定似的,双手递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邮箱——”
我直接吓得一个激灵,没接卡片,干脆开始从包里掏钱,“不,我不要你的联系方式,你也别想要我的,我拒绝再跟你扯上关系——这是十万块,去吃点甜品补偿一下自己的精神损失,再替换掉这身弄脏的衣服。这是我能拿出的极限,再多一块钱都没有了。”
他却苦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递出的钱,“我并不是想要钱,刚才的车祸也有我的过失,我没有索要赔偿的意思。”
嗯?
我缓缓收回失而复得的十万块,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暖意,语气也软化不少:“不谈钱难道谈感情吗?”
他没有回答,却仍然举着那张写着自己邮箱和号码的卡片。
……算了,毕竟是自己用十亿救回来的人,就……交换联系方式也不是不行。
万一他明天就死在别的地方,那我可是要鞭尸的。
我一把抽走他手里的卡片,又抽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我在殡仪馆打工,以后你有什么亲朋好友去世可以联系我,给你友情价,附赠骨灰盒。”
他几不可闻地抽了下嘴角,小心地接过名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定。”
处理完车的修理和保险赔偿事宜已经是下午,饥肠辘辘的我在车站旁的吉野家吃了份盖饭,才想起来看波本和琴酒的消息。
嗯……琴酒没有消息,可能是感觉到了讽刺不想理我,波本倒是发了几条问我情况怎么样,还有问我在哪用不用来接我。
在这冰冷的人世,只有波本的温柔和善良能给我一点温暖。
我要再重复一次!为什么男人不能都像波本这样真诚呢!
更重要的是,他说琴酒已经在筹划着买车了!而且是和之前一样的保时捷356A!
……虽然这车真的很难弄到。
这么说,短时间内他说不定会选择公共交通?琴酒带着伏特加挤地铁,那个场面好难想象。
我站在人行道上伸了个懒腰,拨通了电话,“波本?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不想转地铁。”
“不,不是警局,我在明治神宫正门这边,从新宿站出来乱逛着就到这边了。”
“那人没死,伤的也不重,但我的车送修了。”
“嗯,我就在路边等你。”
波本来的很快,我刚买的冰棒才啃了一半那辆白色马自达就在路边停下,我迅速把剩下的一半几口塞进嘴里,一溜烟钻进他的副驾驶座。
“冻死我了……”我调了调空调出风口,被暖风吹得惬意地眯起了双眼,“刚才看到几个高中生买了冰激凌,自己就忍不住也想试试,但果然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
波本就很会说话地否定我的意见:“怎么会,你看起来也就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
“谢谢,今后也请继续把我当作十八岁。”我耸了耸肩,双手捧起脸颊,“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回想起自己高中在明治神宫打工时候的事。”
那是在哪个世界来着……
印象里学校的男子网球部好像很厉害,国中部的小鬼们在世界U-17的赛场上赢得非常漂亮。只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珍惜那个没有超能力的和平世界观设定,直到很久以后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