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欠了他的……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早已经与他划清界限,如今只当他是陌生人。
而且看他今天在病房里对自己疏离客气的态度,想来他也已经放下了那段不值一提的过往。
这次会碰上,完全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如此想着,沈知意安心不少,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护士来通知沈知意,要再进行一次抽血化验检查,如无问题才可出院。
沈知意从小就怕尖锐的针头,当着护士的面是乖巧点头应承得快,可等护士小姐姐走后,就自己一个人拖拖拉拉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下床。
病号服松松垮垮穿在她身上,素白着一张小脸,更显得整个人清瘦腰纤。
行至走廊拐角,正准备下电梯,看见面前来人,她的脚步一下顿住。
顾诀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衣,干净一尘不染。
沈知意忽然想,若是这身白衬衣变成了白大褂,倒像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医生了。
除了气质不大像。
医生大都是和蔼和亲的,顾诀却总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随便皱下眉都令底下人生畏。
沈知意清了下嗓子,脸上挂着疏离淡笑:“顾总,您怎么又来了?”
顾诀手插着裤兜,一派闲适,目光笔直的看着她:“沈小姐是要抽血化验吗,一起吧。”
沈知意:“……”
一起?什么意思?
抽血区人很多,大人小孩都挤在一块。
小孩哭嚎不停,害怕针头的成年人也有不少吓得背过身去。
护士早就给沈知意拿了号,见她过来,将号码纸递给她。
又见她身后站着那位帅哥,她朝沈知意笑笑挑挑眉,样子像是在说:都陪你来抽血了,还说不是男朋友。
沈知意:“……”
尽管在心里做了八百遍建设,可坐下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想跑路。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下一秒,顾诀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
“别怕,很快就抽完。”
男人的手掌心很宽,几乎包裹住了她整个肩头,手心不似往日冰冷,而是温热的。
明明还隔着一层病号服,却好似彼此肌肤紧贴了那般。
沈知意眼睫轻颤,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从前,深夜情到浓时,他最喜欢从她光滑的肩头一直吮吻上她的锁骨,并且刻意的在上面留下满是占有欲的痕迹。
沈知意心底一悸,立刻扭动肩膀抗拒他的触碰,挺直腰背,将手臂平稳放在桌上。
她宁愿自己面对针头的恐惧,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意识到这一点,顾诀轻扯薄唇,眼底暗色一闪而过,面无表情收回了手。
抽完血,沈知意用棉签摁着抽血口。
见顾诀还跟在自己身后,她转头,干净的双眸透着疑问,以及防备。
“顾总这么清闲?”
“沈小姐误会了。”顾诀轻挑眉骨,伸手指着右侧墙上的大屏,“我挂了号,今天是来看病的。”
沈知意:“???”
她立刻扭头看去,墙上大屏幕的确显示着顾诀的名字,他挂的是急诊。
原来这就是他先前说的‘一起’
半晌,沈知意欲言又止:“你……有病?”
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诀抬手,握拳放在唇边,有模有样的轻咳了两声,道:“深市的天气变化太快,有点感冒,而且经过昨天的折腾,好像更严重了。”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感冒加重,是因为昨天大动干戈救了自己。
沈知意拧起两道眉,犹豫了一瞬,“那你——”
顾诀淡声开口:“沈小姐不是还要去拿报告吗,请便。”
话语被堵住,沈知意张唇停顿了一瞬,最后轻‘嗯’了声,转身往另一边的诊室去。
医生说她身体已经无碍,可以出院了。
沈知意道了谢,拿上医生写的准许出院的单子从诊室出来。
路过急诊区时,她的脚步下意识的放慢。
等候区那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急诊室门口人来人往,全是陌生人。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回到住院部,看着站定在自己病房门口的人,沈知意忍不住扶额无语:“你怎么在这儿?”
倚在门框长腿交叠的男人慢悠悠道:“反正顺路,接你出院。”
沈知意想也不想便拒绝:“不必了,我同事——”
话音刚落,吴妮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并且背景音听起来很吵杂。
“知意姐,我们的车不小心被剐蹭到了,要等交警过来处理,你在医院稍微等我们一下哈。”
沈知意一惊,连忙问道:“严重吗?人没事吧?”
吴妮妮:“不严重不严重,就是后视镜剐蹭了一下,知意姐你别担心。”
沈知意松了口气:“好,那你们也不必来接我了,我自己可以出院。”
挂断电话,沈知意握着手机犹豫了一瞬,抬眸盯着面前的男人:
“秦思樾他们的车被剐蹭了,跟你无关吧……”
顾诀听后嗤笑一声,“难道我看起来是个喜欢在法律边缘试探的闲人?”
“沈小姐就这么肖想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知意:“……”
不怪她要这样想他,这些手段这个男人从前也不是做不出来。
见他依旧盯着自己,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里一片黯然,沈知意抿唇,略愧疚道:“那,抱歉,是我胡说。”
顾诀勾唇,语气游刃有余,伸臂做了个请的动作,“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沈小姐请。”
沈知意:“……”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某些套路。
上午,医院大门口的四车道几乎被各种小车堵死。
介于这感人的交通路况,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原来这就是成年男女分手后又再见的尴尬场面吗,那他们的这份尴尬多少来的有点晚了。
沈知意悻悻摸了下鼻尖,闻到了车内的香水还是那款熟悉的沉香木。
顾诀为什么没有换掉呢?
不过车里的摆件香水这些小东西他一向不放在心上,都是蒋学安排的,也许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款香水是她当初从十几款香水中仔细为他挑选出来的。
车内气氛持续安静,蒋学在前头开车,不时从后视镜悄咪咪回望,见后座中间好似隔开了一道银河,他们二人分开两端坐着,一言不发。
好在沈知意的手机响了,打破了这份僵局。
电话是秦思樾打来的,“知意,你已经出院了吗?”
“对,我——”沈知意看了眼旁边虽然不说话,但存在感极高的男人。
“我自己打车回去了。”
秦思樾那头安静一会儿,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那行,我跟妮妮在酒店等你。”
挂断电话,秦思樾第三次询问面前地护士,“你确定她是和一个男人一起离开的吗?”
护士点头:“是呀,就是昨天跟你一起送沈小姐来医院的那位帅哥,他一早就过来陪沈小姐抽血化验了,小帅哥,你来晚啦。”
秦思樾眸色一暗。
车内继续恢复安静,沈知意无言,手握手机,扭头假意看窗外风景。
顾诀掀起眼皮看过去。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很有光泽,卷发披散着,褪去了从前的青涩稚气,更显得温柔知性。
“看来这两年,你过得还不错。”顾诀的声音夹杂着散漫的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沈知意脖颈一僵,敛着心神,回头应道:“是挺不错的,身边的人也都很照顾我。”
顾诀的语气不咸不淡,“他要是真有能力照顾你,你还会躺进医院?”
他没明说是谁,但沈知意第一个反应就觉得他指的是秦思樾。
昨天在病房里沈知意就有感觉出来,顾诀并不待见秦思樾,秦思樾跟他说话,他都没搭理他。
她解释道:“不是秦思樾的错,他当时也被人围着灌酒,没注意到我。”
顾诀轻嗤,“你还挺维护他的。”
沈知意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是错觉吗,她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醋意。
转念又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想。
顾诀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吃醋,而且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他更不会为她吃醋了。
察觉到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她试图开个车窗透气,却发现外头街景竟是陌生的。
她面露错愕,扭头看向顾诀:“这不是回酒店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怕了?”
男人漆黑的眉眼覆上几分戾气,似笑非笑道:“你会怕也正常,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比不上你那位秦思樾来的温顺。”
沈知意呼吸一紧,手心不自觉攥住。
她不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就变成这般剑拔弩张,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试图给他明示一下他们已经是陌生人的关系,并且无权干涉彼此的生活这层事实。
“那以顾总的聪明睿智,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我们已经分手了的这个事实吧?”
“分手?”男人轻嗤,忽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收紧,一把将她拖拽到身前,深邃眸光锁着她:“我有同意?”
作者有话说:
下章1号23:00更,日更不断:D
第21章
两个人突然挨得极尽,近的呼吸声都缠绕在了一块儿。
男人低压向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沉欲晦暗。
沈知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呼吸变得不稳,她抬高另一只手抵在他胸膛前,“你,你什么意思?”
轿车平稳穿梭在车流中,蒋学见状分外有眼力见的将隔档升起。
后座空间变得更加安静。
沈知意抿唇屏息,试图压住自己咚咚的心跳,眼中布满抵触和戒备。
顾诀仍然攥着她的手腕,他刻意弯腰靠近,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侧脸,他若再逼近一寸,薄唇便能亲上她。
“字面意思。”他说。
沈知意瞳孔一缩,错愕。
“难道不是?”
当初,的确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她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被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盯得心慌,沈知意扭开头,挣了一下手臂,刻意冷下脸道:“分手本来就是可以单方面决定的事情,你松开我……”
顾诀看她一眼,彼此无声对峙了几秒。
最后,他放开了她,坐直腰背,坦然自若道:“沈小姐不必紧张,只是有个人要见你。”
他说的倒是轻飘飘。
可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自上车后她的神经就一直紧张绷着,没半刻安稳过,尤其是他刚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更让她心惊。
难道就因为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他面子上过不去,想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可都过去两年了,他再怎么算账也晚了。
而且他一口一个沈小姐,摆明了把她当陌生人。
如此看来,他说那句话的意思,说不定还真就是字面意思。
虽是这么想的,但沈知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车窗降下,风从窗口吹进来,沈知意微眯着眼,看着车外的街景若有所思。
……
很快,车子停在一间中式餐厅的门口。
许董礼老早就在门口杵着,见顾诀的车子开近,正要去迎接。
见沈知意从顾诀的车上下来,许董礼眸色一顿,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顾总,沈小姐。”许董礼一脸赔笑。
沈知意拧眉意外,“原来是许副总要见我。”
许董礼连忙点头,“我是特地来替我弟弟跟沈小姐说声抱歉的,沈小姐,对不起,我弟犯的混账事我们许家决不包庇,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为表诚意,先前提出的降价方案我们也收回,希望这件事别影响了两家公司的合作才好。”
许董礼到底是为了所谓的公正无私才说的这番话,还是为了上位而大义灭亲,只有他自己清楚。
生意人最是无情。
许董成是活该,但有这样一位整天计算着将他拉下马的哥哥,沈知意突然觉得,许董成虽然可恨却也挺可悲的。
沈知意淡声道:“生意归生意,许董成的事跟东铭无关,跟降价方案也无关。”
“是是是,还是沈小姐深明大义。”
许董礼看看沈知意,又看向她身后的顾诀,男人那双如鹰隼的眸子正不紧不慢盯着他。
许董礼心里一阵发毛,连忙道:“那,那我就不打扰沈小姐跟顾总了,我先走了。”
许董礼走后,沈知意垂下眼沉思了片刻。
许家才两兄弟就这般明争暗斗,顾家有三兄弟,听闻个个精明强干,不知道顾诀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处境。
她转过身,看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许家给我道歉?”
顾诀颔首:“许家教子无方,许董礼纵容其弟,于情于理,许家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本来该道歉的是许董成,但他不配见你。”男人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
“许董成犯的事不止你这一桩,我已经让律师着手起诉,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放心。”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浓烈,嗓音清淡,但沈知意却听出了话里压着的温柔,尤其是最后那三个字,他说得很轻,轻到好似穿墙风,钻进了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