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涎穿了件黑色长板大衣,发梢上沾了融化成细小水珠的薄雪。
他似乎瘦了一点,整个人清爽干净,好看得让人为之一颤。
楚殊鱼愣了一瞬。
才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就又变得好看了。
随后,楚殊鱼看到林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和唇角意味不明的弧度。
楚殊鱼挪开眼掩饰自己,假装自己是在给林涎准备惊喜,才一时失神。
楚殊鱼躲躲闪闪地从背后拿出礼物,塞到林涎手里。
“生日快乐。每次见你,你都喷了香水,大多带薄荷味儿。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个气味。前段时间,我专门去了一趟欧洲,找了个调香实验室,跟老师学了一段时间,调出了这款香水。这个气味,是我自己调制的,是独一无二、专属于你的香水。”
楚殊鱼耳根一阵发烫,有种心思彻底暴露在林涎眼前的羞耻感。
“谢谢小鱼替我准备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林涎的声音低沉悦耳。
“不过,作为今天的寿星,我能不能提出一个无理要求?”
楚殊鱼昂头,杏眼澄澈茫然:“什么?”
“能不能陪我回趟家?我妈从国外回来,恰巧看到了前段时间网络上我发表的‘我在追求你’的言论,追问我追求的结果怎么样了。我一时好面子,就说,你儿子出手,当然已经追到手了。不过,从现在的结果看,我似乎还没有成功——”
林涎顿了顿,微俯下身,望着她的眼睛,怕她听不清楚一样,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这次我过生日,她想见见你。你能不能,假装我女朋友见一下她。就当是,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林总小算盘噼里啪啦ing。
第41章 【正文完结】
楚殊鱼坐在座椅里, 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流畅的鼻梁线条上方,杏眼里盛着浓浓的愁绪。
车内音响难得开了声音, 播放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绚丽浮华的曲调中,楚殊鱼一会儿摸摸耳朵, 一会儿理理头发。
曲子听起来欢快激昂,还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依依不舍。
楚殊鱼偷瞥林涎。
此时的男人正在垂眸看着腿间的屏幕,神情认真又专注。
屏幕上, K线走势看起来跌宕起伏, 一如楚殊鱼此刻的心情。
他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呀……
如果明白,那为什么毫无表现?
还要她来做什么“假扮女友”的戏码欺骗亲人。
如果不明白,那她要怎么做他才能明白呢?
难道真的要她主动跟他告白?
她才不要。
“小鱼。”
楚殊鱼反应慢了一拍,才转过头去,小声“嗯”了一下。
“你已经决定去录制《破解密室》第三期了?”
楚殊鱼一怔, 眼眸水光盈盈,缓慢地眨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是明天录制?”
“对。”
“我明天正好在A市有个会议,送你去。”
送你去?
送你去??
送你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林涎刚才明明一副沉浸在工作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忽然就转头开口说了这个?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听懂了她的暗示?
楚殊鱼身体一僵,睫毛蹁跹上下飞跃, 眼尾颜色都染上了不可名状的欣喜。
然而之后……
林涎又没了动静, 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重新落在腿间屏幕上, 眼睛一眨不眨, 仿佛刚才那个突然对她温柔备至的关心都是假的一样。
楚殊鱼肩膀一缩,眼尾下垂, 明湛的眸子都没了光华。
小鱼好难过。
小鱼只是想这个狗男人跟小鱼告白,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要小鱼纠结这么久都纠结不出结果!!
呜呜呜, 小鱼根本没有那么多脑细胞嘛。
.
车子一路在蒲城宽阔的道路上行驶。
楚殊鱼内心盛着满满的复杂情绪, 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高楼树影。
只是走着走着,楚殊鱼发现不大对劲。
四周的风景越来越破旧,从原本高楼林立、绿化设施完善的背景,逐渐变成了低矮破旧的老旧居民区和墙壁斑驳的旧城区。
最终,路越来越狭窄,终于到了车子没办法继续驶入前行的地区。
车子停下了。
“小鱼,前面不方便开车,可能要下车走一会儿了。”
楚殊鱼有点儿懵,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涎不是说,想她跟他去见一下妈妈吗。
林阿姨……住在这种地方吗?
一时间,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思绪涌入楚殊鱼的脑海。
最终,它们汇聚成了一个十分单纯的想法:难怪昨天林涎提醒她可能要走路,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楚殊鱼还以为,是林涎足够细心,记得上次在剧组时,她险些扭到脚才好心提醒。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要走路。
而且是这种高跟鞋极不方便走的路。
楚殊鱼细眉皱起,眉目间满是不悦。
在她万分后悔踩了双十公分的细高跟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瘦削好看的手。
那只手上拎了一双漂亮的平底鞋,厚底,前头带着白色的毛绒球,看起来舒适又不乏时尚摩登。
“如果不介意,可以穿这双。”
透过男人的手和漂亮毛球,楚殊鱼看到鞋码。
36。
是她的鞋码。
没有丝毫错漏。
也不知道林涎是怎么做到的。
周到到既想到了她可能仍然会穿高跟鞋,还细心地拿到了她脚的尺寸。
楚殊鱼神游天外,满脑子带上粉红泡泡的畅想。
下一秒,大手捏上她的脚踝,炽热滚烫。
林涎轻轻地把她的高跟鞋脱掉,换上了那双平底鞋。
楚殊鱼下意识缩了一下脚踝,却感受到了男人更用力的钳制。
酥酥麻麻的触感往上升,她脑袋晕晕乎乎的,直到下了车还没缓过神。
楚殊鱼跟在林涎旁边,亦步亦趋,又害怕别人认出她来,压低宽厚的帽檐,脖颈里厚实的围巾竖起,半张脸都被她藏了起来。
“到了。要去三楼,可以吗?”
楚殊鱼微微抬起帽檐,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楼宇门都没有的老旧小区单元房。
水泥墙,楼梯布满沙粒和灰尘,扶手的红漆已经斑驳破旧,入目尽是扑面而来的年代感。
楚殊鱼收回视线,跟着林涎缓步往前走:“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爸妈离婚后,我跟妈妈在国内住了几年的地方。”
楚殊鱼一怔。
.
一进门,穿着温和家居服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林风荷模样端庄大方,眼角的鱼尾纹淡到看不出痕迹,岁月仿佛不止没有给她增添痕迹,只给她添了别样风韵。
不知怎么,楚殊鱼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紧张,仿佛这次的“假扮”才是假的,她是真的被林涎领着回家,见家长了一样。
但很快,楚殊鱼的紧张就消失不见。
林风荷眼神柔和,一见面就拉着她嘘寒问暖,言语里不乏对她的喜欢,后面,还摆出一副八卦脸,趁林涎去做饭,悄声问:“小鱼,真想不到,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跟我们阿涎在一起了。快跟我讲讲,他是怎么把你给——追到手的。”
楚殊鱼脸颊一热,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她老是觉得,刚才林阿姨那一阵短暂的换气,其实想说的是“骗”。
——“快跟我讲讲,他是怎么把你给骗到手的。”
也因着这个想法,楚殊鱼跟林阿姨的关系,在这一来一往中更亲近了。
到林涎做完饭从厨房走出来,两个人已经其乐融融,亲如母女,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第三者。
林涎将饭菜在餐桌上摆好,望着笑做一团的两个女人,唇边没有来漾起浅淡弧度。
哪怕他喊一句“开饭了”,两个人谁都没有给他回复,他也没有一丝一毫不悦,眼神透着浅淡的温柔惬意。
.
饭毕,楚殊鱼跟着林涎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型逼仄,才十个平方左右。
除却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就只能摆下一个不大的书桌和书柜。
楚殊鱼记得,小时候她跑去找他玩,总能看到他在看着书名看起来就很高深的读物。
现在看来,林涎真的很爱看书,哪怕房间如此狭窄,也要摆上一个书柜。
书柜里除了一排排老旧但整齐的书脊,还有一张张带了简易相框的照片。
一只手从楚殊鱼身后伸出来,越过她打开柜门,拿起她够不着但是好奇的照片,放在她眼前。
“这是我十一岁的时候,拿下了奥数竞赛全国金奖,跟教练和同学一起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小林涎比楚殊鱼第一次见他时还要小,眉眼也清清冷冷,但不同的是,他周身环绕着名字叫做“学霸”的光环。
是楚殊鱼不曾见过的模样。
下意识的,楚殊鱼伸出手指盖住了照片上少年的小脸儿,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
就连楚殊鱼自己都没意识到,今天这一趟,她真的很开心。
完全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不适。
在这里,面对林阿姨和林涎,楚殊鱼产生了一种名叫“家”的温馨感受。
是这么多年,她母亲离开后,她第一次重新体会到。
这甚至让楚殊鱼离开前,才重新想起来,林涎这个狗男人竟然还是没有跟她表白的意思。
想到这里,楚殊鱼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专门在林涎喊她离开时假装没听到,坐到林风荷身边左一句“林阿姨这个补气血的茶真的特别好,虽然你气色好,但是喝一喝会对身体更好”,右一句“呀林阿姨原来你喜欢追星啊,真没想到,我们这种小孩子的趣味,阿姨你也会感兴趣。正巧,我跟这个团的队长很熟的,你要是喜欢,我帮你要签名,你要是想见面,我帮你们牵线,到时候合影吃饭,随便你挑”。
林涎站在门口,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女,顶灯的暖黄光线给他的漆黑眼瞳撒下细碎的暖色,光线散开,连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
林风荷被楚殊鱼哄得开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她顿了顿,握住楚殊鱼的手,忽然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女孩。
楚殊鱼抬眼,潋滟眸光里透出疑惑。
“小鱼。”
林风荷喊了她一声,声音满是温柔。
“从我第一次听到是你,我就知道,阿涎大约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今天你来到我这里,我确信,阿涎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顿了顿,林风荷往林涎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缓声开口:“阿涎,是个从来都不愿意对别人暴露自己的人,更别提告诉别人自己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可今天他专门带你来了这里,还一字一句跟你讲解了他的过去——小鱼,我们家阿涎,今后就拜托你了。”
楚殊鱼听得眼神一滞,白皙透明的面孔浮上一丝错愕情绪。
下一秒,楚殊鱼感到腕间一凉,林风荷手腕上那只精巧漂亮的手镯,就已经到了楚殊鱼手上。
那玉镯通体透明,胶感与荧光感并存,放到水中仿佛会不见,当中一抹色度极浓郁的翠,给它平添一抹生气。
饶是楚殊鱼这种不懂玉镯的人,也一眼看出了它的价值与珍贵。
林风荷靠近楚殊鱼一点,凑在她耳边低声:“这镯子,是我给儿媳妇准备的。自从阿涎成年起,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它是你的了。”
.
回程时天色已黑。
旧城区夜生活并不丰富,天黑后,暮色四合,草木与旧建筑仿佛一并陷入沉睡。
车子驶入新城区,霓虹错落,玻璃幕墙反射出片片LED大屏与广告灯牌的光彩。
竟让楚殊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收回目光,楚殊鱼望向腕间那一抹水透光彩,低声喃喃:“林阿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涎开口,淡淡解释:“她回国只喜欢住在那里。”
楚殊鱼手指缓慢地抚摸过其间那抹浓艳翠绿。
她闭上眼,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做了什么决定,伸出另一只手将玉镯摘了下来。
楚殊鱼捏着那玉镯,朝林涎的方向递去。
她杏眼垂着,情绪不佳地开口:“这玉镯,是林阿姨给未来儿媳留的。”
林涎眼皮动了动,抬眸看她,半分神色都没留在那镯子上。
他没伸手接镯子,只出声说:“哦?我都不知道。”
楚殊鱼对他这幅不看镯子也不接镯子的姿态颇为满意,嘴上却依旧执着。
她又将镯子往林涎的方向递了递,语气添了一份坚决:“你一开始就说了,我们是假扮情侣,所以这镯子,我肯定不可以收。”
楚殊鱼嘴上这么说,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响。
明明今天早上还贴心又殷勤,可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没个跟我告白的意思。
狗男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
反正不管怎么说,林涎要是敢真的收回去就死定了!!
林涎望着她的眼睛,迟迟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才一字一顿的反问:“为什么你不可以收?”
楚殊鱼愣住,一双明媚眸子里水光浮动。
她看到林涎漆黑眼眸逐渐变得愈发深邃,当中投射出意味不明的侵占情绪。
像是以为她刚才没听清,林涎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为什么你不可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