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水沉沉的，唇角带着压不下去的弧度，不依不饶，得寸进尺：“还有昨天晚上。虽然我是你公司的签约艺人，你用这种方法帮我处理紧急事件是可以的。可是私人关系上，你可是还在追求我呢，怎么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把这种事情说出去。”
林涎手覆上楚殊鱼的发顶轻抚，语气耐心又顺从：“嗯，这个也是我的错。”
楚殊鱼整个人沐浴在刺破雾霭的晨光里，金光闪闪。
她下巴翘起来，眼睛水润明亮，带着被充分满足的表情，语气柔软：“就是你的错。还有昨天晚上，我给你发消息你竟然一直没回复，完全没有做好一个追求者应该做到的。”
林涎微微低头，目光描摹着楚殊鱼沐浴在阳光中的斜影：“嗯，这件我做得最错。最近在谈一个商业合作，连轴转了几天，所以我和助理都只顾处理突发情况，忘了告诉你一声。是我的错。”
一声又一声。
不管楚殊鱼说出怎样刁难的话，林涎总能温柔细腻地填补她无理取闹的娇气。
楚殊鱼忽然就有种对林涎心动得要死的感觉。
就是那种，放下大小姐作里作气的面子。现在，立刻，马上，转过身去，望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告诉他“我也喜欢你”的感觉。
只可惜。
最终，还是大小姐脾气在楚殊鱼心里占了上风。
哪怕她已经心动到不能自己，还是偏偏要再让林涎表白一次，才甘心跟他在一起。
“哼，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反正这些都是你的错，你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的。”
说完，楚殊鱼又觉得这话说得好像有那么一丢丢重，缓和了语气，说：“不、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付出代价什么的就算了，但你还是要哄我开心的。”
林涎低笑，哪怕目之所及只是楚殊鱼的背影，眼神也温柔溺人。
“嗯，我随你处置。”
.
到中午吃饭前，楚殊鱼照例去拍戏了。
上午女主角需要拍摄的戏份很多，难度中等偏上，但是需要调动情绪的戏份比较多。
而且大部分是哭戏。
楚殊鱼的演技真的进步了许多。
哪怕她今早见到了林涎，满心满眼都是欢快和柔情，也没有因此出戏，相反，她表现得相当精彩，又得到了导演的大加赞美。
中午休息时间，楚殊鱼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盒饭咬米粒。
她原本想跟林涎分享一下最近自己演技进步神速的事，不成想，从甜甜那里听到了一个大消息——陈璇玉退出《禅》剧组了！
甜甜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小鱼姐你看，微博上她工作室公开的消息，是说因为行程有变，但是我专门看了她的公开行程，她后续根本就没有资源！”
说着说着，甜甜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瞥周围，确定没人后才说：“我听到的消息，是她得罪了大人物，给导演施压了，才变成这样结果的。活该，谁让她动不动就来膈应咱们，也不知道是为啥，我猜是因为林涎有跟小鱼姐公开恋爱的意思，她怕以后不能炒冷饭，借着之前的古早CP吃红利了，嫉妒才那样子的。不过也不重要，反正以后没有人再来膈应咱们了，真是太好了。”
楚殊鱼没回应。
她捧着手机，盯着那块四四方方的屏幕发愣。
屏幕上，是一条奇奇怪怪的@，楚殊鱼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网友2365465434：
@楚殊鱼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帮你，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是我输了。
下意识的，楚殊鱼觉得，这个人是陈璇玉。
又下意识的，楚殊鱼觉得，陈璇玉离开剧组，甜甜口中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其实是她。
.
下午楚殊鱼的戏份不多，难度也简单，拍完之后才四点钟。
耳边有车子碾过石子路发出的轻微脆响，楚殊鱼捏着包包上的挂饰，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刚才她从陈助理那儿套过来的话。
——“这几天谈的那个商业合作对象很难缠，林总跟我们助理团一起连轴转了好几天，觉没睡好饭也没吃好，但他还是加班加点的忙完，之后立刻地来找楚小姐了。”
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楚殊鱼摸了摸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鼻尖，有点儿心虚。
林涎对她已经那么好了，她还要那么任性。
好像有点儿过分。
不对不对不对，她可是楚殊鱼，她就应该这么过分的！
她怎么可以冒出这样的念头，再说今早她说的完全没有问题，她又不知道他连续几天都这么辛苦。
可是……
今早去拍戏前，楚殊鱼盯着男人的脸，尤其任性地说：“既然说随我处置，那你就在酒店帮我做吃的吧，必须是你做的，不然我不要吃。”
现在楚殊鱼知道了，还是开始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任性。
她还别扭的想，可真是稀奇了，她还有能意识到自己是任性的这一天。
但又或许，她不是良心发现了。
只是，她真的对林涎动心了。
“嘀”。
房门被刷开。
只一条缝隙，楚殊鱼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汁和香料的气味儿，飘飘荡荡钻到她的鼻腔里。
“好香。”
林涎站在套房自带的厨房里，穿着眼熟图案的围裙，正一丝不苟地盯着锅内的食物。
他只穿一件薄羊绒衫，比起一贯的精英打扮，这个模样少了距离感，多了居家温馨。
楚殊鱼默默走过去，透明白皙皮肤透着被室内热气融化的薄红。
她捏了捏耳尖，迟疑了好久，才不自在地开口：“林涎哥哥，你困不困。”
林涎垂眸看她，少女头压得低低的，唇瓣红滟滟的，仿佛翻了什么错误。
他缓慢地扬起唇角，胸中升起古怪的愉悦感：“有一点。”
“那你要不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做剩下的——不过，你可能需要教我一下。”
“没关系。”
楚殊鱼忽然抬起头，杏眼水润明媚，倔强地望着他：“那怎么可以，你连轴转了那么久，辗转了这么多地方才来到这儿，怎么能不休息一下。”
声音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林涎唇边的笑意更深，眼底尽是温柔。
“我没关系。”
“早上你说的对。那些事，确实都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做点什么向你赔罪。”
楚殊鱼皱起眉来，因为着急，眼尾染上淡淡绯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伸手去捏林涎的锅铲，企图抢过他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强迫他去休息。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覆盖上楚殊鱼的手，将那只白嫩的小手四两拨千斤地拿开。
林涎的声音回荡在面积很大的厨房里。
“小鱼，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你。”
“包括我自己。”
第40章
陈璇玉离开后, 那个重要女配的角色再次空缺了下来。
剧组里的人，包括导演都调侃，这个角色可能排面太大, 一般人压不住，才有了这么多幺蛾子。
调侃归调侃, 这次，重要女配角找到新演员的速度很快。
只隔了三天就进了组。
清晨，山林里雾蒙蒙的, 冷气糅合在山雾中, 凉丝丝地往人衣服里钻。
山谷一片寂静，鸟儿都冷到不声不响，只余片场的巨大机器发出运转的轰鸣声。
楚殊鱼化完妆，迈着腿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儿。
“苏梓？”
苏梓点点头, 薄唇一抿，腼腆地抬手打招呼：“小鱼姐。”
趁第一场戏开拍，两人聊了几句。
楚殊鱼得知, 那次秀的抢座事件后，经纪人觉得没有被抢走座位的苏梓是个可造之材, 后面又给了她几个资源试水, 她都把握住了。于是这次, 电影《禅》里重要女配的角色, 经纪人就力排众议给了她。
这个角色难度比较大，又是中途才进组, 苏梓非常不适应。
楚殊鱼难得热心肠发作, 竟然在接下来的拍戏途中, 多次帮苏梓指导, 经过导演“检验”，指导水平还相当不错。
这样和谐稳定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禅》杀青。
最后一场高光爆发戏，楚殊鱼超水平发挥。
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楚殊鱼饰演的女主角最终去自首了，出狱后，她被一家不嫌弃出身的小地方剧团录用了，平时在剧团打打杂，后来因为剧组演员实在少，她还兼职做起了剧团女主角的替补。
剧团只有一出戏，女主角在戏里是舞蹈演员出身，所以每一幕戏都有跳舞的戏份。作为替补，楚殊鱼饰演的女主角会学习舞蹈，哪怕真正的女主角每次看到她都会冷嘲热讽一通“一个打杂的，你还真以为你会有走上舞台的那一天啊”，她也依旧坚持练习。
只因为，她躲在寺庙中时，在跟小和尚仅有的一次交心对谈里，小和尚告诉她，他很喜欢看别人跳舞。
她当时在心里想，你那么喜欢，只可惜我不会。而现在，她会了，小和尚却不见了。
最后一场戏，是剧团女主角在舞台上谢幕后，楚殊鱼没走，对着台下空空如也的观众席跳舞。
跳着跳着，她仿佛看到了台下站着小和尚。
殊不知，小和尚早就因为她的离开，死在了那个风雪夜里。
二人隔着舞台与观众席遥遥相望，一如将来观众隔着触不到画中人的银幕，看两人悲悯的感情。
霍由东头一次对着监控器看得入迷，楚殊鱼跳完那一支舞，都忘了喊卡。
直到摄影绕场一周，小声嘟哝了句“不是该完事儿了吗”，导演才如梦方醒，容光焕发红光满面，笑意堆满眼：“卡！好，特别好，过了。小鱼，你绝对会凭借这部片子拿奖，要是没拿，我接下来息影！”
上学时，楚殊鱼曾听老师讲过一个理论。
比起自己闷头学习，给别人讲解，更容易对题目加深理解和记忆。
现在看来，这是对的。
.
杀青这天，剧组闹翻了天。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摄影大哥，都喝红了脸。
好像一群被封印的小妖怪突然解了封，全部上蹿下跳闹个不停。
楚殊鱼捧着酒杯坐在角落里，杏子眼眸光潋滟，饱满的唇紧抿着，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
她在发愁。
上次林涎来找她，她还以为他们的感情会就此突飞猛进。
可是没有。
林涎一如既往地待她好，可完全没有表白的意思。
于是，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进展。
线上联系照旧，关心也照旧。
可偏偏，林涎没有任何跟她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难道是她表现的不够明显？
楚殊鱼想不到理由，又拉不下面子主动问他。
两人的关系就一直维持着那样不远不近的暧昧状态，始终原地踏步。
旁边，苏梓坐着，双手捧着手机，手指敲字飞快，笑得面若桃李。
楚殊鱼瞥一眼，语气酸酸地问：“又是男朋友？”
苏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手机往身后藏，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楚殊鱼纤长指尖在膝盖上挪动，犹豫片刻，她没忍住，开口问：“我有个朋友，最近碰上了点儿感情问题。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给不了她太多建议。你能帮帮她吗？”
苏梓天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你说说看。”
楚殊鱼非常聪明地调用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将她和林涎的事，编成了她朋友和跟一位非她不可的追求者彼此喜欢的人的故事。
虽然楚殊鱼也不是非常确定林涎就是非她不可，可既然从她嘴里讲出来，那林涎就必须得非她不可！
苏梓双手撑在膝盖上，抿唇想了一会儿，说：“既然是互相喜欢，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男方觉得自己付出太多，想让女方也付出一点啊？或者说，他其实不确定女方也喜欢他，需要女方给他一点回应、信号，才能确定。”
楚殊鱼琢磨了一下这个可能：“展开说说？”
“就是——”苏梓直白地说，“既然你的朋友确定两情相悦，不如主动一点，直接跟他告白，反正他那么喜欢你的朋友。”
楚殊鱼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绝对不可以。”
苏梓有点儿苦恼，想了一会才说：“那就……多给点儿暗示？比如下一个节日，送的礼物暧昧一点？”
楚殊鱼琢磨了一下。
主动出击表白，不行。
送礼物暗示，可以。
不主动，是她最后的倔强。
原本，楚殊鱼还在纠结最近的节日，结果转念一想，林涎的生日就要到了。
礼物的话，她想送一瓶自己调的香水。
这种类型的礼物，外加是过生日送的，林涎那么聪明，一定能读懂她的意图。
.
自从楚殊鱼签到林涎的影视公司，单纯给公司赚钱的无意义通告就少了很多。
恰巧，林涎生日这天，楚殊鱼可以在家休息。
楚殊鱼本来想给林涎一个惊喜。
完全没提他要过生日的事，只说那天想让他陪她。
不成想，林涎好像有读心术一样，立刻问：“想陪我过生日？”
楚殊鱼当然不想被看穿，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说是了。
楚殊鱼看了日历。
林涎生日这天，刚巧是立冬。
蒲城是北方城市，但往往只有深冬时节才有概率见雪。
巧的是，这天清晨，楚殊鱼就在窗口看到了簌簌的雪。雪花很小，落在掌心里很快就化成了凉丝丝的水。
门铃响起。
男人和着初冬的风，一同出现在楚殊鱼视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