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完,她就后悔了,悄悄地打量徐砚程的脸色。
不敢再猜他心情,许萦快速从沙发上起身,忙说:“我休息了,你不要忙太晚。”
徐砚程看着她逃跑的背影,回想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分了,让她觉得他干涉了她的选择,所以才不开心?
他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偌大的客厅,尤其冷清,不同往日那般满是温馨。
回到房间的许萦趁着徐砚程没回房间,洗完澡躺到她常睡的位置,裹着被子睡下,懊恼自己嘴笨,脑子进水了才冲徐砚程说那些话。
到底,她还是那个笨拙、不会照顾他人情绪的许萦,明明徐砚程没说重话,她冲他干嘛。
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许萦敲了下脑袋,希望能把进去的水敲出来。
随后,另一边被子掀开,随后男人躺在她身后。
她闭紧双眼,催自己快快睡着,不敢乱动,怕徐砚程知道她是醒着的。
而她的小动作压根瞒不住徐砚程。
“刚才的事,我给你道歉。”徐砚程抿唇片刻说,“小惊,对不起,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许萦身体僵住,放在身旁的手缓缓攥成拳头,无法控制情绪在胸口翻江倒海,心如被刀一下一下割开,视线渐渐模糊。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徐砚程语气越发温柔,“要是不想接项目,那我们就不接,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不用考虑太多。”
“徐砚程。”
“不要……再说了。”
她望着地板墙上微弱的夜灯,视线空洞无焦点。
怕他多数一句,她眼泪便会夺眶而出。
徐砚程不再做声,把被子往上拉了些,盖住她的肩膀,退回他的位置,给她留下足够的伸展空间,顺着她的意,保持让她有安全感的距离。
徐砚程的呵护,使得许萦的情绪在无声的崩塌,感觉胃部像被勒住一样。
“徐砚程,你不要为我着想这么多。”许萦顿了一下,“我不喜欢。”
徐砚程愣住,好一会儿才回神,对她说:“要是不想聊工作,以后我们就不说了。”
“别说了。”许萦咽部发紧,有点受不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氛围。
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愧疚。
她觉得好对不起他。
徐砚程只要自私一点点,但凡就一点点,她也不会这样,但他太好了,她心里过意不去,阮卉茗说的话又反复在她脑海里响起。
徐砚程鼓励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为了她放弃另一种更好的生活,却没有告诉她,她觉得自己就是罪人……
徐砚程看到她抖动的肩膀,想去触碰她,最后在她身后放下了手,沉默不语。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都怕口不择言会彻底破坏了难得缓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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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他们的关系急降到冰点。
许萦害怕关系一旦破坏就不可修复,一直不敢做声,对徐砚程有问必答,但不会多说。
而徐砚程一如往常地关心她,事无巨细地为她考虑。
许萦面对他更愧疚了。
许萦忙完容青筠的装修,手上还有上次接的三个设计单子,正好找到借口待在书房里,每天忙到等到徐砚程睡下,她再摸黑回卧室。
徐砚程没有拆穿她的刻意,顺着她的情绪,她要干嘛,他就陪着干嘛。
周五的时候,周原旭给她来了电话,说他出差经过江都,想和她聊一聊。
许萦在约好的咖啡点门口蹉跎许久,周原旭耐心地坐在落地窗的位置等她,不紧不慢地写着字,偶尔接工作电话。
许萦知道自己玩不过周原旭这只老狐狸。
自我内耗这件事,她永远是输家,只有摇白棋的份。
许萦刚进门,周原旭掀开眼皮看她,淡笑:“舍得进来了?”
许萦坐下,不悦说:“学长你就拿准我斗不过你,故意这样做。”
周原旭替她点了咖啡和蛋糕,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对她说:“知道就好。”
“到了我们就聊正事。”周原旭漫不经心扫了眼街道,“我说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
“学长……”许萦网上多能说,和周原旭面对面就有多怂。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事情,我就不考虑了。”
“为什么?”周原旭双手交叠放在桌沿,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被拒绝,总需要一个理由。”
许萦眨了眨眼,说话前深吸了一口气:“我先生可能会出国,我会跟着他出国,工作交接会很不方便。”
周原旭雅笑,看着面前惶恐的女人,打趣问:“徐砚程知道他要出国吗?”
许萦没接话。
周原旭:“他是被出国了吗?”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话,许萦惊慌失措,仿佛被拖至烈阳下暴晒,无处可以藏匿,水分缓缓蒸发,濒临死亡。
“我……”许萦疯狂想要从空白的思绪里搜刮出一个合理的措辞,而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敢问徐砚程国外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她无法在心里放过自己。
周原旭:“徐砚程很关心你。”
许萦蹙眉:“他找你了?”
周原旭摇头:“我找的他,我想再争取一下你。”
“小萦,他很为你考虑。”
如果之前她听到这句话,她会开心有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而她现在像被上了隐形的枷锁,别人说徐砚程对她好,她就很难受,自责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再考虑一下,好吗?”周原旭说,“你的创作很有灵性,我不希望你再丢失本心。”
周原旭说的是“再”。
是啊,毕业那年她就丢失一次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现在要真的放弃吗?
许萦十分郁闷,似乎五脏六腑都在下沉。
她厌恶做选择,讨厌去做选择,恨不得短暂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躲进谁也找不到的世界里。
从咖啡厅出来,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乱走。
她在一面落地窗前停下脚步。
玻璃反光,她隐约看到里面的女人面容憔悴,一副苦大仇深的鬼样,难看至极。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她给徐砚程发了微信,告诉徐砚程自己回家住两天,理由都是胡诌的,说想许质了,想回家看他。
徐砚程没有马上回复,许萦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手术,最后她把手机开静音,打车回她家所在的小区。
正碰上下班时间,路过的人和她打招呼,无一例外都问徐砚程怎么没和她回来,许萦只说他忙。
终于回到家,沈长伽从厨房出来,穿着蓝色的围裙,惊讶说:“你怎么回来了?小徐呢?”
许萦摇头,不言。
换好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间,却拧不开门,心底的委屈一点一点涌出,眼底微微发热。
沈长伽擦了擦手,去客厅和餐厅中间的柜子铁盒里拿出备用钥匙:“前两天震轩来住,孩子现在皮,爱乱窜,我怕他去你房间乱来,就把门锁了。”
许萦等着她开门,把沉重的身子摔到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不搭话。
“差不多到饭点了,叫小徐一起来家里吃饭吧。”沈长伽期待地询问许萦。
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女儿说话,见机会难得,想要稍微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许萦摇头:“我自己回来的。”
沈长伽听完这句话,见她一副悻悻的样子,瞬间明白夫妻两个是吵架了。
“小萦,夫妻有问题就去解决,离家出走会让人担心的。”沈长伽坐到沙发尾,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准备给许萦说一说其中的利害,劝她不要莽撞做事。
许萦已经够难受了,连回到自己家也要被说教,她靠在沙发上,红着眼看向沈长伽,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今天能不能不要说我了,我就坐一会儿。”
沈长伽被吓到,心里着急许萦这是怎么了,起身要去看她。
许萦侧着身子,把头埋到大衣里,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了。
许质刚进门,看到这一幕,眼神问沈长伽怎么了。
沈长伽把他拉到厨房里。
“姑娘这是怎么了?”许质担心问。
沈长伽摊手:“我哪里懂,我在做饭她自己开门进来的,到家了一句话不说,我提小徐她就落泪不说话,还说什么求我今天别说她,我哪有说她啊,就是想教她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怎么说我们的生活经验都比她多。”
许质不懂具体情况是怎样,但明白现在真的不能刺激许萦,拉着沈长伽说:“你今天一句话都不要说,也不要提小徐。”
“哪有吵架躲娘家哭哭啼啼不说话的?”沈长伽叉着腰,指着门口,“对错摆出来,咱们姑娘错了就回去认错,姑爷对不起咱们就让他过来认错,当着我们的面做保证。”
“行了行了!”许质压下她的手,“现在是论对错的时候吗?真的需要分个对错,两人早就吵得掀翻屋顶了,还轮得到你来说道理?”
沈长伽抱手:“行,我不懂,你说吧,怎么办?”
“真的让她住一晚?”
“姑娘回家住一晚怎么了?”许质问。
沈长伽:“算了,她现在做什么你都纵着,小徐那边你去说,总不能一声不吭跑回家住吧,多不像话。”
许质让沈长伽好好做饭,其他的他来处理。
许质拉上厨房的玻璃门,把沈长伽碎碎念的声音隔绝。
客厅没了许萦的影子,许质悄悄地拧开她的房门,推开门小声说:“小惊,爸爸进去了。”
屋里一片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许萦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许质走到她床边,坐在她身后,听到她小声的抽噎声,但太黑了,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能听出她不好受。
“小惊啊……”许质沉吟。
许萦声音断断续续:“就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就一会……”
许质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知道他姑娘要强,心底一定很不好受。
坐了几分钟后,许质出去,贴心地给许萦带上了门。
等房间再次陷入黑暗里,许萦眼泪疯狂涌出,无法用鼻子呼吸,枕头上全是湿热,又怕被听到,只敢小声的抽泣。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她做出一个选择。
她也选了啊。
愿意放弃所有跟着徐砚程,他要是出国,她就跟着去。
可是,为什么她会不开心,徐砚程也不开心。
徐砚程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她不想继续假装蒙在鼓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告诉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知道这些后,她还怎么心安理得去做啊……
她更害怕和徐砚程争吵,所以这几天在他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
明明她好不容易,觉得以后的生活会开心一些,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关系又被她弄得一团糟了。
许萦侧着身,吸了吸鼻子。
她就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呆一晚上,等到明天,她再去面对这一切,这一点小诉求,都很难办到吗?
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震动,许萦不想接,而打电话的人一遍又一遍打过来,震得她脑袋生疼。
许萦伸手去拿手机,来电显示是徐砚程。
她不敢接。
徐砚程并没有放弃,依旧是一遍接着一遍打。
许萦坐起身抽了张纸擦掉眼泪,靠在床头鼻子通顺许多,她才敢摁下接听键。
顿了一下,放到耳边。
她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上去还是你下来?”徐砚程冷声问。
许萦捏紧被子,听出他是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叮咚,今日二更掉落~
有事情就要说开!老徐火速赶来把问题解决。
明天见啦,看完碎觉哦!晚安!今天前66,谢谢各位爷的支持~
还有宝说关于更新的时间问题,下一本再调吧呜呜呜,因为订好了,要不然各位要等一天多!
我这几天勤奋吧(月底了,能不能拿营养液包.养我呐!)
第45章 温柔告白
许萦走楼梯下的楼, 老房子灯光感应不灵敏, 她脚步轻,悄无声息地下到楼底。
徐砚程就站在不远处路灯下,一身驼色的大衣,把刚抽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从烟盒拿出第二根, 手捻了捻烟屁股,慢条斯理, 神情清寡,利落的短发被风搅乱,眉眼迷离, 不知看向何处。
接到他的电话后, 许萦不敢让他上楼, 怕她爸妈担心, 更怕因为误会害徐砚程被数落。
昏黄的灯光在他发顶上落下一小块光区,他整个人似乎和黑沉的深夜融到一起。
夜落寞,他更甚。
蹉跎片刻, 心中有了决断,许萦缓缓走向他。
在距离徐砚程十米远时, 他懒懒地掀开眼皮看过来。
在触碰到他黑眸里的薄冰,许萦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骤升的无名恐惧笼罩在她身后。
徐砚程微微动身,站正在她跟前, 凝视着她, 没有说话。
许萦似乎被钉在了原地, 不敢有丝毫的挪动。
男人也不急, 薄唇咬上手里的烟, 打火机轻擦,用手挡着风,燃了烟,吸了一口,两颊微微凹陷,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让他看起来更难以琢磨。
徐砚程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刺激她的忧虑如潮水猛涨。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退掉绅士的外表,有几分慵懒的颓废,他的模样熟悉又陌生,感觉到他心情的沉重不少于她。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
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掉落的烟头被烟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