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玫瑰——扁平竹
时间:2022-09-10 07:15:55

  东西大半都是夏荷吃的,周夫唯没怎么动,那盘烤蘑菇倒是屈尊降贵多尝了几个。
  夏荷还挺得意:“怎么样,烤蘑菇是我要点的,我的品味还行吧?”
  周夫唯眼神淡淡,睨她一眼:“都是你点的。”
  意思就是,点的这么多,也只有一个稍微能吃一点。
  城里的大少爷啊,果然就是难伺候。
  “这个虾也挺不错的。”
  夏荷说完以后,看了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想着大少爷有洁癖不想剥虾也正常,于是她撕开包装袋,从里面取出来一双新的手套戴上,剥好了虾,再将虾肉放进他的碗里:“尝尝看。”
  周夫唯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虾,又抬眸看着夏荷。
  没动。
  夏荷会错了意,以为他这是在让她喂呢。
  心里还嘀咕,这哪是什么大少爷啊,分明是地主老爷。
  周夫唯眼睁睁的看着她把那个刚放进自己碗里的虾又夹了回去。
  ......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不等他开口,夏荷便把那虾亲自喂到了他嘴边。
  ......
  周夫唯:“?”
  夏荷下巴朝着那虾抬了抬:“不是你让我喂的吗?”
  周夫唯沉默了挺久,然后笑了:“我的第二人格让你喂的?”
  夏荷一愣:“你还是多重人格啊。”
  周夫唯在心里劝自己,何必呢,没必要生气。
  她懂什么啊,她只会读书,她就是个书呆子。
  “你除了读书还会什么?”
  手一直这么举着,有点累,于是她又换了一只手,眼神坦荡:“种地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哪里戳中了周大少爷的笑点,在沉默几秒后,他肩膀微颤,笑了很久。
  夏荷看着他的眼睛。
  感觉这好像是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他笑的这么开心。
  也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笑。
  以前的他情绪过于贫瘠了一些,哪怕偶尔笑一笑也是浮于表面,不带多少感情的。
  十七岁,蓝白色校服,短发,黑色书包,笑容灿烂的少年。
  这几个词语单是组合在一起都能浮现出一副青春洋溢的画面。
  夏荷总觉得,这才是应该属于周夫唯的十七岁。
  东西剩了很多,但是烧烤这种东西也不好打包,带回去都凉了。
  夏荷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钱已经给过了。
  “给过了?”夏荷疑惑。
  然后看到了准备去洗手间结果因为洗手间太脏,只洗了个手就折返回来的周夫唯。
  她问他:“是你买的单吗?”
  她身后的墙上挂着抽纸盒,周夫唯的身高也不用绕开她,手一抬就碰到了。
  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夏荷看到他敞着的校服外套里的那件白色卫衣。
  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抽完了纸,往后退了退。
  夏荷的视野这才清晰起来。
  周夫唯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纸巾揉成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完美的弧线,完美掉落。
  “想什么这么认真。”
  夏荷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你。”
  周夫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我?”
  夏荷转头看向窗外:“我在想,今天孙阿姨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应该也听一听的。”
  “?”
  这雨下的仿佛直接拿盆在泼,夏荷的眼神顿时哀伤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孙阿姨说今天有雨。”
  “......”
  她抬手撑着脸,叹气:“你说这雨能在八点前停吗。”
  周夫唯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我是天气预报?”
  话说完,他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夏荷觉得他这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一点就炸。
  每个人都有逆鳞,可这少爷,好像是倒着长的,身上全是逆鳞。
  夏荷的手机内存太小,她除了几个常用的社交软件,其他的就什么也没下载了。
  周夫唯还能玩会消消乐打发时间,她则只能看着外面,数从这儿经过的人。
  一直数到八十九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就算是打车回去,也得先从这条巷子里出去。
  弯弯绕绕的,总长加起来也得走个十来分钟。
  周夫唯看上去兴致不高,单手揣着兜,慢慢悠悠地走在她后面。
  外套敞着,书包松松垮垮的挂在宽肩上,还只挂了一边。
  还没走出去,又开始下雨了。
  这附近也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好在雨也不是特别大,夏荷哆哆嗦嗦的问他大概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条巷子。
  刚扭头,就看到周夫唯脱掉自己的外套过来,直接盖在她身上:“我刚刚叫了车,再往前走一点车就能开进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全是雨水,他用手擦了一下。
  “还有两分钟。”
  夏荷身上穿着他的校服,打了个喷嚏:“周夫唯,你冷不冷?”
  他身上的那件卫衣好像还挺薄的。
  “还好。”
  夏荷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她面朝着他站着,把胳膊张开:“要不要......”
  周夫唯看了眼她张开的怀抱,皱了下眉,很快地移开视线:“算了。”
  要不要我把外套还给你。
  这句话说了一半就被周夫唯的反应给堵了回来。
  夏荷看着他,耳根怎么有点红,这么快就感冒了?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夏荷其实没怎么淋雨。
  一中的校服类似于冲锋衣,是有点防水的。
  倒是周夫唯,身上的卫衣都湿透了。
  夏荷让他先去把澡给洗了,免得感冒。
  周夫唯正往上撩卫衣下摆准备脱衣服的手稍稍顿住,忘了现在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松开手:“你先洗吧。”
  然后直接穿着那身湿衣服开门回了房。
  夏荷站在走廊停顿了一会,这才走回房间去拿换洗的衣服。
  因为担心周夫唯着凉太久会感冒,所以她洗澡也洗的很快。
  平时洗半个小时,现在总共就花了十几分钟。
  头发用干发巾包着,她敲了敲周夫唯的房门:“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她回到房间。
  等她吹完头发,重新整理好,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洗好的内衣内裤又忘了晒出去。
  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周夫唯会不会感冒,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
  她心如死灰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只能在心里祈祷周夫唯被雨淋的头晕眼花,没有看到挂在浴室里的内衣裤。
  房门被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缝,脑袋伸出去,见浴室的门是关着的。
  看来他已经洗完澡回房了。
  夏荷稍微松了口气,推开房门就往浴室那边走。
  还没走到,隔壁的房间,门开了。
  周夫唯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子,头发洗过吹干了,看上去干净清爽。
  有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感。
  嘴里叼着一把牙刷,肩上还挂着一块干毛巾。
  ......好吧,一股颓丧的少年感。
  夏荷只能故作镇定问他:“你怎么现在才刷牙?”
  周夫唯没说话。
  夏荷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里混杂着一点奶香。
  眨了下眼,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喝牛奶了?”
  他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关你屁事。”
  说完就要绕过他进浴室。
  本来夏荷还在那笑,觉得拽哥喝牛奶这件事还挺可爱的。
  见他直接越过她要去开浴室的门,又顿时慌了。
  “等等等等等等!”
  她一连串的等等说出来,周夫唯倒是真等在那了,垂眸看着她,
  那双散着光的眼睛里略显空洞,此时仍旧和往常一样,不带什么情绪。
  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说吧。
  在她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周大少爷耐心彻底告罄,推开洗手间的门直接进去了。
  夏荷站在门外,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到......
  原本挂在那儿内衣内裤怎么不见了?
  周夫唯刷完牙后洗了把脸,白皙英俊的脸上还挂着小水珠。他扯过肩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慢慢悠悠地将视线移过来。
  夏荷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但他看了她一会,还是什么也说。
  直到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进去前一秒。
  屋子很安静,大约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原因,再加上两个人此刻都没说话,所以更显得安静。
  周夫唯的声音也没多么中气十足,听上去有点慵懒,像是刚睡醒时的呓语。
  “把你学习的脑子分十分之一在其他地方吧。”
  夏荷呆住了。
  所以她衣服真的是......他晒出去?
  饶是她做事再坦荡,眼下也不淡定了。
  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在被子,痛苦的滚了好几圈。
  夏荷啊夏荷,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学习的脑子分十分之一在其他地方呢。
  -
  好在她对这种事情消化的也快,第二天就忘了。
  孙淙丽这几天都不在家,夏荷只能自己做饭。
  开火煮了点粥,又自己动手包了点香菇肉馅的包子,放在蒸锅里慢慢蒸。
  二楼还是一点动静都没,夏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他再不起床上学就得迟到了。
  秉着孙阿姨不在家,她得帮忙照看这个小弟弟的职责,夏荷决定还是亲自去叫他起床。
  门敲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应答。
  夏荷只能改成给他打电话,企图通过手机铃声来吵醒他。
  这会倒是没几秒就接了。
  “嗯?”
  短短的一个单音节,夏荷就听出了不对劲。
  “你声音怎么这样,感冒了?”
  大概是刚起床的后遗症,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什么事情都是慢半拍,反应也慢吞吞的。
  好一会他才低嗯一声:“大概。”
  夏荷想到昨天他把外套脱给她,自己淋了半个小时的雨。还让她先去洗澡。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他估计也不会感冒。
  她在电话里问:“我能进去吗?”
  依旧是过了很久才有回应:“随便。”
  挂断电话后,夏荷从厨房端了一碗白米粥,然后上楼推开了周夫唯的房门。
  他的房间里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
  他身上的。
  挺大的一张床,可以同时睡下两个人的那种。
  周夫唯此时侧躺在床上,口罩应该是刚拆的,包装袋还安静躺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戴着口罩,头发有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只有几缕碎发垂下来。
  本来就白的皮肤眼下更是毫无血色,只剩眼尾一抹浅浅的粉。
  夏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体温吓了一跳。
  他咳嗽着:“离我远一点。”
  “吃感冒药了没?”
  他没说话,背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似乎怕感冒传染给夏荷。
  算了,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没吃。
  在抽屉里找了会,终于找到一盒感康,夏荷拆出一粒,和水杯一起递给他。
  “先把药吃了。”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睫毛好像也随主人,此时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看着倒有点像一只落难的小猫咪。
  夏荷抿了抿唇,忍住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想要薅一把他头发的冲动。
  周夫唯把口罩摘了,夏荷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全脸。
  白。
  这是她唯一的感触。
  嘴唇也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了。
  宽肩被T恤罩着,估计是在夏荷进来前随便套上的,领口都是歪的。
  看上去有种......
  夏荷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五个字来
  ——破碎的美感。
  很难不激起她这种正义使者的保护欲。
  于是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软下来好几分:“苦不苦,要吃糖吗?”
  周夫唯刚就水吞服了药,水杯还来不及放下,听到夏荷的话,他动作一顿。
  抬眸看她。
  可能是他体温过高的原因,整个房间也受到了影响。哪怕开着空调也暖烘烘的。
  夏荷软绵绵的手再次抚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又去摸自己的。
  “药都吃了,怎么还是这么烫。”
  周夫唯:“......”
  那药我才刚吃下去。
  夏荷下楼去找白糖,想放在粥里。趁着空挡她给孙淙丽打了通电话,说了周夫唯感冒的事情。
  她却好像不是很在意,一直和旁边的下属交代工作。
  只是偶尔才会回应夏荷几句。
  “你记得叮嘱他吃药,我这边有点忙,先不说了。”
  然后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夏荷站在那,看一眼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眼她下来时忘了关上的房门。
  突然觉得这位大少爷,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娇生惯养。
  重新回到房间,周夫唯已经起床了,脸上还戴着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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