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掀开她的床帘:“荷花,饿了没?”
夏荷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脑袋此时正出现在她床边,吓了一跳。
她坐起身:“我还好。”
谈萱萱干脆把整个上半身都塞进帘子里。
奶茶和蛋糕放在她床上支起的小桌板上:“心情不好的话就吃点甜的。”
夏荷知道谈萱萱和徐一月为了她的事情劳心劳力了好几天。
她欲言又止:“萱萱,其实我......”
谈萱萱看着她,非常耐心的准备去倾听。
夏荷低下头:“其实不是我的事。”
“那这些天你怎么这么难过。听一月说你最近胃口也不太好。”
“是周夫唯。”
谈萱萱一愣:“啊,周夫唯?他怎么了?”
夏荷沉默很久:“他外公去世了,他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谈萱萱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消化这句话。
所以夏荷这些天的失落不高兴,是因为周夫唯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希望有人能陪着我。”
“可是这样不会嫌烦吗?本来已经心情不好了。”
谈萱萱不理解夏荷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是不喜欢的人当然会嫌烦,可如果是在意的人,性质就不同了。”
夏荷似乎不是很理解:“在意的人?”
这个小荷花,看来只有智商高,情商实在是低的可怕。
谈萱萱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将话讲的通俗易懂一些:“你和一月都是我在意的人。”
夏荷又陷入了新的难题:“但是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周夫唯在意的人。”
谈萱萱也觉得这个问题无解。
连夏荷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那你就等。”谈萱萱说。
夏荷:“等?”
谈萱萱点头:“等他联系你。人类都是感性动物,哪怕那个人平时再理性再冷静,但总会有扛不住情绪的瞬间。如果他一直不联系你,说明他心里没你。但如果他联系你了。”
夏荷都学会抢答了:“说明他心里有你?”
谈萱萱觉得“心里有你”这种话过于肤浅和庸俗。
毕竟没有谁规定过,一个人人心里只能存在一个人。
所以她换了一个更浪漫的说法。
“说明他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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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江忱的印象一再改观,但上了几天他的课后,夏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是那种空有外表的绣花枕头。
比起长相,他更应该被人记住的是他的才华。
夏荷最近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书和电脑一起塞进包里。
生怕在教室多留一刻就会被江忱叫去整理办公室。
她觉得自己都快成打杂的了。
哪怕他在法律领域确实有很大的成就,但夏荷不太想和他有除了课堂外的其他联系。
随着下课铃响,她背上书包就要往外冲。
江忱笑容和善地叫住她:“夏鹤同学留一下。”
她沉默几秒,轻声纠正:“夏荷。”
他和善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那么真诚的歉意:“是老师疏忽了,刚才看到你的样子,莫名就想到了鹤。”
夏荷不解:“为什么看到我会想到鹤?”
难道想说她和鹤一样仙气飘飘?
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夏荷同学刚才很像鹤。”江忱仍旧是那副温润的笑脸,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身子还在教室里坐着,脖子都快探出校门了。”
......
面对夏荷的沉默,他眼底的笑意越发盛了一些:“今天下午开庭,你和我一起过去。”
夏荷还停留在刚才的窘迫之中:“我去做什么?”
“旁听。”江忱说,“学习再多理论知识,不如去现场多观摩。”
夏荷顿时来了兴趣,刚才的窘迫烟消云散:“我可以去?”
他笑:“当然可以,就是普通的民事纠纷。”
徐一月听到了,也说要去。
江忱笑容遗憾:“这次可能不行,旁听人员已经满了。”
徐一月失落地塌下肩膀,她也想亲眼看看江教授打官司的样子。
见她失落,江忱安慰她:“这次是可以通过网络直播来观看的,到时候我把网址发给你。”
发网址首先就得有联系方式,所以说,她可以加江教授的联系方式了?
徐一月又来了精神:“那江教授您的微.......”
江教授看着夏荷:“待会我发给你了,你再发给她吧。”
夏荷一愣:“可是我没手机。”
江忱轻轻歪头:“嗯?”
以为他是没听到,夏荷脸不红心不跳地又重复一遍:“我没手机,您还是直接发给她吧。”
江忱点头笑笑:“好。”
徐一月终于如愿以偿加了江忱的微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从教室出去,江忱手机闹钟响了,他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四个字。
——记得浇水。
他又问夏荷:“夏荷同学昨天帮我收拾办公室的时候应该有记得浇水吧?”
是指那盆绿萝?
夏荷点头:“看到便利贴后就浇了。”
江忱长了一副很温柔的脸,眉眼温柔,嘴角放松时,自然上扬的弧度也温柔。
他好像有点为难:“那张便利贴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因为经常忘记浇水,所以养死了好几盆。”
夏荷:“......这样啊。”
看来这人,也是个只有脑子好使点的傻子。
他顺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应该还来得及。”
夏荷:“来得及什么?”
他微笑:“来得及去医院。”
“去医院?您生病了吗。”
“好像是,最近连续好几天出现幻觉。”他似乎有些苦恼。
“啊?”夏荷愣住,“这么严重?”
他拖着笑:“对啊,连续好几天看到夏同学玩手机。明明夏同学都没有手机。”
夏荷:“......”
夏荷全程保持安静。
她对江忱的抵触果然没错,这人奇怪得要命。
两个人出了学校,江忱的车停在附近,他让夏荷在这儿等一会,他去把车开来。
夏荷刚要点头,视线停在远处的灯柱下方。
周夫唯不知道来了多久。
身上还穿着校服,也不知道是放学后过来的,还是直接逃课。
不过才几天没见,他好像瘦了,下颚线越发明显。
此时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
夏荷莫名想到了谈萱萱和她说的话。
如果他联系你。
那说明他需要你。
周夫唯需要她。
第四十六章
这些天积堵着的心情在此刻, 见到周夫唯的瞬间全部得到疏散。
是连夏荷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奇妙反应。
她想和他说话,想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点,想问他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却好像隔了很久很久。
周夫唯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她。
他站在灯柱下方, 身姿挺拔, 哪怕瘦了很多, 宽阔骨架仍旧能那身宽松校服完全撑将开来。
他不管穿什么,好像都有种独属于他的少年清气。
夏荷想过去,江忱的声音却将她轻轻唤醒:“夏荷同学?”
夏荷清醒过来,抬眸看她。
江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 但以他这个年纪和阅历, 如果还看不出面前端倪的话,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旁听还去吗?”
夏荷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周夫唯离开。
他胡乱戴上拿在手里的那顶黑色鸭舌帽,此时正是放学时间, 校门外多是一些商量着去哪吃饭的学生。
没多会,他落拓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江忱看着早已瞧不见的背影,轻笑一声:“我说怎么长得有点面熟。”
夏荷刚要追上去,听到江忱的话,好奇驱使她的脚步顿住:“您认识他?”
“不算认识吧。我一个师兄和他母亲有点关系, 加上又住在同个小区。”
夏荷更好奇了:“有点关系?”
江忱暧昧一笑:“对,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夏荷愣住。
她想的是男女关系, 难不成......
不过孙阿姨离婚这么多年, 谈恋爱也很正常。
只是她来临市这么久, 居然还一次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孙阿姨提起。
江忱看了眼时间, 还剩一个小时,他不勉强夏荷,最后询问了一遍她的意见:“旁听还去吗?”
夏荷在看到周夫唯的那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她甚至都没多加考虑,摇了摇头。
江忱轻声笑笑:“学生还是应该首先以学业为主。那个小朋友穿着高中校服,我们做老师的,是不赞成早恋的。”
“谁早恋了。”夏荷不悦地皱了下眉,“他是好学生。”
以他对周夫唯那点微末的了解,这个小朋友和好学生三个字,恐怕只有“学生”二字才勉强沾点关系。
江忱笑着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去安慰这个好学生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夏荷,今天他在课上布置的作业,记得完成。
为人师长,都惜才。江忱很看重夏荷这个学生。
夏荷不知道周夫唯有没有走远,她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手指点开通讯录,找寻他的号码时,却突然想到什么。
最后按了返回,点开某个APP的图标。
之前被隐藏的情绪监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
夏荷看到上面的心情。
不高兴。
上面的定位显示他在一家咖啡厅,离这儿不远,步行才八百多米。
夏荷花了十分钟过去。
她推开门,听见了上方风铃的声音。
因为这家店走高端路线,价格昂贵,所以来这儿的人并不多。
偶尔有学生三两拼个单,随便点一份甜品,然后拍一下午照。
现在明显就有一桌。
夏荷视线扫过最边上那桌,三个潮男打扮的学生。
头发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此时正透过旁边反光的玻璃整理自己的穿着,视线却不时落在旁边桌的少年身上。
他身上穿着校服,此时懒散靠着椅背,长腿随意伸展开,手勾着面前那杯拿铁,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着很随性,就是普通高中生的打扮,但他只是随便往那一坐,就有种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并且挪不开眼独特的气质。
慵懒随性中,又带着清爽干净的少年感。
他们费尽心思在这捯饬半天也没捯饬出来。
有人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人,下巴往门口抬:“这美女从进来就看着他了,眼睛都直了。”
被戳的那人看到夏荷了,语气有点酸:“坐这儿半天 ,就点了一杯拿铁,肯定就是为了钓妹子。”
“我看也是,他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知道南大是临市最好的大学,估计是想钓个学霸美女一边谈恋爱,一边让人给他补课。”
“操,真他妈鸡贼。”
几个人看着走向周夫唯的夏荷,牙齿都快酸掉了。
居然还让他得逞了。
夏荷自然没注意到旁边桌的视线,她径直走向周夫唯,拖出那张椅子坐下。
听到声音,周夫唯抬了抬眸,看见她了,也没多大的反应,
默不作声,继续去晃手里那杯拿铁。
也不知道他晃了多久,上面的奶泡都化掉了。
服务员拿着酒水单过来,礼貌地询问她喝点什么。
夏荷刚伸手接过,看到上面的售价后,瞳孔放大。
一杯咖啡就一百多?
怎么不直接去抢啊。
夏荷拿着酒水单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含泪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冰美式。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现在更加雪上加霜。
服务员照例推荐了一下店里的新品,提拉米苏爆浆蛋糕。
虽然听这个名字就很诱人,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她能承受住的价格。
她礼貌的婉拒:“不了,谢谢。”
服务员点头:“好的,您稍等。”
然后拿着酒水单离开。
夏荷沉默几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疼。然后看向周夫唯。
他还是刚才那个坐姿,只不过视线从那杯拿铁移到夏荷身上。
夏荷小声和他吐槽了一句:“这里的东西好贵。”
他勾了勾一扯唇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好像纯粹就是以这个动作来回应夏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夏荷反而稍微安下心来。
如果他一直像之前那样平静,她反而才会担心。
人在面临巨大悲痛之时,会将自己陷入一种情感隔离状态。
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没办法承受所面临的痛苦。
那个时候的周夫唯,便是这样一副状态。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