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太……
我不知究竟该怎么形容。
魁梧,坚实,如巍峨大山,抵在我的后背上,竟也能衬得我有几分娇弱之感。
“惠宁王的人又来了,不过我的影卫在附近,他们无法靠近。”说话时,他的胸腔嗡嗡震动,连带着我也有所感觉。很奇妙的感觉。
“你的影卫?又算在我头上了吧。”
他低声笑了笑:“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
“少来。”我们离得太近了,但已经共乘一骑,我想躲或者想闪也无处可去,甚至想往前挪一挪都会被他及时察觉,然后被他拦腰搂住,把我给拽回来,困在他怀中。
那边栗子把马儿拴好,又把东西搬上马车,准备妥当,我们便上路了。往惠宁城的方向,原本应该绕路经过一个城镇,去买些吃食,但因为昨天小白带着有补给的马车赶了过来,所以我们可以省段路程。
马儿行在前,不快不慢。沈堕一边搂着我的腰,一边牵着马,我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为了显得不那么局促,我跟他扯正事:“小白到底去哪儿了?他带来的马车也不见了,你只留下了东西,他人呢?”
沈堕总算是正经回答了我:“让他带着马车回连星阁了,闭门思过。”
“小白人挺好的,就是太容易倒戈,好没原则。我都没怎么着他,他自己就什么都招了。”
沈堕叹气:“这事也有我的原因,不全怪他。”
我扭头看他,头顶撞到了他的下巴:“哟,原来大长老也会反省自我啊?”
他垂眼望我,轻挑眉头:“的确是我的过错,有什么不能反省的。”
“那你错哪儿了?”我脑袋一动,高束的长发便会蹭在他身上。
他似乎是被蹭得有点痒,主动帮我把长发顺在一边:“你那么厉害,连我都打不过你,小白整天看我挨打,他能不害怕么。”
“哼,这倒是。”我趁着他注意力不集中,一把夺过缰绳,“给我!”
失去缰绳的他没有再抢,而是干脆用两个胳膊一起抱着我,紧紧搂着,还故意说:“慢点,我胆小。”
“……你一天不胡扯是不是难受。”
“是。”
“找揍是吧!”
“嗯。”他很小声地应了一句,然后把头靠在我肩窝,半身力气压在我身上,就跟撒娇似的。
这时,栗子赶着马车从我们旁边路过,语调无比地嫌弃:“噫,你们俩是赶路来了,还是谈情说爱呢?光天化日,成什么样子。”
说完还用鞭子抽了两下马屁股,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马车上,虞姑娘悄悄撩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只看了一眼又匆匆地放下了。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沈堕:“你看你,没个正型,连马车都跑得比我们快。”
“急什么,反正明天能到惠宁城就是了,早去又没好事。”
“你知道那惠宁王也在等你?”
“嗯。”
“虞姑娘刚才莫名其妙让我救她,还要给我好多钱,”我看着前头摇摇晃晃的马车,“你又跟她胡说八道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你是我重金求来保护我的。”
“你这不是瞎说么,净会算计我。”
“哪里瞎说了,你拿了我那么多宝贝,现在连我人都拐走了,保护我不是应该的么。”
我一阵脸红,朝他手背拍了一下:“你这是故意误导!你干嘛要让虞姑娘误会,给我惹些麻烦。这倒好了,我若是不管她,回头哪天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心里还过意不去。”
“可不是我给你惹的,我也是昨天你来之后才知道她认得你。就算我不说,她也对你寄予厚望,非要找你。”
“呸,要不是你煽风点火,她怎么会认定我敢对抗惠宁王?”
“那得问你自己了,她说你以前救过她,对你印象极深,好一顿夸你英姿飒爽,不屈权势,如何如何。你没看她对你的态度么,见了你都不爱搭理我。”
“以前?……”我很是茫然,嘀咕着,“我救过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哪记得那么具体。兴许是她认错人了。”
沈堕突然伸手,强行与我十指紧扣,吻了一下我的耳垂,低声感叹:“我杀人,你救人,我们还真是绝配啊。”
耳朵实在是个敏丨感的地方,我让他这一吻激得,下意识捏紧手,却只能捏到缰绳,还有手里的他。
“谁跟你绝配,”别过脸去,我冷哼,“冷漠无情的是你,没皮没脸的是你,脾气上来没好腔调的也是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你这人不会有病吧?”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里一般,用力地禁锢着我,说话的时候嘴唇时不时地擦过我脖颈处的肌肤,声音低哑:“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我不就已经得病了么。”
温热气息,撩得我一阵颤栗,骨头都要软了,却还嘴硬着回他:“你变态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以前我只要随心所欲,做个纯粹的坏人就好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名声虽差,但乐得逍遥。直到你跟我说,你就是为了抓坏人而生的,你不准我出现在通缉令上,那我不就只能收敛着点,顺道再做做好事,望你在都城能轻松自在,少些操心。”
嘁。
他还记得我六年前跟他说的话。
我勾起嘴角,微微向后倚着他的怀抱,倒也舒适:“你那也算做好事么?我们做好事是抓坏人,你呢,直接把坏人给杀了。”
“这样不好吗,”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评了四个大字,“一劳永逸。”
作者有话说:
小沈有点疯,真·变态反派。
荆禾:我还是喜欢朵朵……
小沈(冷血版):我这就把朵朵宰了。
小沈(朵朵版):达咩QAQ
————
本章还是小红包感谢喜欢~
第27章 偏执占有
我跟沈堕这人真是讲不通道理。
他好像天生的认知就跟我不一样, 他明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但他就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什么都不在乎。不光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还压根不觉得杀人有问题。
又或者说,杀了又怎么样呢。
我忍不住说他:“你以后不准随便杀人了,杀人是重罪,就算是坏人也应该有律法来管他, 不该由你乱来。”
他把脑袋往我肩上一靠,没言语。
我又问:“听见没?”
他拖着懒懒的长音:“哦……”
我骑着马往前追了一段, 怕被栗子落下太远。沈堕就这么靠着我,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问:“如果有一天, 逮捕我的通缉令真的到了你手里, 你会对我动手吗?”
他语气平淡,没有太多波澜, 就好像在聊等会吃什么一样随意。
我回他:“我从去年离家,便不再为朝廷做事了。栗子向往江湖,他一直对我说, 我们既然走了, 从此就是普通百姓。你若找死被朝廷盯上,通缉令也不可能再到我手里。”
“如果呢?”他不依不饶, “如果到你手里。”
我觉得他问的奇怪, 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如果真到我手里, 那说明我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听命的地步, 许多事情由不得我自己选择了。”
“你会杀我吗?”
“我会劝你早日投降,或者……趁早跑路。”
“可要是杀了我就能换取你的自由呢?”
“那我就马上捅死你。”
“?”
沈堕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你也不多少,多少犹豫一下?”
我眨了眨眼睛:“那我犹豫片刻后,再马上捅死你。”
“……”
沈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抑郁的样子。
我们的马终于赶上了马车,马儿齐头时,我高声跟栗子搭话:“喂,跑这么快干嘛,你认路吗?”
栗子斜倚在马车上,半点也不注意形象:“你这话说的不准确。小爷我出门在外,从不是我认路,而是路认我!路要把我往哪指,那小爷我就往哪走。”
“得了吧你。别乱跑,路上危险着呢。”
“放心,危险一来,我当场弃马车而逃,保准你们看不见我一根头发丝儿,我就已经跑没影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瞧你这点出息,你就不管虞姑娘了?”
“我管她干嘛,我又不认识她。给她赶马车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一出,虞姑娘坐不住了,又从里面悄悄地撩起了小窗的帘子,无助地看向我。
别人可能对栗子不了解,我清楚着呢,万一的万一真遇到危险,栗子绝对说到做到,当场跑路。别说虞姑娘了,就是栗子亲二爷爷在这,他也照跑不误,一点儿不开玩笑。
往惠宁城的这条路上变数太多,即便有我护卫,也难保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得给栗子提个醒,不能让他真的丢下虞姑娘。
我清了清嗓子:“栗子,别怪我不仗义,我可跟你说,这位虞姑娘的身份不简单的。”
“有多不简单?”
“惠宁王你知道吧,”我不着急直言,“就是这么个不简单。”
栗子跟着我念了一遍:“惠宁王。惠宁王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嘶,惠宁王,惠宁王姓什么来着,姓……诶等等!惠宁王!”
我故意夸张:“惠宁王那人你知道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心狠手辣,锱铢必较。而你车里这位……可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哦。”
虞姑娘神色一变。
栗子更是顿时瞪大了眼睛:“亲!你!你是说……这!这是……”他语无伦次,最后压低声音,“这里头是郡主?”
我不答,冷哼一声,板着脸,驾着马儿往前去,留下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背影。
走远了些,我用胳膊碰了碰身后一直沉默的沈堕:“你知道吗,栗子有时候也挺狗腿的,胆子不大,跟小白有的一拼呢。他说他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沈堕回:“哦。”
哦?
哦什么哦。
我扭头看他,他不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别处。
我这才发现他已经半天没有抱着我了,坐得那么端正,好像我身上有刺似的。
仰起头,我问他:“你生气啦?”
“没。”
没,没就有鬼了。
“是你非要那么问我的,我都说了不可能,你还要追问……那我说了实话,你又不爱听。”
“嗯,没什么。”
“我收回行了吧?我不会杀你的,刚才开玩笑的。”
“嗯。”
我把缰绳让给他:“给给,给你拿着吧。”
他从容接下,转过头来看向前方,面无表情地骑着马,还是不给面子地耷拉着脸。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一天到晚的总要哄他啊,哄一次两次还好,哄次数多了我还嫌麻烦呢。抱着胳膊,顺势往后倚靠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你也太小心眼了。”
没想到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彻底把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给惹恼了。他粗鲁地勒住我的腰:“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等我回答,脚往马肚子上一踢:“驾!”
他的大手抓紧缰绳,突然策马疾驰在林间,速度越来越快,眨眼就把马车给甩开了。
我慌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干嘛呀,栗子他们跟不上的!”
沈堕沉默不语,速度有增无减。
我也恼了,一边用胳膊用力猛地往后捣去,一边擒住他的手腕大力一拧,想以此来把他推开,找个机会强行下马。
可惜我低估了沈堕的狠劲儿,他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任我怎么如何用力他都纹丝不动,好像一块磐石,不会疼,也没有任何反应。
肉搏既然无效,那就只能动刀子了!
就在我的手摸向刀柄,抽出长命短刀的一瞬间,他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而是狠准地拉紧缰绳,退了一步,让马放慢了速度。那双大手就像操控着一切,不论什么都能随意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此刻,他显然没有那么悠闲冷静,他很生气,并且极为暴躁,咬牙切齿:“想杀我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沈堕你疯了吧!赶紧停下!”
他听我说话就跟耳旁风似的,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搭理,马还在不停地奔跑,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快了。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不会武功”,又记不记得惠宁王的人在暗中盯着他的动向。
我总不能真用刀子捅他,把刀一收,干脆也就什么都不管了,爱如何就如何,他都不管不顾地瞎胡来,我又操什么闲心。
他见我收刀,再次放缓了马儿的速度。我们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总之前后都僻静得很,从一处荒郊野外到了另一处荒郊野外,估计也已经偏离了往惠宁城的方向。
他问我:“你知道我刚才看你拔刀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没好气:“我管你在想什么呢。”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几分讥讽:“我想的是,就算我挨你一刀,也不能让马失控,不然你会受伤。”
我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心里慌乱,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竟成了个蠢笨的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