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岁岁辞晚
时间:2022-09-11 06:58:28

  “你先去吧。”许岚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挥了挥手就当作是示意了。
  “阿言,”许岚又转过身来瞧着江以桃,软声道,“明日你的家人与那两个小丫鬟定会安安全全地回到盛京城,你莫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江以桃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像是没有听见许岚的话一般,问道:“阿岚,你将我留在这儿是为何?”
  许岚没有说话,她朝江以桃走进了一步。
  “我原先以为——”
  我原先是陆朝要我留下来。
  江以桃哽咽着,随着许岚的步子也往后退了一步:“是太子殿下让你将我留下来,对不对?”
  许岚没有回答江以桃,只是淡淡道:“阿言,雨停了。”
  “是,雨停了。”江以桃霎时间像是卸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颓然地耷拉了下来,只有眼眶中不断溢满的泪水依旧不停地往下落着,掉在石块与石块的缝隙之间,掉在不知名的小小杂草上。
  许岚瞧着江以桃这副样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沉默半晌依旧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悄悄地叹了口气。
  陆朝,你真是个混蛋。
  许岚在心中小声地骂着,骂完了又觉着有些难过,这股子没由头的难过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汹涌得像是涨潮时候的潮汐,在霎那间便将许岚吞没了。
  一时间,许岚甚至搞不明白,到底是将一切都放松的陆朝可悲,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江以桃更加可怜了。
  或者说,两个都是可怜人。
  芸芸众生,都被情之一字捆绑,陆朝是这样,阿言姑娘是这样,甚至连自己也是这样。
  许岚抬头去看西边烧得像是火焰一般的晚霞,算了算日子,夏日也快到了。
  春日快要过去了,这些缠绕了许多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应该快要过去了罢?
  江以桃连哭泣的时候都是安静的,她向来与别的姑娘不一样,在别的姑娘家还在追追赶赶、你打我闹的年纪,她的肩上便已经担下了寻常人难以承受的重担。
  她的幼时,并不是城南的糖果更甜还是城东的烤饼更香,再大一些的时候,她的世界中也并不是城西的胭脂好看还是城北的缎子更加艳丽。
  她的人生之中,除了学也学不完的礼仪教养,便是喝也喝不完的苦涩药汤了。
  直到,她遇见了陆朝。
  那个趴在墙头与自己谈天说地的小少年,那个会在自己因为苦涩汤药哭泣时候为自己带来蜜饯的小少年,那个……那个总是笑得毫无规矩的小少年。
  陆朝是她短暂生命中的一束光。
  后来那束光在某个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以桃短暂地体会过快乐,又很快地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一切又都好像变了。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会坐在那条回廊的长椅上看着闲书,春去秋来最后又到了江南不会落雪的湿冷冬日。葡萄藤抽出嫩绿的枝叶,开出小小的、白色的花朵,又结出一串一串的酸甜果实,最后又在冬日成为干枯的藤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陆朝没有再出现过。
  不会再有人,趴在那墙头上与自己说话了。
  后来某一次,江以桃听小丫鬟说,多年不曾有人的隔壁住进了新的人家。江以桃差点儿就以为是陆朝搬了回来,日日守在大门口等着,可一连好几日,都不曾见过隔壁那户人家有人进去,甚至也不曾见过那户人家有人出来。
  想来是什么大户人家随意买下了一处地处江南的房产罢?
  江以桃便又泄了气。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与小山匪陆朝的重逢。
  在她身陷困境时,小山匪在众人眼前将她护在了身手,江以桃记得那日清晨不算灼热的日光,也记得从陆朝身上传来的,干净清香的皂角味道,更记得小山匪在维护自己的时候,冷得像是冰块的声音。
  ——她是我的人。
  小山匪这样说了。
  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江以桃就已经动心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欺骗着自己,你可是江家的五姑娘,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对一个刚见面的小山匪动心呢?
  可他们,是再见,是久别重逢。
  在小山匪陆朝这里,江以桃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类似于快乐的情感。
  在陆朝带她骑马射箭的时候,在陆朝为她扭伤的脚踝上药的时候,在陆朝陪她看无趣的星星与月亮的时候,在陆朝为她煮了一碗咸得难以下咽的生辰面条的时候。
  甚至是陆朝握着江以桃的手,将短刀刺进聂石头胸膛的时候。
  *
  暮色渐深,江以桃的待遇全然不像是落在了山匪手中的俘虏,她坐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静静地盯着燃烧跳跃的烛火。
  “阿言姑娘。”
  江以桃怔了怔,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又好像与自己所熟悉的那一个有些微妙的差别。
  出于谨慎,她甚至没有应声。
  外边传来一声轻笑。
  是……陆朝?
  江以桃眼眶微红,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耳边。
  “阿言姑娘,是我,云溪之。”
  江以桃眨眨眼,眼前晃晃悠悠的小泡沫好像在霎时间被细针戳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沉默了好半晌,江以桃才应道:“云公子,时候也不早了,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于我么?”
  “你的妹妹有封信让我带给你。”云溪之的声音低了些,“若是阿言姑娘不方便,我便给你放在外边了。”
  这种时候放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进来,确实是有些不方便。江以桃抿抿唇,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声轻笑,简单地思虑之后便起身走到了门边,轻轻先来了帷幔。
  “进来罢 。”江以桃轻轻勾了勾唇,微微侧了侧身子,“今日之事还多亏了云公子,明日我的家人也还得麻烦你了。”
  云溪之手上果真拿着一封信,“阿言姑娘说的什么话。”
  他将那封信递到了江以桃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江以桃,面上却露出了一个十分柔和的笑意,“这是你的妹妹让我交给你的信,明日我的手下便会好好地送她们回盛京城去。”
  江以桃并没有伸手去接,她也盯着云溪之,无端地笑了笑:“是么。”
  云溪之垂下眸子,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走到了小桌边,将信封放在了桌上就转身要走。
  江以桃盯着云溪之的背影,无端地想,云溪之……他身量是有这么高的么?
  忽然,江以桃突然出声叫住了云溪之。
  “陆朝。”
  云溪之的脚步一顿,他回过身来,面上方才的那一点儿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阿言姑娘,陆朝……少当家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冰冷,像是在警告。
  江以桃笑了笑,她盯着云溪之漆黑的双眼,点了点头:“唔,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云公子,陆朝既然是你们溪山的少当家,为何今日你们又要将陆朝赶尽杀绝?”
  ……
  云溪之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怎么问答。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因为溪山现在投靠了太子,自然与陆朝为敌。”
  “噢。”江以桃还是笑,“你们怎的知道,这十三王爷就是你们溪山的那个陆朝?”她伸手将耳畔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连我,都还被他蒙在鼓里好一段时间呢。”
  云溪之又沉默了半晌,糊弄道:“溪山自然是有溪山的办法。”
  “是么。”
  江以桃走到了小桌子旁边坐下,轻轻撕开了信封,“原来是这样,云公子若是有事便先回去罢。阿言就不多送了,云公子慢走。”
  云溪之看了一眼江以桃在烛光下显得柔和的侧脸,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就走。
  在他掀开帷幔的那一瞬间,江以桃在他的身后问:“陆朝真是个胆小鬼,是罢?”
  云溪之的脚步又是一顿,他垂着眸,敛去了眸中涌动的暗流,哑着声音回应:“阿言姑娘,你说得对。陆朝就是个胆小鬼,所以阿言姑娘早些忘了他罢。”
  话音刚落,云溪之便走出了帐篷。
  江以桃咬着下唇,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泛黄的信纸上。
  那信上先是问了江以桃的现状,又说了请阿姊莫要担心之类的客套话,直到最后,江以李的信上书——
  阿姊,我们一同去桃山的那一日,十三王爷曾在路上将我叫住。
  十三王爷与我说,若是可以,他希望他求亲之人,是江家的五姑娘江以桃。
  十三王爷还说,若是有机会,他会去江府重新提一次亲。
  再后边的内容,江以桃却没有看下去了。她将信纸捂在了胸口,轻轻地呜咽出声。
  只可惜,陆朝是个胆小鬼。
  他不仅没有去江家提亲,甚至连来见她一面,都要用旁人的身份。
  *
  “陆朝,你可真是个混蛋。”
  许岚眼睁睁看着陆朝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属于陆朝的那一张脸,十分气愤地踢了踢地上的那个“陆朝”尸体。
  陆朝勾了勾唇:“多谢夸奖。”
  “我可没有在夸奖你。”许岚想到了江以桃哭得通红的双眼,多少是有些于心不忍,“为何不将这一切都告诉阿言?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定然是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就是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敢与她说。”陆朝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江以桃喊他的那一声,他明白,这个小姑娘或许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不论陆朝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样貌,他的小姑娘总能认出他来。
  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冥冥中便注定好的缘分一般,就像陆朝在那个午后见到了江以桃的第一眼,他便没有理由地将小姑娘认了出来。
  陆朝轻轻勾了勾唇:“若是我将一切都告诉她,她就会像个小傻子一般,在盛京城那个囚笼之中毫无希望地一直等我。不管我能不能回去寻她,她都会一直等我。”
  这下许岚更是分不清,这两人之间,到底是谁更加可怜一些了。
  “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恨我。”陆朝还是笑着,眼神却是冷的,“恨总是比无端的期待更加好一些罢。”
  这倒是,左右恨一个人还是带着目标的,许岚比谁都还要明白,那种怀揣着希望等待,却又被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摧毁掉希望地无力感。
  许岚叹了口气,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约定好了,明日宋知云便会回来,以剿匪的名义将我们这群山匪俘获,加之十三王爷已死,他便可以将这太子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陆朝附身瞧了瞧尸体,低声道:“宋知云这人多疑,晚些时候你将这具尸体丢进山里去,让野兽啃食。至少要确保,宋知云找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看不出容貌来了。”
  许岚点了点头,又问:“阿朝,之后呢?之后你要去哪儿?”
  陆朝起身,“我会从西京与盛京的接壤之处,一点点地打到盛京城里去。让盛京城好好瞧瞧,是西京回来了。”
  “真好。”许岚笑了笑,“我说人生,有一个值得奔赴的目标,真好。”
  陆朝没有应许岚的这句话,他将一把匕首放在了许岚的手中,嘱咐道:“我也说了,宋知云这人生性多疑,他定没有全然信任你,或许会对你下手。”他顿了顿,握着许岚的手一紧,“你要保护好自己。”
  许岚接过匕首,垂眸盯着它泛着寒光的刀刃,点点头:“你也是,阿朝,我在盛京城等着你。”
  “帮我照看着那个小姑娘,她……”陆朝的神色忽然间柔和了下来,“她是个傻姑娘,你多照顾着她一些。”
  许岚点点头,眼眶微红,“阿朝,你可千万别死。阿言这姑娘一顶一地倔强,你可不要让她在盛京城等你一辈子,等得头发花白你都没回来。”
  陆朝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以黑布蒙脸,脚步轻缓地闪身走出了帐篷,没入了一片夜色中去。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就结局了,理论上我今晚会肝完,理论上(
  。
 
 
第117章 山风 
  第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许岚像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一般,早早地就来到了江以桃这儿,在她的帐篷外边喊着:“阿言,阿言——”
  见无人回应,许岚又喊:“阿言,你的家人与两个小丫鬟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我可没有言而无信,你莫要生我的气了。”
  江以桃一夜都翻来覆去地没能睡个好觉,一直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浅浅地歇了一会儿。许岚来寻她的时候,她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帐篷的穹顶眨了眨。
  两个小丫鬟不在了,自然是没人能帮江以桃梳理鬓发,她铜镜前瞧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朝着帐篷外边走去。
  “阿岚,你倒是……”
  江以桃的话音未落,许岚忽然间快步跑到了江以桃的面前,将她往一旁用力地推去,可她自己却好像在霎时间凝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还是没有消散的不敢置信。
  江以桃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盛元善将刺入许岚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皱着眉头往衣摆上擦了擦,悻悻道:“可惜,我还以为能杀了江家五姑娘的呢。真是可惜……”她厌恶地看了看许岚,骂道,“你一个目不识丁的土匪,倒是十分重情义。”
  “不过,”盛元善天真地笑了笑,“你这土匪说的话倒是不错,我若是直接对你下手,依你的身手躲开定然是简简单单的事儿。可我若是对这江家五姑娘下手……”
  盛元善忽然癫狂地大笑出声,好像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有机会推开江家五姑娘,自己可就没有机会躲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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