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凝笑笑,便策马向前,道:“没有彩头的事我不做。”
平阳郡主追上来,道:“若是你赢了,我便随你处置,若是我赢了,你便要当众给以安哥哥道歉,如何?”
颜凝只觉她这彩头荒谬至极,只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了。
“嗳!你不回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平阳郡主在她身后喊着,可颜凝衣袂翩跹,很快就钻进了树林里。
颜凝和颜予淮带着颜家众人,紧紧跟在谢景修等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敢有丝毫放松。
颜予淮顺手猎了一只鸽子,道:“阿凝,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谨慎了?”
颜凝咬紧牙根,用力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却只是扎在了树上,道:“有备无患而已。”
颜予淮点点头,道:“予潭呢?你没告诉他?”
“他去猎鹿了。”颜凝说着,抬头望了望天空,到处都是骤然飞起的惊鸟,道:“我们三个若都在一处,也未免太刻意了,会让人起疑。”
颜凝说着,命身后跟着的一队死士去周围查探,道:“去找找康王世子在哪里,想法子将他引过来。”
“是!”
不多时候,身后便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回头,只见谢以安猛地闯了过来,他左手执着弓,右手执着缰绳,威风凛凛。
看见颜家众人,他只微微一停,转身便要离开。
“世子既是追着猎物来此,怎么猎物还没猎到便要走?”
颜凝突然出声唤他,连颜予淮也颇有些诧异,这丫头,不会又疯魔了吧……
谢以安脊背僵了僵,猛地勒紧缰绳,淡淡道:“怎么?你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好奇。”颜凝策马上前几步,眼角的余光扫过他所猎的东西,道:“世子所猎颇丰,难怪瞧不上方才那只老虎。”
谢以安冷目灼灼,道:“与你无关。”
颜予淮策马上前,道:“舍妹顽皮,还请世子不要见怪。世子自便就是。”
谢以安看了他一眼,正要离开,便又听得颜凝清冽的声音,道:“还是世子怕在我面前出丑?怕猎不到那老虎,会惹我笑话?”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谢以安硬声道。
“世子慎言。”颜予淮挺身护在颜凝身前,一副护短的模样。
谢以安懒得争辩,只横眉看了颜凝一眼,便一甩马鞭,朝着方才猎物的方向追去。
颜凝朝着立在树上的死士看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知那老虎的行动轨迹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她调转马头,策马追了上去,很快便不见了。
颜予淮心道不好,也赶忙追了上去。
谢以安一心追那猎物,察觉到颜凝跟在他身后,他也只当是颜凝故技重施,全然没放在心上。
身边的侍从看不下去,提醒道:“世子,那颜二姑娘还紧紧跟着咱们呢。”
“随她去。”
谢以安说着,任凭风从他脸颊边狠狠划过。他不经意的回过头去,只见一抹亮色正在他身后跳动着,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没了之前那种厌恶之感。
他还是第一次,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颜凝对他的示好。
他没再多想下去,只回过头来,专心盯着那猎物。
瞬间,他拉弓拔箭,一气呵成,连缰绳都放任不拉,只用腿加紧马腹,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如同穿云一般,便杳然无踪了。
他勒马停下,面容松弛下来,只道一声:“去捡。”
身后的侍从们便策马入了林子。
颜凝追上来,亦停在他身边,见他一脸悠然,便知他已射中那老虎了。
谢以安用帕子擦了擦手,旋即将那帕子递给侍从,道:“你也看够了,还不走吗?”
“哈?”
谢以安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
颜凝刚要开口,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她心下一惊,赶忙调头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谢以安心知定是出了事,便没有犹疑,立刻跟了上去。
颜凝赶到的时候,谢景修和谢景仪并着身边的几个侍卫早已和刺客搏杀了起来。
刺客人极多,树上、地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死死围在谢景修等人周围,不断的有人扑杀过来,又不断的有人应声倒下去,血流四溢。
谢景修他们不过七、八个人,这些刺客数倍于他们,且各个是高手,上一世,谢景仪不在谢景修身边,他尚且能保住一条命,只是腿上受了重伤,连颜凝都不得不感慨,他着实棘手,也就难怪康王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置他于死地。
颜凝抽出腰间的马鞭,顷刻便要上前去。
谢以安伸手拦住她,只丢下一句“别添乱”,便策马而上。
颜凝见他出手狠厉,很快便解决了几个刺客,心中不觉狐疑,也许康王行刺的事,他根本不曾知晓。
来不及多想,她忙回头示意颜予淮,颜予淮会意,只留下一人保护颜凝,便带着所有人冲杀了进去。
颜凝并不会功夫,这个时候进去也只是添乱而已。她便拔出箭来,远远的朝着那些刺客射去。
一个刺客迎面从树上飞身下来,眼看就要劈到谢景修的后背,只听“嗖”的一声,利箭贯穿了他的脑袋,他很快失去意识,软软的倒了下去。
打斗中,谢景修勉力朝着那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颜凝长身玉立,眼眸凌厉如刀,她丝毫没有犹豫,手中的箭一支支的射出来,像是传说中的玉面修罗。又或者,她比玉面修罗更美些,便是九天玄女,只怕也未必及得上她。
“多谢!”他远远笑道。
颜凝没说话,只微微颔首,便继续射她手中的箭。
她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答话,甚至,她比谢景修更希望他没事。
他也一定要没事。
有刺客发现了颜凝,很快便有几名刺客从天而降扑杀过来,颜凝身边的死士拼死相护,可很快就受了伤。
颜凝跳下马来,捡起死去刺客手中的剑,亦搏杀起来。
血溅在她脸上,温热灼人,血腥气直冲鼻腔,手上湿腻腻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可她不能退缩,只能向前。
一道银光闪过,刺客手中的剑直直的扎入了她身旁死士的身体里,颜凝一怔,刺客的剑便已指到了她面前。
颜凝向后退了几步,却被抵在了树上,避无可避。
她一咬牙,心下一横,伸手握住了刺客的剑锋。
瞬间,右手便被利刃划伤,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颜凝猛地抬头,只见谢景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前,而他的剑锋已扎入了刺客的身体。
谢景修看向她,温言道:“没事吧?”
他说着,伸手猛地拔剑,那刺客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他不动声色的遮住了那刺客的尸体,将沾血的剑隐在身后。
颜凝摇摇头,道:“无事,多谢殿下。”
谢景修笑笑,道:“我们扯平了。”
颜凝亦抱以粲然一笑,她一回头,只见谢以安正站在她身后,他手上执了剑,那剑锋直指着地面,一滴一滴的朝下滴着血。
他眼眸冷峻如冰,森然道:“用手接刀刃是大忌!你手不要了?”
颜凝没理他,只直直略过他身侧。
谢以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
颜凝见谢景修已势如破竹,众人齐力破敌,没多少时候,场上的刺客便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便被他们诛杀殆尽。
颜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望着自己右手上的伤口,紧紧的攥紧了手指。
谢以安的侍从们赶了过来,围在谢以安身侧,道:“世子,属下来迟!您没事吧?”
谢以安看着颜凝的方向,半晌,方淡淡道:“无事。”
颜予淮也赶忙跑到颜凝身边,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并未受伤,才略略安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谢景修命谢景仪和阿靖去找刺客身上有无信物和痕迹,自己则走过来,先向谢以安道了谢,又走到颜予淮和颜凝面前,道:“此次多亏你们了。”
颜予淮忙行礼道:“殿下不必如此,这都是臣等份内之事。”
颜凝微微躬身,道:“殿下客气了。”
谢景修说着,将一瓶金疮药递给颜凝,道:“先用着,仔细别留了疤。”
颜凝伸手接过,道:“臣女谢过殿下。”
谢景修笑笑,道:“今日的谢谢说得太多了。”
话音未落,便见谢以安大步走了过来,看向颜予淮,硬声道:“以后还是不要让令妹做逞强的事了。”
言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颜凝不服气道:“大哥别理他!”
颜予淮无奈的笑笑,道:“这次我倒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第14章 交易
经此一事,谢景修、颜凝、谢以安等人也没了狩猎的兴致,见天色已晚,一行人便缓缓朝着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众人都是满怀心事,一路无话。
直到走出了林子,火红的篝火和漫山的火把才使众人略略回过神来。
场地中央,到处都堆满了今天猎到的战利品,一簇一簇的堆放着,有牛、鹿、羊,野鸡、飞禽等等,不少人围着猎物们指指点点,好像在说谁猎的更多、更珍奇。
颜予潭和平阳郡主见颜凝等人出来,忙迎了过来。
他们朝谢景修等人见了礼,便迫不及待的看向颜凝,道:“二姐,我猎到好大一头鹿,我已命人收拾了,待会烤鹿肉吃。”
颜凝笑笑,道:“知道了,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一天都没敢吃什么东西呢。”
平阳郡主白了他一眼,道:“不过是头鹿,也配这样昭告天下的。真是可笑。”
“郡主说得轻巧,那我倒要问问,郡主猎了什么?”
颜予潭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颜予淮无奈的笑笑,道:“郡主,舍弟从来都是这样,你别见怪。”
平阳郡主吩咐道:“来人呐,把我今日猎的东西拿出来,给颜二少爷开开眼。”
“是!”
侍从们答应着,很快便将一车猎物拖了过来,颜凝看着,这车上足有十七八种动物,鹿、羊之类的暂且不提,连狐狸、狼都有,也难怪平阳郡主这么有底气。
“颜凝,你猎了什么?是拿出来比比,还是直接认输?”
平阳郡主说着,不觉挑了挑眉。她今日本是着了一身月白色的男装,如今已都沾染了脏污,连脸上的妆都花了几分。可见她是卯足了力气,要赢了颜凝。
颜凝自然什么都没猎到,便是她真的去猎,只怕也没把握能赢了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见颜凝面上犹疑,便道:“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当众……”
“她猎到了。”
“她……”
开口的是谢景修。
谢以安刚说了一个“她”,便把后面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谢景修说着,只一招手,便有数名侍从抬着一个庞然大物走上前来。
侍从们将那庞然大物放下来,又举了火把来照着,颜凝才终于看清楚那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是什么。
颜凝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熊?”
平阳郡主尖叫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修。
这玩意是颜凝有本事猎到的?
她满脸的疑问,道:“太子哥哥,你该不是故意偏袒颜凝吧?你说她猎头鹿我是信的,她能猎到熊?”
谢景修认真答道:“绝无戏言,孤亲眼所见,也大为震撼。”
他说着,转头看向颜凝,称赞道:“二姑娘好箭法。”
颜凝耳朵一红,生生接下了这句子虚乌有的称赞。还好,夜色已深,没人看得清她脸上的神色。
平阳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抢白道:“即便如此,一头熊虽然稀罕,却也比不上我这么多猎物,细论下来,还是我的赢面更大些……”
“不是。”
“什么?”平阳郡主看向谢以安,诧异道:“难不成以安哥哥觉得,是颜凝赢了?”
“事实如此。”
谢以安一板一眼的说着,向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将他近日猎的老虎抬了上来。
“这……这也是颜凝猎的?”平阳郡主说着,惊得险些咬了舌头。
“嗯。”谢以安颔首。
颜凝不觉看了谢以安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静,目光微寒,夜色太浓,让人看不透他的心绪。
平阳郡主看向谢景修,颓然道:“太子哥哥也觉得是我输了?”
谢景修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道:“孤倒是觉得,你们算是打了个平手。”
颜凝不觉看向谢景修,他的确风光霁月,连说出来的话都温润得如同树荫里漏下的月光,温柔得不像话。
他似乎察觉到颜凝在看着自己,便看向她,道:“二姑娘以为如何?”
颜凝自然求之不得,她不能输,却也对赢没有兴趣。
“殿下所言极是。”颜凝轻声道。
平阳郡主不甘心的看了颜凝一眼,又看看谢景修和谢以安,终是不情不愿道:“既如此,便算我们平手罢了。下次再比试也不迟。”
颜凝笑笑,道:“郡主说的是。”
正说着,便见颜凌和颜冰也走了过来,颜凌笑着与众人见了礼,便看向平阳郡主,道:“郡主原在这里,母亲遍寻不见你,正念叨呢。”
平阳郡主点点头,又怕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颜凌,便刻意与颜凌保持了几步的距离,道:“嫂嫂,我们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