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周母喜欢的那个人也意外得病,临死之际求周母让刚成年的周柔和他先天跛脚的儿子结婚,周母答应了。
但是周柔不同意,那时候她已经上高一,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孩子了,当然不同意把自己的人生交给这样的人。
她要结婚的对象叫陈军,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不学无术,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混子,不只是她不同意,周家也不同意。
周父去世以后,周家也并没有不管周柔,周柔从小到大的学费都是周家爷奶出的,可以说,周柔对周家爷奶的感情都比周母深。
因为周母对陈家几个孩子都比她好,仅有的母爱也全给陈家的孩子了。
为了周柔嫁给陈军,周母上吊、跳河,能使的招数都使了,最后甚至给哄骗周柔喝酒,把陈军和周柔关在一起,被人发现了,这下周柔不嫁也要嫁。
就这样周柔浑浑噩噩过了几年,要不是后来可以高考的消息传来,周柔还在不在人世都说不准。
周柔:“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经常在外人面前哭诉我不孝顺、对不起她,说我不守妇道,抛弃残疾丈夫,要不是怕小贝走上我的老路,我早就不想活了。”
舒语听了也很唏嘘,想安慰她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安慰起。
“你和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他指的是陈军。
周然惨然一笑,“离婚了,他提的,因为我生不出儿子,可笑吧,她逼着我嫁,人家根本不想要我。”
这个她指的是周母。
舒语疑惑道:“既然离婚了,为什么阿姨还说这些?”
“她不让我离,她叫我别读书,回去给那人生儿子,她说陈军他爸把陈军交给她,她一定要把人照顾好,她不能对不起陈军他爸。为了对得起陈军他爸,是不是就可以牺牲我。”
“我出来上学这半年,也不知道人家跟她说什么,她把家里的房子全部给人家了,还说什么陈军把她当亲妈,以后要给她养老。呵,现在好了,被人赶出来,无家可归,你说可不可悲?”
原来她之所以早早来京市,就是因为家里的房子被人占了,现在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
舒语:“报警告他们强占房子,法治社会,怎么还有人这么猖狂?”
“报警?”
周柔绝望道:“你以为我没报过吗?人家警察来她就哭我狠心,还说什么房子是她的,是她心甘情愿给陈军的,不是陈军他们强占的,还怪我,说要是我和陈军还是一家人就不会有这种事了,直到现在,她还在逼我回去和陈军复婚。”
“更恶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把我上学期省吃俭用的钱、打工挣到的钱偷去给陈军了,就因为他要娶的媳妇嫌弃他跛脚,把彩礼翻了一倍,要不是有点零钱被我随身携带,我可能连京市都来不了。”
天哪,离了大谱。
说实话,舒语还没见过这么窒息人。
初恋的威力真大,为了初恋可以不要自己孩子的前途,不在乎女儿的心情。
见到周柔窘境的时候她是有点意外的,她知道周柔应该是攒得有钱的,学校给的补助她差不多能攒下来一半,平时也会到学校或者是校外找点兼职,杂七杂八也攒了一些钱,还说下个学期要送小贝去学校上学来着,现在看来,一切都要打水漂了。
舒语担忧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说到这,周柔一扫刚才的绝望,目光坚定:“她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要妈了。”
“我要把她送回去,既然她一直放不下所谓的初恋,还有初恋的儿子,为了他们可以无休止的牺牲我,索性就送她回去和他们作伴,对她我能做的都做了,她想怎么样我都随便她。”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在她逼我嫁人的时候我就应该想清楚的。不是所有人都有父母缘,也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无私的疼爱自己的孩子,得不到的东西我不应该过分强求。”
她把期盼的目光投向舒语:“我想跟你借点钱,还有小贝,我想把她放在你这里,她年纪还小,来回折腾我怕她吃不消。我回去把那边的事情解决好就来接她。”
“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孩子放在我这里你放心。”
“嗯。”
第二天一早,周柔叫上周母离开了。
周母疑惑的问她,“我们去哪里?不是要在这里住两天的吗?”
周柔平静道:“你不是想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周母以为她妥协了,愿意回头了,高兴道:“你想通了?小陈新娶的哪里比得上你,小陈说了,只要你回心转意,他会一直等你的。”
“还是小陈的计划好,把你的钱藏起来,你走投无路了肯定会回头的。”
周柔惊愕道:“你说什么?陈军让你把我的钱藏起来的?为什么,是他要跟我离婚的,是他嫌弃我不会生儿子?”
周母讪讪道:“他后悔了,小柔,日子是过出来的,小军他知道错了,你们以后好好磨合,你也收收性子,熬过去就好了。”
周柔嘲讽一笑,“你不是我妈,你是他亲妈!”
亲妈不会一次又一次推她进火坑,自救的机会都不给她。
第84章
“你弟弟还小, 你让让他吧!”
“家里没钱了,你别读书了,出来进厂帮家里减轻一下负担吧。”
“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本事,只好委屈你了。”
“......”
床上的人时而皱眉, 时而面目狰狞, 大冷天的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在微若光线的照射下微微发出点点亮, 可以看出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舒语突然‘啊’一声惊醒, 迷茫的扭头四处看,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适应了两三分钟才清醒过来, 疲倦的掀开被子起床,继续睡也睡不着。
可能是受周柔的影响,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又再次清晰、直晃晃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和前世割离了, 原来她一直没忘, 甚至一些细微末节都一清二楚,比知识点还牢固。
这会儿七点不到,她起得比昨天还要早。
要是她没有做噩梦,一般情况还在睡觉。
沈穆回军区了, 安安和小贝单独在一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用担心会吵醒谁,她打算下楼喝点水顺便把早餐做了,等一下他们起来就可以吃了。
才到楼梯的转角处, 厨房的门半开, 微弱的灯光从半掩的门缝中钻出来, 隐隐还能听到细微的交谈声, 听得出主人刻意把声音压低了。
她慌忙低下身子,躲在栏杆的后面,看不到厨房里边的情况,心里慌得一匹。
慢慢挪步下去,里边的声音更清晰,仔细一听,是老太太他们。
虚惊一场,人吓人真的是吓死人。
“多放点肉,闺女爱吃。”
“得得,你是亲爹,我是后妈。”
“别怀疑,你就是我闺女亲妈。你生她的时候我一直跟着的,不可能是捡来的。再说了,后妈也不会像你这样,闺女念叨一句想吃小笼包你就屁颠屁颠大清早起来做。”
“行了行了,你少贫嘴,快去烧水把蒸笼架起来,小笼包马上就好了,热气上来就放进去蒸。”
舒语背靠着墙,眼睛注视着外边,天空逐渐清晰,一道灯光从门缝折射出来,打在地上,一直延伸到尽头,直至消散,前面的路被映照的很清晰,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清晰明了。
她已经有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早早起来折腾的父母,有些东西好像也没那么介怀了。
推开厨房门,温声道:“你们今天起得真早,捣鼓什么呢?”
夫妻俩听到门口的动静,同时转身回头,见来人是她,老太太不满意的念叨:“你走路没声的,吓死个人。”
“不怪我,是你们太认真了。”
“赶紧的,你把牙刷了脸洗了,上楼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醒了就把他们喊下来吃早点。”
“好咧!”
梳洗完,到小瑾他们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安安她们房间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她就先去安安她们房间看看。
推开门安安房间的门,吸鼻子的声音就更加明显了,慢慢摸索过去打开小台灯,小贝包着眼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舒语。
啜泣声是小贝发出来的,不用说,应该是想妈妈了。
“怎么了小贝,来,阿姨抱抱,是不是想妈妈啦?”
小贝哽咽着说:“舒姨,我想妈妈了!”
舒语轻手轻脚把她揽过来,她和安安靠得近,这期间安安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孩子瞌睡多,睡得死,看小贝眼睛都有点肿了,估计哭得时间也不短了,安安硬是没被吵醒,睡得跟个小猪似得。
舒语把被子往安安那边拢了拢,防止冷风进去把安安冻坏了,然后拿了一床毛毯把小贝拢在怀里哄,“没事的,你妈妈把外婆送回家就来了,你跟哥哥还有妹妹他们玩几天,一眨眼的功夫你妈妈就回来了。”
“我妈妈什么时候才来啊?”
“很快的,她知道小贝还在这里等她呢,肯定会抓紧时间回来的,我和你一起等她好不好。”
“嗯。”
“走,阿姨带你洗脸刷牙去,你李奶奶做了小笼包,味道可好了,等一下我们就去尝尝。”
舒语带小贝梳洗完就把她放到炉子那边,炉子烧的是蜂窝煤,大冬天要是没个炉子,又没有取暖的东西,冻死个人了。
还有三个甜蜜的负担在楼上等她去唤醒,把小贝安顿好,刚好老太太从厨房出来,察觉小贝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老太太低声问:“想她妈妈了?”
舒语看了小贝一眼,点头道:“我上去的时候已经闷在被子里哭了很长时间了。”
老太太一脸不忍,“都是大人造的孽,全让孩子受了。她那个外婆也是,脑子被驴踢了,多大年纪了还拎不清,说出去都丢人。”
舒语调侃道:“老太太,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对我,会不会为了儿子牺牲我?”
老太太皱眉瞪了她一眼,不悦道:“在你眼里你妈我就是那种为了外人欺负自己闺女的人?我自己有闺女我疼别人家的干什么,嫌一天事情不够多,没事找事?”
“再说了,从小到大你那次欺负招惹你哥他们我没有帮你,还有你爸,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得,我说你两句都不行,还为了儿子苛待你,我们家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你别不知足,再作小心我抽你。”
扬起手,佯装要打她。
舒语笑着躲开了,娇嗔道:“唉,我就是问问嘛!”
老太太甩开她的手,“我看你就是作,被沈穆还有你爹他们惯得越来越作,赶紧上去把人给我带下来,你不饿我孙子他们饿了!”
“好!”
.
L市县城。
周柔扶着虚弱的周母找了一个地方休息,等她缓过这口气再赶路,事实上周柔自己也是疲惫不堪,火车上历来不太平,她们母女俩又是别人眼中的‘弱势群体’,她一直不敢睡熟,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说实话,直到下了车她才敢放松自己。
“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办点事。”
周柔把携带的行李靠着周母放下,自己往售票窗口跑去了。
周柔:“同志你好,还有今晚的票吗?”
“有,晚上10点的,要吗?”
“要。”
买好票,周母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周柔提起行李喊了一声,“走吧”,然后也不管她的反应,自己提起行李先走了。
周母翻起身快步跟上去,疑惑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周柔暂时不想把自己买票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又闹幺蛾子,冷漠道:“没什么,快点吧,等一下天黑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遇到一辆回周家庄的牛车,一个村子里的,大家都是熟人,顺路捎上她们。
驾车的是周柔族里的一个叔叔,家里行三,按辈分周柔应该管他叫周三叔,“小柔,去哪里来啊?”
周柔脸上挂起了标准微笑,“我带我妈到京市玩几天,这不是要开学了我没时间,提前送她回家。”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破烂事她也不想逢人就说。
周三舒羡慕道:“京市呀,大城市呦,老二媳妇,你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厉害的闺女,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周母僵着脸,扯出一个不是很自然的微笑,“是、是!”
之后她又把目光转向周柔,周柔躲开了她的视线,连简单的应付她都不想有了。
周母失落的垂着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颠簸一路,周柔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坐牛车好是好、快也快,就是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要不是贪图它快,她也不想坐牛车。
终于到了周家庄了,周家的院门大开着,周柔舒展了一下腰身,对周三叔道:“三叔,待会儿我想让我柱子哥送我进到县城去,可以吗?”
周三叔家条件不错,是村里为数不多拥有自行车的人家,柱子是他家的小儿子,平时和周柔关系还行,这点小忙他肯定会帮!
也不是什么大事,周三叔当即代替柱子答应了,“多大点事,我让你柱子在家等你,你要走的时候直接过来喊他就成!”
“行,那我先谢谢三叔了!”
“去办你的事去,这点小事不值当。”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都跑出了,来人分别是陈军、陈母,还有陈家大房,人数也不少。
陈军看到来人是周柔,先是惊愕然后高傲的抱臂,“我还以为你能跑多远,还不是死皮赖脸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好好把儿子给我生了。”
周柔全程无视他,一点也不想和他浪费口舌,说多了她怕自己反胃,提着周母的行李就往她原本的房间去,属于周母的东西都没有了,零七零八的塞了一顿衣服被褥,拥挤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