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花清染模样乖巧,顿时心情大好,索性扬声对着悬在空中的人说道:“喂,你再不下来,我们可就走了。”
祝眉闻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后将掩月轮收回身边,指尖聚力默念咒语,瞬间将围在身周最近的一批火鼠迅速绞杀。
巨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花清染抬眼时,恰逢红衣翻飞而至。
她赶忙上前关切道:“眉姐姐,你没事吧?”
红衣使与那些巨兽纠缠许久,原本精心挽起的长发,已有些凌乱。
她再次剜了南宫一眼,抬手捋了捋鬓发,面上的笑意又恢复如初。
“我没事,多谢花主关心。”
她悠悠瞥了一眼倒塌的山石,敏锐察觉到隐藏于层层乱石深处的一缕亮光,眼神微动。
“这道路连我都不曾知晓,两位又是如何得知,这山体之后竟还别有洞天。”
花清染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下意识看向南宫别宴。
她原想说这路是南宫发现的,可方才见他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才是打通这出路之人,便猜想他许是不想让祝眉知道这些,故而也并未作声。
南宫倒是比她从容得多,只道:“现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些圆毛畜生马上就会追来,咱们先离开这儿。”
祝眉知道其中利害,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密密麻麻的火鼠,随即召回掩月轮,点了点头,“嗯。”
借着山体崩塌形成的空间,三人迅速钻进那一处裂隙。
火鼠身形庞大,此处裂隙只能容他们探进半个身子,突然被阻隔在外,自然气急,立时发狠似的撞击向那处支离破碎的山体。
花清染只觉地面随之一颤,悬在头顶的山石,立刻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心下一慌,动作难免滞缓,幸而被南宫抓住手腕往前带了一把,堪堪避过那些滚落的碎石。
红衣使指尖聚起一簇火焰用以照明,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却听南宫打趣道:“我说小花儿,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专心点儿。”
红衣是听着他的语气,颇为嫌弃的收回视线,在前专心带路。
花清染没有留意到祝眉的动向,只道是自己拖了后腿,讷讷道:“哦……对、对不起。”
她不知为何,今日同南宫说话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脸上发烫。
许是这里的环境太过炎热,自己仍有些不适应。
可看到南宫抓着自己的手,面上不禁又泛起一阵燥热。
“你、你你别乱叫我的名字。”
南宫带着她绕开嶙峋的石块,好笑道:“那你让我叫你什么?花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花清染急着辩解,但转念一想,南宫叫的也的确是她的名字,只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罢了。
可他又不是旁人,若也同祝眉这般,唤自己以尊称,不就显得生分了?
她现下心乱如麻,全然没有余力再去思考这些事情,便也由他去了,只赌气似的说了一句:“随你吧。”
“好勒。”
南宫笑着牵紧了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出了这随时可能坍塌的山体裂隙。
就在他们刚踏出裂隙的时候,身后的火鼠忽然发出一声咆哮。
紧接着,山体轰然而下,彻底将这之间的通路封死!
南宫移开护着花清染的手,轻轻拍落不慎沾在他肩上的一丝灰尘,道:“总算摆脱了那群恶心的东西。不过,这里离第三重冥火境,究竟还有多远?”
闻言,花清染摇了摇头。
祝眉也没有开口,只紧紧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
南宫瞧见她的架势,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瞒不过去,连忙讨饶,“行了行了,我招还不成么?”
他朝前走了几步,将花清染带至灰尘荡不到的安全之处,才悠悠开口。
“我们朔方城的炎阳之力,除了可以抵御这里的火毒,还能与所有热源产生感应。”
“方才我将手贴在山体之上,正是为了感应这山体中,是否真的有熔岩存在。很明显,这山体内里中空,定是别有洞天。”
“我便想着,与其要从那些恶心的东西身上踏过去,倒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寻到另一番生机。”
他说着,看向花清染,“所以,我便借着小花儿的力量,打通了这座山体。没想到,还真被我赌对了。”
花清染听着他的话,不由垂下眼眸。
小宴又在胡说八道。
他哪里是借她的力量,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灵力。
可既然他不愿让红衣使知晓此事,自己作为他的朋友,帮他隐瞒一二也未尝不可。
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辞,祝眉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但她也看出南宫别宴不愿多言,此刻多做计较也是无益,便顺势笑道:“原是这样,幸亏有世子在场,否则,还不知要与那些孽畜纠缠到何时。”
南宫也笑起来,“这还要多谢红衣使费心拖延,才叫我这个不中用的闲散世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花清染看着二人互相客气,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个……咱们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啊?也不知,墨先生他们何时才能与咱们汇合?”
祝眉四下望了一周,道:“这第二重冥火境,地形并不复杂。按照卷宗上的记载,这里应是无数山体相连,从中间将这地界一分为二。”
“原本我们与墨先生他们兵分两路,若无意外,待行至此界终点便可汇合。但现在,凭空从中间多了一条路出来。这条路卷宗上并无记载,不过我方才用灵识探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危险。而前面的赤色火焰,似乎与方才那条路所见到的也并无不同。”
她说罢,眉梢一挑,看向南宫别宴,“世子觉得呢?”
南宫别宴道:“我与红衣使想的一样。反正现下也只这一条路能过,何不走个试试?”
花清染也点点头,“小宴说得在理,方才耽搁了许久,也不知墨先生那边如何了。咱们且谨慎些,这便出发吧。”
正如红衣使所说,他们所探得的这条新路,亦通往第三重冥火境。
只不过这道路的走势,恰好是从山体正中纵贯而出。
虽与外界相比晦暗了不少,但好在这里有山体相隔,竟也不似外界那般炎热,除了不时有怪石相阻,走起来倒也算得上顺畅。
三人以火为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已行到了尽头。
这山体内部的出口,被外界映得通红,但实际上并非与外界直接相通,而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山石。
那山石被火焰反复灼烤,将化不化地悬在那里,乍看上去,那出口之处反倒更像一座火炉。
花清染还未近前,便被那熏腾的热气烘得眼眶发酸。
她看着那处皱了皱眉,“穿过那片山石,当真就能到达第三重冥火境吗?”
祝眉道:“卷宗所载,第三重冥火境正在西北方位,我们的方向与之一致。不过……”
她略有些迟疑,“相传这第三重境内,遍布熔岩之火。我与南宫世子倒是无碍,花主怕是难以抵挡这冥火之力。”
看到花清染为此愁得皱起小脸,南宫别宴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这也好办,我与红衣使合力,还怕护不住一朵小花儿?”
祝眉却道:“若无外力干扰,在冥火之下护住花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再像方才那样,遇见一群腌臜之物。到时自保尚难,花主岂不更加危险?”
“说得也是。”南宫点点头,“那不如还像方才那样,我来保护染染,红衣使冲锋陷阵,咱们总能冲出重围。”
听到这话,花清染面上一窘,赶忙制止了他。
“小宴别胡说。”
“好好好,遵命。”南宫收起玩笑,托着下巴琢磨了片刻,“不过我是说真的,若这山石外面当真是炼狱火海,定是要有一人来护住她的。否则,这样一朵娇弱的小花,岂不要被这赤焰,灼得灰都不剩了。”
花清染不满道:“我哪有那么弱,我可以自保的。”
祝眉听到这话,脸色却有些古怪。
那日在琼芳殿外,花若锦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赤焰火燃得再烈,也终究比不过柔骨花。”
许是这里热气蒸腾得厉害,熏得人神思发昏。
有那么一瞬间,祝眉竟觉得,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竟是格外的碍眼。
花清染站在南宫身边,全然没有察觉到祝眉不善的眼神。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的乾坤袋中翻翻找找,终于从中拿出一张明黄的符箓,面上欢喜起来。
“差点忘了这个,这是先前大祭司赠我的护身之物,据说有保命之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祝眉,“只是,我平日待在琼芳殿,不便去找他,竟忘了问这符箓的用法。红衣使既得了大祭司的真传,不知,可晓得这道符箓?”
祝眉盯着她手里的那张明黄符纸,只觉心口闷得发疼。
她当然认得这符箓。
此符名为神佑,的确有护人性命之能。
但炼制此符的过程极为艰难,除了要对符文有极为精细的掌控,还需消耗不少修为,才能将护命的神力注入其中。
师父于此道钻研颇深,可至今也只炼出了三道神佑。
听闻先前师父曾赠予花若锦一道,另一道后来给了郁轩城主,还有一道,则留在他自己手里。
那么,花清染手里的这道神佑,只能是师父自己的那道。
祝眉不禁失笑。
自己身为大祭司的亲传弟子,在得知神佑一符的时候,无论怎么向师父讨要,他都没舍得割爱。
而现在,却将这珍贵之物,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一想到师父将此符赠予花清染的目的,原是为与她结契,祝眉便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自己与师父相伴百年,都未能得他亲赠这护命的宝物。
这半路杀出的小花灵,却能得师父青眼相待。
她凭什么?
“凭她是一朵博人怜惜的柔骨花呀。”
脑海内陡然出现的声音,令祝眉一惊。
便听那声音又道:“是不是觉得,被人比下去,是一件十分不甘的事啊。你猜想得没错,孤阙大祭司那般刚正不阿之人,怎么可能会与自己的徒弟私相授受?”
“但就算你与他不能有明面上的男女之情,又凭什么,被这半道杀出的花灵捷足先登?”
“杀了她。”
听到这三个字,祝眉猛然回神,暗自反驳着那个声音:“不行!她是城主要保的人,我若杀了她,师父也会怪罪。”
“你怕什么呢?死在这炼狱火海之中,是她自己实力不济,怪不得你。你何不想想,城主若真担心她的安危,只怕要令大祭司亲自前来相护。可他派了你来呀。”
“这是你的机会,是你唯一的机会。杀了她,师父就还只是你一个人的。”
“杀了她……”
看着那道有些刺眼的明黄符箓,祝眉的内心有一丝动摇,如丝媚眼中,再次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红光。
那声音似有魔力,引着她不断向深潭下沉。
“红衣使?”
她被花清染的声音拉回现实,随即若无其事地答道:“此符名为神佑,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花清染又问:“那可否请教红衣使,到底该如何使用这符呢?嗯……它既然能护命,在火海中,应也能为我抵挡一二吧?”
祝眉心思流转,只干巴巴地笑了笑,“这是自然,花主到时,且试着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那符箓正中。待到您的血与上面的符文相融,便可触发它真正的效用。”
花清染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就知道问红衣使也是一样的。”
祝眉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刺眼,索性移开视线,“花主且后退些,待我破开这山石。”
“好。”
花清染依言后退到南宫身旁,便看祝眉祭出掩月轮,猛然撞击向那本就薄弱的山石。
山石破碎之时,阻绝在外的热气瞬间涌了进来。
南宫别宴护着花清染,跟上祝眉的脚步,一齐出了这山洞。
外面灼目的火光,使得花清染闭了闭眼。
果然是一片炼狱火海。
好在这火海中并没有火鼠之流阻拦,花清染被二人一前一后地护着,倒也并不觉得有何不适。
而三人还未行至几步,便在眼前的一片火光中,发现了一株通体赤红的仙草。
只见那仙草生有九叶,叶片上的脉络散着如血的殷红,顶端托着一朵赤红色的花,花瓣边缘如波浪翻涌,美艳不可方物。
花清染惊呼出声:“那便是血曼陀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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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险象
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 南宫不禁眼神微动。
红衣使也面上一喜,惊奇道:“‘九叶一花,脉纹如血。’与卷宗上的记载如出一辙, 应该就是血曼陀。”
花清染欣喜道:“太好了, 终于叫咱们找到啦!”
她说着,便往那血曼陀的方向冲去。
南宫别宴此刻正四下观望,一不留神, 身旁的人已经冲出了数步,连忙收回思绪紧跟其上。
这第三重冥火境内, 满是将熄未熄的赤焰,不知何时便会冲天而起, 将涉足此间的生灵焚为灰烬。
花清染被身旁的二人护在中间,那些烈焰难以伤及她分毫,自是察觉不到周围暗藏的危机,满心满眼只有唾手可得的那株仙葩。
可临到近前时,却又犯了难。
她转头看向祝眉,问道:“红衣使可知, 这东西摘下来该如何保存吗?如此圣物, 若是被不慎弄坏了,咱们可就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