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京越关山——时兰皋
时间:2022-09-13 07:39:02

  ……
  “十岁的裴简要送七岁的夭夭一支小巧的玉柄嵌金丝缘匕首和一张药油方子,希望夭夭习武时少受一些伤。”
  ……
  “十五岁的裴简要送十二岁的夭夭很多首饰,簪、钗、步摇、耳坠,各式各样。或许夭夭不会经常戴这些,可是别的小姑娘都有啊,夭夭也要有。”
  ……
  “十八岁的裴简要送十五岁的夭夭一把弩、一杆枪和一柄剑,希望夭夭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不要受伤。”
  ……
  最后一张纸在裴简手里。
  他站在路的尽头,站在十几盏美轮美奂的花灯之中。
  不远处的亭子里,放着好多黑漆嵌螺钿、朱漆描金纹、剔红、剔黄、剔彩、剔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装着他补给她的每一年的生辰礼物。
  顾灼攥着二十一张纸条,看见那道修竹般挺拔的身影时,早就蓄满眼眶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地淌下来。
  她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挪不动步子。
  好像她走过去,这场美梦就会戛然而止。
  可美梦的创造者全然不知她的怕,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将她拢进怀里,垂首吻她耳际,低声说尽柔情:
  “二十四岁的裴简要送二十一岁的夭夭一柄翡翠玉如意,希望夭夭余生事事如意。”
  “夭夭,我永远爱你。”
  顾灼的泪落得更急,将裴简领口处的衣料快速地洇湿。
  她想,哪还用等什么余生呢?她马上就要不如意了啊。
  在她二十一岁生辰这天的不久之后,她会与她热烈爱着的人分开。
  从此,山遥水远,再无干系。
  她止不住哭,却想让他知道:“我也永远爱你。”
  即使我们分开。
  裴简抬起她的脸,用锦帕一点一点拭去她的泪,柔声哄她:“不哭了。”
  她轻轻点头:“嗯。”
  远处烟花盛放,在漆黑夜幕中绚丽斑斓,升空时刹那间的惊艳,很快化成碎星冷银坠落凡尘。
  可是,有幸见过这稍纵即逝的灿烂,也足够了。
  裴简站在顾灼身边,垂眸温柔看她软润如玉的侧脸。
  他想亲她,可他得再等一会儿。
  他想让她把这场烟花看完,想补足她元宵节时没能好心情地赏灯赏烟花的遗憾。
  可他的小姑娘倏然转了身,仰头凑近他,声音软软:“裴简,我想亲你。”
  也不等他回应,下一瞬,甜软唇瓣就印上他唇角,温热舌尖伸出来试探,自投罗网。
  裴简揽她腰向上一提,将人完全按进怀里,吻得更深更重。
  这场烟花盛大又持久。
  那一晚,顾灼睡在王府,睡在裴简怀中。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将旖旎做尽,嵌进梦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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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醉酒(完结-中)
  第二日, 裴简被召进宫议事,顾灼便独自一人又去了一趟花园。
  白日的桃林灼灼秾昳, 是与昨夜灯下不一样的光景。粉雾团团簇簇, 娇艳蓬软,飘飘晃下几片纤嫩透薄的花瓣。
  如梦似幻。
  忽而匆匆流转,一场淋漓花事,悄然走至尾声。
  来到现在。
  亭子里的玉立身形与十日前重叠, 就像她从未离开这处艳到极致的春光。
  她在短暂春光里足够尽兴, 却难逃时令催人。
  春梦将醒。
  顾灼收敛泛酸眼眶, 起身离了花园。
  -
  夜色幽澈, 华灯初上。
  裴简终于从刑部一堆混杂无序的前朝档案中抽身, 快马加鞭赶回王府。
  垂花门后,庭院宽敞,几扇窗透出昏黄微弱的光, 是他的小姑娘在等他回家。
  她该等久了。
  裴简推开房门:“夭夭——”
  一室浓郁酒气。
  桌上东倒西歪躺着三五个霁红釉细颈春瓶,是去年用蜀地送过来的剑南烧春①泡的荔枝酒。
  又甜又烈, 后劲儿极大。
  裴简眉头蹙起,快步朝内室走去:“夭夭?”
  镂空山水镶琉璃屏风后,一声娇细嘤咛, 有影微晃。
  “你回来了啊。”
  甜软嗓音带着初醒的懵懂和倦懒,被酒意染得醉人。
  身后的窗开着, 风钻进来, 勾缠住顾灼的发丝,又柔柔放下。
  她半倚在小榻上,手臂没筋没骨地抬起, 尽态极妍:“抱。”
  裴简心软得跟被酒泡过似的, 三步并作两步走近, 俯身亲她酡红微热的小脸,顺手关了窗。
  抱起人往床边走,又气她总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喝那么多酒还到窗口吹冷风,不怕头疼啊?染了风寒怎么办?”
  小姑娘的脑袋靠在他颈侧蹭了两下,一副想蒙混过关的撒娇模样。
  裴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啊。”
  把人放在床上,他转过身准备去外头吩咐人拿醒酒汤来,步子还没迈出,腕骨掌根处倒是先攀来一只纤软微凉的小手。
  他回身,就见小姑娘正抬着头,眼眸又湿又软,像一汪盛了柔暖春意的清泉,缱绻地看他。
  顾灼其实醉得不轻。
  她离开花园后就回了主院,在房中等着裴简,也想着该如何与他提起再没多久她就要离京的事。
  可她想不到。
  或者说,也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想面对。
  这一个月她都在逃避,逃避跟裴简说明白他们的未来,逃避他们最后的分离。
  时间的刀悬着,她像一条濒死的鱼,尽情享受最后的欢愉,刻意忘掉将至的死期。
  可倒计时终于来到最后一刻,她被迫清醒。
  清醒地被痛苦淹没,浮浮沉沉,不得喘息。
  顾灼让惊雨去拿些甜酒。
  甜能解苦,酒能解愁。
  她知道那个酒烈,她没想喝醉的。
  可心里揣着事儿,小口小口喝着,不注意就贪了杯。后来觉得热,去小榻上躺着吹风,酒劲儿渐渐上来,脑子里便越发迷糊了。
  可即使迷糊着,她也看不得裴简转身离开她。
  她拉住他的手,突然就觉得好委屈:“你要去哪儿呀,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柔净眼底映出男人的身形,像是在配合她话里那股子乖软请求的意味。
  阴影笼罩下来,尾音猝然收束,化成一声被堵住唇舌的唔哝。
  顾灼还懵着,微张的牙关没有半点儿防守的意思,很快就被凶狠地侵.入。
  裴简吻得又急又重,肆意卷走她口中的甜津和酒香,将人缓缓放倒在缎面软被上。
  她毫不设防的眷恋和依赖,是能要他命的温柔利器。
  他求之不得地俯首称臣,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指腹滑过她暖潮手心里的纹路,嵌进她指缝,紧紧扣住。
  一时间,整个室内只剩气息互渡交缠发出的啧啧水声。
  灯烛昏沉,将两人的影模糊地映在墙上。
  衣服剥下两件,胡乱堆在床尾,静静听着哼.吟逸出又被吞噬。
  敲门声突兀响起。
  “王爷,尚衣监丞求见。”
  裴简放缓亲吮的动作,安抚着在他身下软得不像话却突然伸手揪住他衣领的小姑娘。
  微微分开的唇间隐约有银丝拉扯垂坠,牵出一派靡艳之色。
  他又亲她一下,手指捏她软润耳垂,低哑的声在安静的床榻之间有种浓重的欲.色,却是哄她的温柔语气:“我很快就回来,我不走。”
  顾灼那双桃花眼沁着水,眨几下,似夜海浮碎星。
  她对裴简的话有种本能的信任,轻轻应了声“嗯”。
  -
  尚衣监丞是来交差的。
  几月前,这差事由王府玄卫副首领传摄政王令,秘密吩咐下来。
  顾小将军进京前的那段时日,摄政王经常到尚衣监来询问制作进度。
  也不催促,甚至专门叮嘱绣娘和工匠,须精雕细琢、尽善尽美,切不可赶工滥造。
  但是也足够尚衣监上下感到压力极大了。
  尤其是监丞。
  回回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答话不妥惹恼了摄政王。
  这还是其次。
  毕竟他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了,这两年关于摄政王残暴狠毒的流言传得再离谱,也没见哪个宫人是因为说错话就被拉去砍头的。
  但是没人不怕摄政王。
  那张脸沉下来、浑身散煞气的时候,任谁都得想起两年前悬挂在宫门外墙上的那几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再在心里悄悄提醒自己一句“阎王杀人不眨眼”。
  但是,比阎王冷脸更吓人的,是阎王突然慈眉善目起来。
  一开始,监丞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观察多了,倒真是有几分确定——
  摄政王每次看到那些红锦金纹时,周身气场就会柔和下来。
  尚衣监丞是个聪明人,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
  于是,他压力更大了。
  摄政王有多看重会把这凤冠霞帔穿在身上的人,他们尚衣监就得多仔细小心精益求精。
  这不,完工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瑕疵,才敢送到摄政王面前。
  之所以天黑才送来,不是他们不知礼数,而是因为先去过一趟将军府。
  被告知摄政王和顾小将军今日在王府,尚衣监丞才又带着人匆匆调转了马车头。
  把黑漆描山水纹的大小箱子放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又答了几句摄政王的问话,尚衣监的人就离开了。
  惊雨得吩咐去厨房拿了醒酒汤来,放下后也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并没有惊扰内室的两个人。
  顾灼躺在枕上,困意浮上眼皮,又舍不得睡,全靠一些执念撑着:“他们来干嘛呀?你待会儿要出去吗?”
  裴简蹲在床边,抬手摸摸她的脸:“他们来送婚服。我不出去,我陪着你。”
  顾灼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后一句话上,又醉又困,压根没反应过来“婚服”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得了让她放心的答案,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松了劲儿:“那你陪我睡觉吧,我好困。”
  裴简又哄她:“喝完醒酒汤再睡好不好,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
  顾灼迷迷糊糊地应声,却抱着他的手不松开。
  裴简只能把人捞起来,抱到外间去喝。
  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喂到最后,小姑娘没了困意,起了坏心——
  含一口不咽下去,贴他唇上要渡给他。
  一副小醉鬼的任性样子。
  像只小白兔晕晕乎乎地把自己送入大灰狼口中,还抬起爪子信誓旦旦跟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
  裴简要被她可爱死,任她为所欲为。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她玩够了想离开,他才露出忍了许久的本性,噙住她的舌尖不让她退。
  哪有饿狼会放掉送到嘴边的小兔呢?
  小姑娘说不出话,只能睁一双软眸狠狠瞪他。
  勾人得紧,没半点儿威慑力。
  她好甜,裴简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要失控,才及时停了动作,埋首在她颈间轻嗅着香气平息。
  过了会儿,小姑娘无辜又娇气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鼻息柔柔地挠他耳尖:“裴简,我想沐浴。”
  就她这随时能睡过去的状态,裴简哪敢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汤泉室,更何况:“喝醉不能泡热水。”
  会呕吐、晕厥,严重些可能会丧命。
  多年前京城有这么一桩案子,当时母后听说了此事,对他和皇兄耳提面命地叮嘱,他记得十分清楚。
  醉着的人大抵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听了他的话,小姑娘理直气壮地狡辩:“我没醉。”
  声音还挺大。
  “好好好,你没醉。”裴简顺着她说,像哄小孩儿,“可是只要喝了酒就不能泡。”
  “我没——”小姑娘好像知道这话骗不了人,气势渐弱,换了说辞,“就喝了一点点。”
  说着还用手指比划。
  醉着也机灵得不行。
  裴简捉住她的手亲了好几下,扫一眼桌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没跟小姑娘讨论这么多酒到底能不能算是“一点点”的问题。
  他极有耐心地柔声顺着她说:“一点点也不行,明天睡醒再沐浴好不好?”
  可顾灼突然就觉得好委屈。
  大事上她没得选,怎么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如她的意呢?
  她抱紧裴简的脖子蹭来蹭去,浓重哭腔瞬间漫上每个字:“可是我不舒服。”
  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是此前所有的无能为力之感终于找到出口。
  裴简也没想到会把小姑娘惹哭,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地哄:“夭夭乖,不哭了,我帮你稍微擦一擦好不好,就忍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抱着你去沐浴,不哭了,夭夭乖……”
  被烈酒粉饰掉的痛苦,与酒液一同发酵,重新占据感官,比先前更难以承受。
  顾灼沉下去,耳目混沌闭塞,什么都听不见。
  她挣扎着浮上来,在换气的空当不抱希望地哽咽着求救,泣不成声:“我过几天就、就要离京了,我、我不能留在京城跟你、跟你成婚的,我还要带兵、带兵戍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艰难说着:“可是我不想、不想跟你分、分开。”
  这句话说完,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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