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轲朝着前方抬了抬下巴:“再不走要跟丢了。”
隔着一层层的人群,前方是两个执手的人影,女子纤瘦,男子也消瘦,远远望去好似两道依偎的竹影,走一走便要停一停。
十年前的爹娘恩爱不疑,如今世事变迁,唯情不变。所谓岁月静好,在他们身上仍然可以窥见一斑。
阮云禾不由得回握了秦如轲的手,秦如轲感受到手心的触感,笑意温柔,玩笑道:“岳丈相思苦已解,却叫小婿受苦。”
阮云禾悄然一笑,知道他所说为何。父亲不愿意澄清自己未死,只想陪母亲养好身子出京游览山河。这也意味着阮云禾仍要守三年孝期才可婚配。
父亲这样说的时候,看秦如轲的眼神颇为严厉,想来也是要考验他,是不是连三年也等不了。
“怎么,摄政王不满么?”
秦如轲拉着她的手在唇边印下一吻:“小婿不敢对岳丈不满。况且,我与云禾心意相通,只差了一个礼数,两三年,都等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结局啦,感谢宝贝们的陪伴~
第61章 眉南边
启元三年,大龄未婚的摄政王铁树开花,和阮家小姐定下亲事。
阮家小姐孝期一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皆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聘礼一拨拨从摄政王府流去阮府,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荷霖走在朱雀街上,停两步就听到议论,无非是些阮小姐失恃,与摄政王不大相配的酸话。
她仰着头翻了白眼。小姐失恃?且不说老爷夫人尚在人世,就小姐自己房里的十三箱珠玉,也不逊色于摄政王府淌出来那些聘礼。
再者说,小姐人品相貌俱是一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冰雪聪明,风华绝代,秀外慧中,风流蕴藉,才华横溢。她还觉得秦如轲占了便宜去!
荷霖懒得听这些人嚼舌根,加快了脚步往浮光阁去,她还要给小姐准备些新脂粉首饰。浮光阁换了新掌事,没白老板会经营,也没白老板那么尽心,
白老板那年没能治好太子,一直心有遗恨,认为自己身为医者未能做好本分,跟着江神医去南疆历练去了。
浮光阁也有人谈论着这桩亲事。
年轻娘子绞着帕子,幽怨道:“还以为摄政王真是忙于朝政,无心早成家,原来是钟情阮小姐,要等着她的孝期。可早先他们不是退过婚吗?”
对面年长些的小姐撇了撇嘴:“听说摄政王和阮小姐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如此,也不奇怪了。”
“原来是佳偶天成,”年轻姑娘叹气道,“佳人配俊郎,倒也登对。”
那年长的小姐面露不屑:“我看啊,摄政王根本配不上阮小姐。”
荷霖手下动作一顿。还有这样的新鲜论调?
“才两年,你们就都忘记了,早先摄政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多少风流韵事?不到半年招惹七八个女郎,能是什么痴情的郎君?”
哦,七八个女郎都是我家小姐。
“可是……这两年来,没什么类似的传闻。或许误传了?便是浪子回头,也不坏。”
倒是没误传,不过讲良心,他也不能说是浪子。
“得了吧,无非是会遮掩了。前些日子,约莫腊月二十时候,还有人瞧见他带着个美貌的姑娘去京郊纵马。”
哦,那还是我家小姐。
“啊?还有这种事?阮小姐也太可怜了。天呐……阮小姐没有倚靠,唯一的叔父还被流放了,岂不是任他折辱?”
虽然你们是好心同情,但是不至于。
“唉!”
“呸!”
荷霖愣愣地看着两个姑娘满脸不忿地出了浮光阁,有点想拉住她们解释一番,可别把自家小姐想成那等懦弱无能、委曲求全之人。
片刻之后她就想通了,流言蜚语总是不断,然而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何必解释给旁人呢?她知道小姐高兴就好。
荷霖挑好了东西就往阮府赶,回去时正赶上午饭,吃得肚腹熨帖了,便走进小姐房里。
阮云禾没有长辈拘束着,自己也懒散,嫁衣也不想绣,此时正闲闲倚着靠枕,捧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自己婚期将近这事,她好像真没什么概念,全赖于秦如轲不知疲倦自欺欺人的洗脑。
秦如轲规规矩矩等了两年,成功获得父亲母亲认可,荷霖也能对他三天两头跑阮府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阮云禾回忆着,秦如轲也不算全然规矩,总是爱窃尝粉樱……还要按着她的腰,气喘吁吁抵在她颈窝,委屈巴巴道:“等些时日罢了,我都可以的。成亲,也不过就是些繁文缛节,无趣的仪节罢了。”
阮云禾点点头,深以为然。
如今真要成亲了,阮云禾也就真的没什么所谓。
她起身挑挑拣拣些脂粉首饰,便懒懒打了个哈欠,继续看手头的游记。
——
转眼到了亲迎,一辆车,一顶轿,三十多人簇拥着轿,前后左右各有两辆金车。
车前两个小厮,手中捧着金牌,金牌上雕着一只龙,一条凤,后边跟着一溜儿丫鬟,一溜儿婆子。
及至阮云禾上了花轿,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秦如轲念叨了三年的成亲,就是这样吗?
好像只有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些紧张和期待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摇摇晃晃地停驻了,外头是热闹的锣鼓声和人的欢声笑语,盖头下笼着幽香,阮云禾的双颊微红,也不知是闷的还是紧张。
轿帘从一侧拉开,透过盖头下沿的缝隙,便见一只洁净修长的手伸过来。阮云禾抬起手臂,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
秦如轲握住,用了些力道,紧紧包裹着,将手中的柔软收紧,他扶着阮云禾起身出轿,在她耳畔含着笑意低声提醒:“当心脚下。夫人。”
他的嗓音低沉缓柔,在耳际萦绕。阮云禾的心突然乱了几拍,手搭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跟随秦如轲走向另一处。那里是祭拜祖宗的场地。
祭祖之后,便是拜天地。拜过天地,便是入洞房了。
阮云禾被扶着坐下,眼前一晃,盖头被挑开,秦如轲侧着身子给她挡了挡明晃晃的烛光。阮云禾眨了眨眼,才算适应眼前的大亮。
她抬头看去,秦如轲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一身正红色袍服,胸前还镶嵌了几朵金丝花,衬得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俊美不凡。
阮云禾一时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噪,晕晕乎乎接过合卺酒。
“合卺逢春月,芳菲斗丽华,鸾笙锁竹叶;凤管合娇花;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
衣袍纠缠堆叠在一处,耳边是喜气洋洋的祝词,玉液入喉,便觉双颊热意升起。
秦如轲望着盛妆的阮云禾,也有片刻恍惚。暖黄烛火里,一袭正红袄裙衬托得她肌肤胜雪,面容绝代,清澈的双眸如一泓泉水,唇瓣殷红欲滴,面颊微红,正温柔注视着自己。
今日后,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按照规矩,他还要去前院接待客人,他便嘱咐着送些东西给阮云禾垫一垫。一天这么忙碌下来,她肯定也没用什么。
阮云禾也不客气,卸了大妆更了衣就吃了一气。她天不亮就要盘发添妆,中间就没歇过,头上的金丝凤冠不知打了多少宝石上去,沉得很,脖子也要给压断了。
阮云禾轻咳一声,旁的丫头婆子就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荷霖犹犹豫豫取出那本未看完的游记:“小姐,大喜的日子,不好吧。”
阮云禾舒服靠在床边,借着烛光翻开书:“就剩一点儿了,不看完我可要抓心挠肝的。”
秦如轲正踏进来,正听了这一句,眉头一挑,冲着荷霖使了个眼色,荷霖便不情愿地退出去。
床边的人儿墨发披散着,衣饰比之喜服也简单许多,就那么懒懒散散靠坐在床边。
秦如轲一直走到床边,阮云禾也无所觉。秦如轲气结,索性严实挡了她的光。
阮云禾才合了书,抬头冲他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如轲瞥一眼书的扉页,伸手抽去搁到床头:“夫人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不希望我回来?”
阮云禾忍不住地笑,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调笑他,面前便覆上一片阴影,俏皮话也被堵在唇舌间,辗转间化作一声轻吟。
秦如轲手中动作不停,在她腰间流连一阵后就拉开了松系的衣带。
阮云禾一阵轻颤,水眸半睁,有些慌张地推他的手,他却躲得灵巧,三两下就解开她的外袍,钻进了她的里衣。
阮云禾呼吸愈急,浑身酥麻,又被他使坏一般在颈侧轻咬一口:“夫人喜欢看游记?”
阮云禾脑中一片混乱,伶牙俐齿也退了去,只含糊应了一声。
“咱们不正在游山……乐水……”他的手带着滚烫的热度,一寸寸抚过阮云禾的动情处,惹得她一阵阵战栗。
阮云禾一听这话,便觉心跳如鼓,全身都愈发热起来。
说的什么浪荡话!
抬脚要踢他,又被他一把捉住脚腕,摩挲一阵,他就翻身覆在她身上,喘息渐沉。
灯花轻声爆开,烛火微微晃动,暖黄的烛光投在飘动纠缠的帐帘上,重叠摇晃。帐帘里伸出一截皓腕,摸在床头的纸张上,又很快被捉回去。
书册落地,哗啦一声翻开几页,混着轻微的水声,又有男声低笑,女声轻吟。
不知过了多久,阮云禾覆着满身的薄汗,眼皮都睁不开,不甘地摸索了秦如轲鬓角,感觉到他也是汗津津,才满意地睡去。
第二日起的时候,荷霖给阮云禾挽了个新学的妇人发式,便觉自家小姐容色无匹,怎么打扮都是美极。
她又提笔描眉,便看见秦如轲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神色还颇为认真。
阮云禾睨他一眼:“瞧什么这么入神?”
“听闻有新婚的夫君为妻子画眉,倒是美谈一桩。可惜我不敢胡画,怕夫人见不了人,若是学来再画,或许会好些。”
阮云禾撇了撇嘴角,又抑制不住地扬起:“数你花样多。这也没什么难的,丹青不差就能画,你试试就是。”
秦如轲笑着凑近她,当真执起眉笔。
“愿长住夫人眉南边。”
作者有话要说:
眉南边,就是眼睛啦。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