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诉衷情[花滑]——素影沉
时间:2022-09-15 13:30:05

  少年与她靠的很近,身上有着好闻的柑橘味,清甜的、酸涩的。
  绵密的气息仔细分辨,似乎又带着些茴香的辛辣。
  淡淡的味道刺激着温念的嗅觉,再引到五感,让温念眼眶不禁泛红。
  其实答案是早就注定的,温念哽咽地回答:
  “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地说“我不喜欢你。”
  甚至言辞间还带着些妄想与祈求。
  即便如此,还是希望他不要喜欢别人。
  好自私,她居然是个这么自私的人。
  温念对自己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厌恶。
  然后在听见耳边时凌云带着笑意的回答后,眼泪决堤。
  “我知道。”
  时凌云说。
  他知道她的梦想,知道她不可能现在和他在一起。
  所以他在等,等待女孩准备好去接受一场恋爱的时机。
  只可惜他的私心过分明显,让女孩戳破了秘密。
  “但我还是会喜欢你。”
  他的声音清隽如潺潺溪水,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
  时凌云知道,他喜欢的女孩是一颗温暖的小太阳,是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但她更是一位不服输的女战士。
  这就注定了她的梦想很大。
  所以他更要陪着她。
  并不是陪她完成她的梦想,而是与她并肩,完成他们各自的梦想。
  温念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回的医院,只记得听到时凌云的回答后,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上车后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白色病房。
  好像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
  梦里时凌云用最清澈的嗓音和她说了很多。
  那个别人眼里冷漠的少年,却是她心里最温柔的存在。
  温念仿佛突然有了些动力,她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半天,然后想起来前两天医生告诉她可以偶尔下地做康复训练。
  那会儿她因为情绪不太稳定,所以也没在意。
  她在医生的指导下推着康复仪开始缓慢行走。
  脚上偶尔还会有一阵刺痛,是伤口还未愈合的缘故。
  “伤口恢复得不错,一个月后可以不用轮椅,情况好的话两个半月就能上冰。”
  医生的话让温念这么多天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但笑容在下一秒却僵在了脸上。
  “连自由滑都进不了,我们花滑完了吧。”
  “其实半天我们也就出了一个温念,女单从来就不是强项。”
  “别提温念了,连上都不敢上,提了生气。”
  门很快被关上,但那些话还是被温念听见。
  是偶尔经过的路人在讨论刚刚过去的世锦赛。
  关门的护士咬着唇,偷偷瞥着温念的表情。
  其实温念这两天刻意不去看有关世锦赛的任何新闻,没想到新闻还是见缝插针传进了她的耳朵。
  趁着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温念还是打开了电视。
  梁星月预赛发挥失常,最后以23名的成绩无缘自由滑,池如烟在自由滑中3A跳空,影响了心态,导致之后的几个跳跃接连出现失误,最后排名第十四。
  这也就意味着世锦赛女单只拿到了一张明年冬奥门票。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或许潜意识温念觉得自己是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自我惩罚一般地打开了手机。
  #世锦赛女单#
  #温念#
  作为缺席本场世锦赛的选手,温念却成为唯一登上热搜的运动员。
  关于她的舆论黑白参半,但温念眼里却只能看见那些恶评。
  甚至有网友列出了温念作为运动员的“十宗罪”:
  重大赛事临阵逃脱为首罪;
  占尽资源不能充分利用为其二;
  代言广告抢钱姿态难看;
  体校生上Top2是否有黑幕;
  如此种种,温念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最大恶人。
  如果放在平时,温念一定会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网络攻击有些莫名。
  这一局面并非她一个人造成的,后果也不应该由她来承担。
  但是错乱的思绪在那一刻失去理智。
  就像有无数细针扎在她身上,没有钻心的剧痛,却细密的反复刺伤着她的神经。
  温念迷失于那一句句义正言辞的指责。
  脑海中一个声音对她说:
  “你有罪。”
  起初只有一道声音,掷地有声。
  然后同样的话开始重复,来自不同的人。
  年长的、年轻的;
  男人、女人;
  将温念吞噬在负罪感中。
  “我有罪。”
  最后所有的声音消逝在了她的自我审判之中。
  教练傅明在这时走进来,看见温念捂着头,捧着手机,就知道她八成看到了评论。
  手机被没收,傅明叹了口气对她说:
  “比赛成绩太糟糕所以有的人才非要找个背锅侠,你别理会。”
  虽然他也知道温念不可能不理会。
  恶评背后的来源复杂,甚至涉及冰协内部的一些斗争,温念的成绩太硬,惹得太多人眼红。
  温念没有回答。
  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
  温念每天按时做康复训练,时不时回放世锦赛比赛视频,看起来很正常。
  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让所有人担心。
  这是种剧痛后的麻木,就怕稍有不慎,彻底把女孩击溃。
  一条微信总算把温念从医院拽了出来。
  是梁星月的消息。
  自从温念成为靶子被送上热搜挨骂后,梁星月和很多人一样发来许多关心,这些温念照例都没有回复。
  只是这一次,温念在看到消息后愣在原地。
  【温师姐,我打算退役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来医院看看你呢?】
  看见退役二字出现在比自己年纪小的后辈身上,温念才一阵怅惘。
  她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安慰梁星月,外界的闲言碎语与滑冰本身的快乐相比是可以克服的。
  真的可以克服吗?现在看起来,也许真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
  温念甚至不确定这些攻击继续下去的话,她还能不能有再站上冰面的勇气。
  【我来体育馆找你。】
  温念这几天来第一次回复消息。
  她很矛盾地发出这条消息,在发送之后连她自己也搞不懂。
  其实她没有做好回体育馆的准备。
  万一见到熟人,看见熟悉的环境她会不会崩溃?
  但她真的好想回去看看,自从骨折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医院,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去过体育馆了。
  她真的好想念那里。
  所以在梁星月发来问号,和她确认是否真的要在体育馆见面时,温念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体育馆外盛开着泡桐花,凝乳白玉的花瓣中间,淡紫色的花芯蔓延,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四月了,距离她因为发育关去纽约外训过了一年,距离她重拾四周跳过了半年,然后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点。
  这是温念第一次没有带冰鞋来到训练馆。
  世锦赛结束意味着这一赛季临近尾声,温念有些颓唐地想,她已经连续两个赛季草草收尾。
  而下一赛季就是冬奥会了。
  偶尔路过的运动员表情要比前段时间轻松了不少,毕竟马上就是短暂的休赛季。
  温念推着轮椅躲在阴影之中,幸好梁星月来得很快。
  “你的伤…要什么时候能好呢?”
  “不会影响你冬奥会吧?”
  一连串的关心让温念有些难以招架。
  梁星月大概也看出温念不想提比赛的事情,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昨天跟总教练提的退役。”她把话题转到自己这。
  “怎么就想到退役了呢?”
  温念看着面前的梁星月,和当初说着滑冰不快乐的流着泪的女孩相比,确实要轻松不少。
  梁星月摇摇头:“也不是最近想到的…想了很久了…只是。”
  只是一直没有提罢了。
  现役运动员有谁没畅想过退役后的生活?但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意味着要和自己坚持那么久的生活告别。
  从此职业运动员的抬头要加上一个前字。
  温念又何曾不是没想过。
  受伤的时候想过,失利的时候想过,被人骂的时候想过,为了控制体重饿到昏厥的时候更想过。
  退役之后她就可以读书了,去见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也可以敞开肚子吃好吃的。
  现在还多了一个憧憬。
  去告诉那个自己曾经拒绝过的人说,她也喜欢他。
  但每次冷静下来又觉得,很多事情之后都能做,可当运动员这件事,退了就真的退了。
  然而梁星月不一样,温念歪着头看着小姑娘跟她说:“回去好好读书了,之后还是想当教练。”
  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我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不甘心。”梁星月叹了口气。
  “我留了一身伤离开,可罪魁祸首还会把手伸向其他年轻的运动员。”
  温念看到梁星月表情变得黯然,知道她是想到了陈方。
  花滑教练人才紧缺,加上始终没有摸索出科学的方法,导致运动员年纪轻轻就一身伤病。
  温念不知道说什么,视线望向了远方。
  “你会有这种感觉吗?毕竟现在网络上矛头都指向了你,就算不是总教练他们的意思,也和他们的不作为脱不开关系。”
  旁观者都看得清的道理,温念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但这个问题太大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冰协不能确定她的伤能不能恢复,就算恢复了,冬奥赛季能不能再比出来也仍是个问题。
  世锦赛的失利归咎于她作为一姐临时退赛,归咎于教练组的梯队建设,也归咎于新人在国际大赛的心理调节。
  但教练组不可能让舆论将矛头指向失利的小将,毕竟如果温念伤病影响了之后的发挥,那池如烟就是冬奥赛季的种子选手。
  “你知道吗?傅教当时为了让你安心做手术,和总教练隐瞒了你的伤势,总教练是事后才知道你会因此不能参加世锦赛,所以…”
  梁星月跟她讲起了在她住院时发生的故事。
  温念其实多少猜到她动手术能那么顺利通过队里的审批,老傅在背后肯定做了不少努力,不然以崔雪的性格,除非她在赛前摔断了腿上不了冰了,否则不可能让她缺席世锦赛的。
  “傅教被停薪降职了。”
  温念倏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以为最多是警告处分,却没想到崔雪比她想得还要过分。
  老傅好歹也是冠军教练,她才不信他们这么做没有暗藏私心。
  怪不得傅明这段时间来医院的次数那么频繁,她那时候竟然没发现,还总是吐槽傅明带薪摸鱼。
  那就算她康复归队,陈方那会儿手下已经没有了一线运动员,崔雪是不是又要把她分到陈方下面?
  温念不敢想。
  她眼睛从梁星月身上离开,抬头看向了蓝天。
  再一次感觉到了无限的迷茫。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与另一张熟悉的面孔相交。
  池如烟。
  两个月不见,池如烟瘦了不少。
  温念还来不及朝她点头,就看见池如烟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移开了眼神。
  没有往日的笑容,不再亲切地喊她姐姐。
  也是。
  不管是她的缺席导致池如烟临阵担下重责。
  亦或是这仅有一张的奥运会女单通行证。
  都意味着他们很难像朋友那样相处。
  明明那句“一起去奥运会”的愿望还在耳边回荡,这一刻她们却成了竞争对手。
  送走梁星月后,温念沿着无人的小道一遍又一遍走着。
  然后在转角处听见了池如烟十分激动的声音:
  “对,我就是不如她,是我活该,我自己没能力赢得两张门票,我活该去不了冬奥会……”
  她说着说着言辞间就带着哽咽,温念听见她的教练轻声安慰,听见池如烟止不住的抽泣。
  心脏像被揪起来一样,让温念无法呼吸。
  这是从知道奥运或许只有一个名额后温念就害怕直面的问题。
  原本花期就很短暂的女单,或许整个职业生涯就没办法经历几次奥运会,更何况是自家门口。
  今天的天空格外清澈,白云的形状能够轻易被勾勒,是微笑的形状。
  只可惜温念再也笑不出来。
  匆忙间她似乎听见了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因为不想被发现,温念推着轮椅想要快步离开。
  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几个月前还好好的,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或许她就是罪魁祸首,或许她就不应该动手术。
  温念想着想着,呼吸急促了起来,推着轮椅的手加快了动作,却在慌乱中失去了平衡。
  顷刻之间,天旋地转。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狼狈地摔倒。
  然后引来池如烟他们,让他们看到罪魁祸首的丑态,或许能够引起他们同情,让他们原谅自己。
  但是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被一双手搂住。
  有力的,温暖的怀抱。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修长的手,带着黑色腕表,指节分明。
  温念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她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
  在她拒绝了他的这几周时间,他们没有见面,也没有聊天。
  却在此刻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相遇。
  温念没有回头,仍然保持着被时凌云拥住的姿势,颤抖着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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