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朽月十五
时间:2022-09-20 06:24:17

  “那我就是这个啦!”
  不用选择了,小阿七瞬间支棱起来。
  阿夏摇摇头,“都叫你们猜中了,没意思。”
  “那你猜我这个,猜中了是什么图案就给你。”
  盛浔把他带来的孔明灯放到桌子上,继而又道:“不能偷看。”
  “好吧,那我要是猜不中呢,”阿夏跃跃欲试,不过还是把该问的先问了。
  “猜不中就给我了,”三青嬉皮笑脸地插话进来,“我正好可以多放一个。”
  “一边去,”盛浔赌她猜不中,“猜不中答应我一件事再给你。”
  “不行,万一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怎么办,我不干亏本买卖。”
  阿夏脑瓜子转得很快,她才不上当。
  盛浔笑,目若朗星,“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还挺不好骗。
  “什么事?”
  “你先猜。”
  阿夏还是小孩子脾气,把她胃口吊起来,真的试着猜了猜,眼睛转阿转,指着那孔明灯道:“是天上星对不对?”
  “我也帮你猜一个,我就猜水中月。”
  山桃来帮忙一起猜,但是盛浔都没有点头,搞得大家把天上地下水里的都猜了个遍,全都没中。
  “不猜了,不猜了,这件事我应了,我今日倒要瞧瞧这个灯里面卖的什么名堂。”
  阿夏半趴在桌子前猜的没了耐心,直接点头。
  “成,”盛浔眼眉上挑,“你打开看看。”
  几个人围到桌前全都看着阿夏扯罩子,她把罩子缓缓扯开,从露出一抹绿色后,她直接把整个掀开,翻出来,灯盏里透出一点字样。
  这个孔明灯有点不像陇水镇的样式,更为精巧,灯笼中间有根青绿色悬起的络子。
  糊的纸也更为光滑细腻,一副夏日时景图,远山、稻田、浮云、青梅,物虽多而却不杂,点起灯时应当很好看。
  反正是讨了阿夏的喜欢,她觉得这更像挂在家里的灯笼,而不是孔明灯。
  “画的这般好,我都舍不得把它放出去了。”
  她的语气有点惋惜。
  “那挂在你屋子里,夜里点起灯看看。”
  盛浔就没有想要叫她放出去。
  “那我留着,毕竟是我拿一件事换来的,”阿夏喜滋滋地收下,又问道:“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吧?”
  “还没想好,晚上告诉你。”
  “好吧,哎,你们大家要不要在孔明灯上写字啊,要的话我去拿笔。”
  阿夏提起那盏灯笼,起身问道。
  “当然要了,阿夏你家不是有糊的孔明灯,拿几个空白的上来,哎呀不白拿,你画的这般费时,我才不舍得放。”
  “成成成,我去拿。”
  等阿夏跑出去后,大家拿着孔明灯试探着能不能飞起来。
  盛浔双手撑在晒台围起来的石栏上,眺望远处的天,三青踱步过来,平日里惯常乐呵的脸此时也多了几分凝重。
  “我瞧到了。”
  “瞧见了什么,”盛浔头也没回,声色很淡,好似一点都不关心他瞧到了什么。
  三青缓口气,“那个灯笼里面,还糊着一张纸是不是?”
  “你眼睛还挺尖。”
  “你在山亭拿着张纸跑遍了各大的寺庙,让僧人写梵语。我记得可太深了,如今却被当成了糊灯笼的。盛浔,你的心思我都有点瞧不出来了。”
  三青哪里不知道,他又不是真的傻。
  “喜欢就拿来糊了,”盛浔甚至舒展下身子,一点被质问的样子都没有。
  “喜欢纸,还是人?”
  盛浔侧过头看他,神色不变,语气带了点缱绻,“纸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藏的还挺深,啧,怪不得,”三青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想起之前的事情,又低低地道:“那你可有得等了。”
  盛浔抬头去看天,声色悠然,“快了。”
  “你可别说笑。”
  “我说,夏天快不远了。”
  “你少给我打哑谜,”三青白了他一眼,“别让我发现你的老鼠尾巴。我跟你说,可是站在阿夏这一边的,坚定不移。”
  “巧了,”盛浔起身往后头走,留下一句话,“我也是。”
  徒留三青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气闷,死活也看不出来之前有一点苗头。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家里装修,来不及写了,先放一点吧。红包没写文字,所以算是私发的,如果没发我再补。今日照旧发。
  葱油饼做法很多,网上用饺子皮的我做过,很硬,但里头的馅还是挺香的。做法参考—《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分享一段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里面对葱油饼的看法,我觉得挺好,别嫌我啰嗦 ≧▽≦
  标准的葱油饼要层多,葱多,而油不太多。可以用脂油丁,但是要少放。
  要层多,则擀面要薄,多卷两次再加葱。葱花要细,要九分白一分绿。
  撒盐要匀。锅里油要少,锅要热而火要小。烙好之后,两手拿饼直立起来在案板上戳打几下,这个小动作很重要,可以把饼的层次戳松。葱油饼太好吃,不需要菜。
 
 
第27章 乌饭麻糍
  等阿夏拿了笔回来后, 众人开始在孔明灯糊的一圈桃花纸上,挥毫泼墨,全部写的都是些祝福语。
  陇水镇的人家对进书院有种迷之向往, 其他可以干不好,但一定要会认字会写,男童到了五岁就请人来开蒙,时不时带去书院溜达一圈。女子虽不像男子一般要考科举, 但也要读几本书,认些字。
  所以写几个大字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这个他们已经驾轻就熟了, 每一年写的都是一个样子,可能就晓椿添了句, 要刚生下不久的侄子平安长大。
  盛浔他没写, 坐在那拿着只空白的孔明灯, 三青看着他, 嗤笑一声。
  不到片刻, 每只孔明灯上都糊满了大小不一的字迹,各个颇为得意, 都瞧不上别人写的。
  山桃的字最差,她静不下来写字, 却举着自己的灯大言不惭, “我如今还是有进步的。”
  阿夏和晓椿好奇地凑过去瞧, 确实有进步, 从狗爬变成猫爬罢了。两个人偷笑, 不好明着打击她, 便附和道:“确实比之前写得好一些。”
  这么说完, 小阿七探过头去瞧, 忍不住大笑,“好什么呀,跟我家里幼弟写得一样。”
  他那弟弟才三岁,山桃气得脸红,放下灯就要起揍他。阿夏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给他们鼓劲。
  正打闹着呢,就听底下方母就在喊:“阿夏,你领着阿浔几个人下来,我们要捣麻糍了。”
  “好,阿娘我下来了,”阿夏应她,而后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全都归置好,拎着长长的孔明灯急急忙忙下去。
  捣麻糍的地方在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小孩满院跑,追着几只猫狗玩。大人则全围着个有些年头的青石臼,老大一个,圆口底深。
  里面放着热腾腾的糯米,却不白,是墨蓝色里透着点黑。这样的色是专用山乌饭树的叶子捣汁或煮汤,糯米浸在汤里头,上锅炊熟得来的。
  山乌饭树是镇民的叫法,其实阿夏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南烛。
  但不管是哪个名字,要捣成乌饭麻糍都费劲,得配个石锤来捣,底部安的石头四方块,很重。
  捣麻糍的汉子要一只手抵着木柄与石头的连接处,另一手握木柄顶端,用力往下压,捣乌饭。跟前坐着的人旁边放一盆水,时不时沾水去把乌饭按到正中,捣成又软又光滑的麻糍不是易事。
  没捣个一刻就累得额头冒汗,所以围在旁边的汉子大多不是来看热闹的,得轮着真下功夫去捣。
  只有小孩是带着嘴来吃的,刚捣好的麻糍很软很黏,大人就会趁热揪几小团下来,塞给候在一边的孩童,大多直接吃,乌叶捣的麻糍有股很淡的清香,吃着十分细腻。
  要是只用糯米捣的,又白又软光溜溜的有韧劲,那吃时要蘸点糖或是蜜,美得小孩能吃完小块,后头又得缠着再要一点。
  阿夏年年都是等着吃热乎的那个,才刚好她爹就会远远地喊她名字,塞给她一团麻糍。她边嚼边看他们做麻糍,正宗的乌饭麻糍不是没型的。得要拿一块陈年老木板,专用的,底下撒松花粉防沾,黄豆粉不如它配乌饭麻糍。
  一大团烫麻糍得在案板上揉到全身沾满粉,拿擀面杖给擀成平整有厚度的一大块,再撒点松花粉,切成小方块。
  这样才算是正宗,软胖的一小块,黄中透黑,阿夏最喜欢这种软糯弹牙的口感,她爹还专门做了熟豆沙,给包在里头。第一口吃着是清香的,有点淡,吃到豆沙后甜中带着松黄粉的香。
  吃了两个就不成了,真的很饱腹,阿夏很知足地停手,再吃一个就会撑得人难受。方父他们做的麻糍很多,几家分分也还有剩的,吃不完的麻糍隔天就会变得很硬。
  给泡在水里头,或蒸熟,或油煎放馅料,吃起来又是别有风味。只消别放到水都浮白花了还吃就成,那样阿夏真的是硬着头皮都吃不下。
  捣完麻糍后天色渐晚,院子里的热闹却只增不减,人声嘈杂。
  “今年这麻糍做的可真不错,我送点给我家岳母。”
  “可不是,能吃不少时日。”
  “哎呀,”方母看到天色才一拍大腿懊悔道,“说了今日请你们来吃饭,结果捣到现在,菜也没做。”
  “还做啥,捣这点麻糍从早忙活到晚,别的再好吃我也吃不下。”
  “小芹是个闲不下来的。”
  众人又是一声笑,旁边还有小孩在那里磨着大人要走,“娘,再不去放孔明灯都没处放了。”
  “对哦,赶紧的,小芹你们呐快点拿孔明灯去,再晚一些,是真的得熬到大半夜才能放了。”
  “走走走。”
  大家如梦初醒,收拾东西你推我赶的往外头走,当阿夏坐到船上时,最后一点天光也散去,夜色四合,渔火绰绰。
  “阿夏,”方觉掀了船帘探头进来,“到船头来,大家已经开始放灯了。”
  “这么早就放了吗?”
  她一骨碌起来,猫着腰出去,等站到船头直起身来时,远处的天上浮着很多灯火,上下错落,从佛塔飞出来,散成满天星光。
  它们不会飞到山林,大多都会摇摇晃晃,最后去向海湾,落到海面上。年年都会有很多人赶着渔船去海湾接散落的孔明灯,镇里官府还会派人去巡守,去打捞,所以那么多年也没有因为孔明灯而失火。
  等到阿夏跟一群人到了千光寺时,再看后面只有盛浔一个人熟脸。
  她边往前走边奇怪,“怎么大家都走散了。”
  “人太多了,”盛浔说的是实话,他伸出自己的手,“阿夏,你拽着我的袖子。不然等会儿我也走丢了。”
  阿夏扑哧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又不是小孩,如何能走丢。”
  不过却还是去牵了他的袖子,要是等会儿只剩她一人了,得无趣地等到大天亮。
  盛浔往前走了几步,阿夏只觉得有团热意靠在她背后,回过头又道:“别挨我这么近,得会儿把我绊倒了,再说踩着我裙摆也不成。”
  “后面人挤过来的。”
  他一脸无辜。
  阿夏往后头看,哪怕灯火不甚明亮,都能看出后面人头攒动。
  她不说话了,任凭后头盛浔挨得她很紧,总比后头站个生人来得好。
  等上了楼梯,阿夏又有问题了,“做什么要把我墙边上挤,楼梯那么宽敞,我不想走那里过。”
  “走墙边不容易摔倒。”
  盛浔一句话把她的问题又得堵了回去,看她着实不想走那边,拍拍她的脑袋。
  “这里人多,摔倒可怎么办。”
  当然他更不想让后面的人挨着她。
  “别拍我,”阿夏瞟他,靠着墙往上面走,等走到塔顶,还得在那里等许久,阿夏只能站在角落里等着。
  盛浔像个高塔似的站在她前头,完全是在挡光,不过当她看见旁边有个很壮的男子在盯着她时,觉得挡光也不错。
  往盛浔边上靠靠,他感觉后头一直在动,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们啊,累了。”
  阿夏口不对心。
  “快了,”盛浔往旁边站了点,彻底把那男子的目光和身形给挡住。
  “盛浔。”
  “嗯?”
  “你真是个好哥哥。”
  她很真诚地夸奖道。
  盛浔有点沉默,好半晌没说话,后面人往前走,他揽过阿夏的肩头,换个位置,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才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我担不起好哥哥这个名头。”
  阿夏捂着发烫的耳朵,“你说就说,凑那么近干吗,我听得见。”
  她又补了一句,“那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盛浔哭笑不得。
  等到一路可以放灯了,阿夏做不到在人那么多的时候,边举灯边点燃。
  她只能把灯给高举起来,催促后面的盛浔点灯。
  他从后面环住她,头搁在阿夏的头上,伸长手把灯给点起来。
  “盛浔,你靠我头上干吗。”
  “阿夏,好放灯了。”
  盛浔没说话,催促道。
  此时大家的孔明灯一只只燃起烛火,让它盛满春夜里的风,从塔顶飞出去。阿夏回过神,小心地举起自己的孔明灯,慢慢放手。
  她的灯渐渐扶摇直上,变成满天星光中的一盏。又帮着把盛浔的放了,她才问,“你写的祝福是什么?”
  “我写的是阿夏要时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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