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爱吃海鲜,就来一碗海鲜面,长面或粉丝煮软,熬好汤头,虾和蛤蜊等海鲜堆叠上去。
其他的还有诸如鱼汤面、鳝丝面、辣肉面等等,不过方家这日惯常是吃凉面的,受不了太热的吃下肚。
方母从面袋子里舀出一勺面粉,今年收的小麦磨成的。磕两个鸭蛋,又加了不少碱水进去,揉成发黄的面团,醒发会儿切成小宽面。
做凉面的面条不是一根根圆又小的,而是扁实较宽,吃着筋道蒸时也不会烂糊。
把面条抓一把抖散,放进竹笼屉上头蒸会儿,蒸后再煮后过凉水,面能变得更加紧弹。
从后院摘两根嫩黄瓜,擦丝码在面上,一点花生米,蒜末,醋和虾籽酱油各来点拌匀。
就这样的面阿夏能吃两碗,面条韧劲十足,沾着醋味,让人胃口大开。不过她吃不得辣,要是再往面里搁点辣椒油,那吃起来则麻辣鲜香。
方母拌好一碗让她送过去到盛家,等阿夏回来时,大家都吃上面了,方觉已经吃完一碗,准备再添一点。
“你这今日做什么去了,吃的这般快,”方母有些好奇地看向他,难得看见这个儿子如此不斯文的样子。
“前面相中的镜台和妆奁说是做好了,跑到山门那里瞧了眼,还差些,过两日打磨好了再送来。”
方觉走了那么多里路能不累吗,大夏天的走在脸都淌汗。本来太公也能做的,但式样总归太老旧了,索性就定了外头的。
“成,你心里有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自己这段日子多上点心,”方母也没有旁的话好说,毕竟这之后是小两口自己过日子,她才不会把手伸得那般长。
阿夏则把头给低下去,不然晚点又得被她哥给拉着去买啥,这大热天的她一点都不想出门。
“你可把那心放肚子里去吧,我白日走累了,晚上不会拉你出门的。”
方觉瞧她那模样,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在心里想什么,当即戳破那点小心思。
阿夏立马松了一口气,“那还算哥你有点良心,没逮着我使劲薅毛。”
这话说得不止方觉失笑,大家都乐不可支。
“阿夏你要是不想跟你哥出门,那今晚过来给我挑杨梅,”方父打了个饱嗝,指指他今日去山里做帮厨,自己花钱摘来的杨梅,一大箩筐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他今年要做四五坛杨梅烧,每个坛子都很大一个,等酒泡好,到时候陈年酒酿则拿出来在方觉成亲宴上请众人喝。
比起泡青梅酒,那杨梅烧应当是要简便许多,不过光是挑适合的杨梅酒够费眼的。想要杨梅烧好吃,那选的杨梅须得果子大、肉要厚、色暗红、汁水多、瞧着甜的,那些将烂的或是有磕碰的一概都不要。
两大筐的杨梅也就才挑出大半筐是能泡酒的,再说这酒也有名堂,不能用黄酒和米酒,泡的不好喝。
得用糟烧出来的白酒,且太烈和太淡都影响口感,只有适中的,才能让杨梅不至于在酒里腐烂。
选好杨梅和酒,再挑适合的坛子,就能将从糟烧里走一遍的杨梅挨个放下,倒点冰糖和白酒,糊泥封口。
酒这种东西越放则味道越上佳,放个一年再喝,酒味醇和,甘鲜爽口。
里头的杨梅除了有点软趴趴外,其他的跟之前大差不差,吃一口有蕴在里头的酒气,不能吃太多,对于消食倒是不错,吃上一两粒,那饱胀感过会儿就消散了一些。
白酒熏得阿夏晕乎乎的,哪怕她没喝,最后还是被方母赶回屋子里去了。
阿夏脸上有点红,色跟杨梅似的,脑子却还是挺清楚的。靠在窗前,垂头看河中的夜色,此时她有点想念盛浔,毕竟有段日子没见了,怀念之前他从河道另一侧划过来。
两人哪怕匆忙见一面时,他都会从袖子里掏出东西送她,有时候是自己做的小点心,买的小玩意。
又或是一块在海边捡到的海螺,他那日说的还特别温柔,说这海螺听过数不尽的潮涨潮落,我对着它也说了很多话,那么把它放在耳边,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能听见海声、风声和我的心声。
然后她就问,心声是什么?
盛浔却没说,当然她也没有在海螺里听见声音,只不过偶尔会试着放到耳朵边,那时她就会想起盛浔。
阿夏看着平静的河水,偶尔眺望远处,想着远处能有一艘小船划来,上面有一个俊俏且身姿挺秀的少年,朝她的窗前游来。
她也真的等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成亲不会写,定亲会写。而且正文完结不是故事就结束了,番外有点长的,几万字吧,因为有些节日和风俗想放到番外里去写,番外是婚后日常和养崽日常,标题都会标注的,要是不想看就不用再买了。
杨梅烧参考《鲁迅笔下的绍兴菜》
老鸦精那句来自《温州童谣研究》
夏至习俗参考《二十四节气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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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地力糕
盛浔的船哪怕在黑夜里也很好认, 他总会在船头挂两盏灯笼,一左一右。
他就站在灯下摇橹缓缓前来,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 不过瞧见窗前探出身的阿夏,立马从眉头微皱到双眉平展。
“怎么这般晚了还没睡?”
船行到窗前停下,盛浔的话里关切,今晚他早早结束赶回来, 也没有打算打扰她,只是想站在窗前瞧上一眼罢了。
却没有想到阿夏没有睡。
阿夏不好说自己这是想他了, 顾左右而言其他, “还没说你呢,这么晚从海湾赶回来累不累?你要是不急, 总该歇歇, 明日再回来, 身子等会儿可受不了。”
语气中却难掩自己的欢喜, 她的笑从眉到唇, 明眼人一瞧就知她是真高兴。
“这不是终于忙完了,想着早点回来, ”盛浔凝视着她的脸,只觉得连日多的疲惫都散了些。
“那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阿夏点点他眼下的青黑, 虽然光照的不明显, 可疲态总能瞧出来的。
“我看你都有点瘦了, ”阿夏有点心疼, 不过她这也算是睁眼说瞎话。明明盛浔跟之前比也差不了多少, 可能连日掌舵, 吃得也多, 可能还要更为壮实一些。
盛浔低笑,“我不困,你要是困的话,那你就先睡吧,我明日再来”
“我不困,”阿夏都没有等他说完就抢白,声音略带着急切。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心急,她又小声补了句,“我晌午睡过一觉,现下还不困。”
“那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刚才划船从那里经过,瞧着还很热闹。”
“我去!”
阿夏说完后,将这扇窗户关上,打开另一扇大窗,掀开纱布,踩在小凳上,爬到窗台坐在那里晃着脚。
盛浔则将船缓缓划过来,站在船头处伸手,慢慢将阿夏抱下来,幸亏这船后头有货物沉,还不至于翻船。
他抱着就没松手,抵着阿夏的额头,问她,“这段日子吃得好吗?”
毕竟年年夏日时,阿夏都挺难熬的,不是怕热就是怕蚊虫叮咬,还苦夏到没有胃口。
“还成,”阿夏趴在他的肩头,把这段日子的事情都说了个遍,最后道:“我哥再过几日就得向南溪姐送聘礼了,估摸着到冬日我就有嫂子了。”
盛浔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发酸,他还得等不少时日。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他就说道:“以后也是我嫂子。”
“少占便宜。”
他笑了声,把阿夏放下来,让她坐到船头的小凳上,看着前头的水路,眼里有沉思。
而后他摇着橹,转过头对阿夏道:“我今日接到我爹托人捎来的信了,他们已经买完海船,已经调头准备回来,大概还有小半个月回程。”
“那是好事啊,”阿夏很高兴,“以后你们就不用为了这船到处跑着赚钱,可以稍稍歇会儿了。”
他听着这高兴劲,都有点不忍心把话接着说下去,也附和了一句,“是该歇会儿了,等年末就能歇段日子了。”
“那还有不少时日呢。”
“阿夏,”盛浔的喉咙有点发紧,他缓慢地道:“等我爹他们回来之后,没几日我就会和他们一起出发去新罗。来回应当要两个月,不能再拖,不然冬日赶不回来,有雾气难行船。”
“这般快啊,”阿夏其实一直都清楚,旁的事情她可能记得没有那般清楚,可这事她从没有忘过。
不过她可能会不舍,但不至于拖他的后腿,所以她扬起笑脸道:“那当然要早点去,早去早回。”
还故意打趣,“等你去的那日,我一定给你备份大礼。”
听见她没有过于感伤,盛浔心放下一些,他笑着道:“那我肯定早点回来,还要跟你定亲,再吃大哥的成亲宴。”
“你是不是只记得这事,”阿夏瞟他。
“当然不是,我还记得你,”盛浔说完后,叮嘱她,“阿夏你坐稳,这里拐弯后就到荷花荡里了。”
前面的水路变得越来越窄小,荷叶一蓬蓬地冒出,深夜里看不清楚远处,只有一团团模糊的黑影。
荷花荡里有不少空余的小道,专门供船只通过,以便能够更好的采莲子,毕竟已经到了莲子熟成之季。
阿夏轻嗅这股香,眼尖地瞟到前面有只突出的莲蓬,伸手将它摘下。这里的荷花算是无主的,只要不大肆破坏,摘个莲蓬是没人管的。
她垂着头,慢慢将莲蓬里的莲子抠出来,还裹着一层青绿的外衣,皮很好剥,脱掉这层皮里面就是雪白的莲子。
生的莲子是可以吃的,只要把莲子那芯给去了,不然吃着会觉得苦。
这时候的莲子还正好,不算太老,她掰开一半扔进嘴里,清甜脆嫩。
所以她又剥了几粒,站起来送到盛浔嘴边,说道:“这味道可好了,你快尝尝。”
他低头在她指尖啄了一下,然后叼过那枚莲子,并道:“确实不错。”
船在月夜的荷花荡里缓缓前行,时有鱼在荷叶底下扑水的声响,阿夏在船头剥着莲蓬,嘴里哼着小调。
她嚼着莲子时才想起,荷花的生日就快到了,每年的六月二十四就是荷花诞辰,恰好又是二郎神和雷神的生辰。
所以年年到了这日,大家早起观里祭拜雷神像,香火数万,还得做蘸会,请人来唱戏。信奉雷神的人更是刚进到六月,就开始吃素忌杀生,这叫雷斋,持续到雷神生辰过去才好。
晌午就去寺庙拜二郎神,尤其是生了毒疮的,祭祀得拿白公鸡去才好,那里到了晚间,真是萤灯一盏盏,泥婴摆成摊。
再晚些等暑气消散点,荷花荡就开始人满为患,画舫满池游,小船跟后头,还有一叶扁舟。大家在荷花荡里游玩,摘点莲子尝,小孩就把荷叶掐下来,顶在头上遮日头。
玩到晚上,那鞋袜都是湿的,所以有不少人都手上提着鞋,光着脚从河堤上踩水,赤足打道回家。
阿夏年年都去,不过在这个晚上,她其实瞧到了最好的一片荷花荡,四野清净,让人心旷神怡。
但随着船只逐渐往前,有数十道交杂在一起的声响时远时近,还有抚琵琶和说书声,隐隐能见那里的灯火。
阿夏后知后觉,“这是到虎丘来了?”
“对,行船到这里时,看了两眼,就想着你等会儿要是没睡,就带你过来这里。”
盛浔回她,慢慢地将船只往河岸口靠,阿夏则往远处看去,岸口有树荫的地方,停泊着不少画舫。两层高,且有不少的彩灯环绕,窗户全都大敞着,能见不少衣着艳丽的女子从其间穿梭过去。
都是些富人家的郎君娘子,嫌屋里闷得慌,常到这片来游玩,每次入夜来,天明才回去。虽说家里有钱,不过做派倒是没得说,只自己占一个地方,不驱赶另一旁的渔船。
甚至他们在水里浸泡瓜果时,也会让人送些过来给大伙吃,有时会请盲女坐在画舫上弹琵琶,又或是请人来说书给大伙听。
阿夏以前热得睡不着时,她哥曾划船带她来过几次,因知晓他们的为人,所以倒是对他们没什么抵触。
那有树荫的河岸烛光晃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反观他们停靠的岸口,多是渔船扁舟,小孩在船头跑来跑去,也有大人合衣躺在船板上打瞌睡。
上面也摆了不少摊子,大抵都是些糕点或是凉席子还有蒲扇之类。
阿夏坐在船头,她看了几眼后转过去,盛浔在里头忙碌,她就好奇地问,“在忙什么?”
盛浔从里面端出一盘点燃的熏香,是他去药堂买的,听说加了艾草和旁的东西,点燃后能驱赶不少蚊子。
他把这盘带着罩的熏香放到阿夏旁边,才拍拍手道:“水上蚊虫多,我也不晓得这个好不好用,试试看。”
阿夏拉着他的手,把凳子让给他,“你歇会儿吧。”
自己去里面又摸了个凳子出来,两个紧挨着坐在船头吹凉风,也就是在这里,白日的暑热陡然消失,反而吹久了还有点冷。
她抬头看天上,此时乌黑的夜,星子铺满了整片天,有几颗特别亮,月亮被浮云半遮掩。
原本她盯着都快睡着了,挨在盛浔的肩膀上,眼睛半闭,不过倒是被远处突然的嘈杂给惊得一抖,揉了揉眼望过去,也没看清楚。
盛浔倒是知道些,“那边的郎君娘子遣跑腿的送东西给大家,是什么我不清楚。”
但下一刻他们就知道是什么了,那小厮登到他们的船上,从手提着的食箱里端出两碗凉丝丝的糕点。小厮面色带笑,“多有叨扰,小娘子两个别惊奇,这是我家郎君觉得总在这里吵闹不太好,扰了大家的清眠,今日来便特意请人做了些地力糕来。”
许是瞧出两人的犹豫,他又道:“糕点不值多少钱,要是您不接的话,我回去指定得被骂。且这碗都用的是竹碗,还给不用还,您看?”
“替我们多谢你家郎君,”人家把话说的这般清楚,盛浔也没有再过多地推让,从他手里接过那两碗外带着水汽的糕点。
等那小厮又去送旁人后,阿夏才出声,“我之前跟我哥过来这边时,也遇到过他们送东西。好似送的是酒酿糕,应当请了家厨来做的,味道比卖的都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