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宋依依不懂他为何梦中为她那般,现实又好似对她有些嫌弃。现在宋依依更不懂,他都半个月没来了,量谁都会以为他不会再来,为何今日又突然再度大驾。
短时内宋依依想不明白,自然也无心思细想了。
若说初见那日一切太是突然,她实在是措手不及;再见之日,她有些受了惊,也没把握住机会;如今如若再不拼命,为自己争取一二,怕是便唯有来日认命了。
思及此,小姑娘鼓足勇气。
她紧紧地盯着那坐上的男人,亦是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大臣。
待那三人躬身齐齐跪退,前脚刚一出门,宋依依便一刻未等,缓缓地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再施恩(下)
她紧紧地盯着那坐上的男人,亦是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大臣。
待那三人躬身齐齐跪退,前脚刚一出门,宋依依便一刻未等,缓缓地跪了下去......
傅湛端樽,节骨分明的手指刚触碰到酒樽便见屋中远处那小姑娘跪了下去。
她战战的小眼神儿朝他这边望着,不难看出在控制,但没大控制住,双肩轻颤,人显然是慌张害怕的,也很分明是要说话,然唇瓣嗫喏,并未立时说出来。
男人的手滞了下,目光幽深,长睫微动,旋即未再接着触樽,手缓缓落下,显然是有些意外,淡声开口,问道:“何事?”
这般直接下跪,任谁都能看出是有事相求。
没待宋依依张嘴,他后边还有一句。
“起来说话。”
宋依依没起,一面腿有些发软,怕极了失态,另一面更急着说事。
天知道他会不会说走就走。
宋依依想了一上午了,适才等待的过程中亦是没少在心中思忖此番相求的话语要如何开口。
但便是想了千遍万遍,真正之时,就她这小胆子也是不成的,需要稳一稳,可又深知时间紧迫,最后也便硬着头皮,慢慢地说了下去。
她开门见山,并不打算耍花招。
这男人怕是快大上她十岁了,久居上位,天下都在他的手心儿之中,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又是有求于人,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和他耍什么花招?
显然,光明坦诚是最为简单直接的。
是以,宋依依没半分迂回,直接便是糯声求道:“大人能为蝶儿赎身么?”
话音明显是有些颤的,但她的声音特别嗲气,软绵绵的酥人筋骨,不是一般的娇。倒也无心,声线使然,只是配上她那张略显稚气,又娇艳妩媚的脸,及着一双清纯中透着明晃晃的不安分,看起来勾勾搭搭,不甚正经的小眼神儿,明明是有些紧迫的气氛,却是硬生生被她弄得变了那么几分味道......
傅湛好似是料到了她之言,又好似是未曾料到。
小姑娘语毕,他一言没发,但慢慢靠到了椅背上,是要听下去之意。
宋依依一见,心下略安,知道来了希望,但也更忐忑,怕极了自己把握不住机会,抬着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层水雾缓缓浮现在秋眸之中,人浅浅的“哼唧”两声,到底是哭了出来。
不是装的,感情真切的不能再真切了。
小姑娘脸色绯红,身子略微往前动了动,带着几分难以控制的哭腔,把话说了下去。
“大人救救蝶儿成么?蝶儿想离开这烟柳之地......”
话到此其实也便够了。
但宋依依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他和盘托出,说明自己的身世,更坦诚,也更真诚一些,于是并未等那男人回话便接着坦言。
“蝶儿出身卑微,从小被欺,十岁与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日子过的很苦,原本以为这也便够了,不想悲惨未止于此,数月前阴差阳错中人圈套,被卖身到了此处,入了贱籍,且却是连个清白的身份都没了。蝶儿家中尚有久病缠身的母亲,母亲不知蝶儿生死,蝶儿亦不知母亲生死,这些时日,蝶儿每天都度日如年,心中惦念亲人,更不想自己一辈子便就这般.......”
她说到此处,动了真情,惜命,思亲,还有这几个月受得的委屈全想了起来,一时之间哽咽不已,更分明,更直接的哭了出来,纤纤玉手附在唇边儿,梨花带雨,虔诚相望,楚楚可怜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抽噎,娇柔的宛若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害怕,也很拘谨,但宋依依那一声接着一声之下,除了真情实感之外倒也别说没掺杂旁的东西。
她在勾那男人对她的怜悯。
既是有那梦做底牌,她多少应该会对他有些吸引力才对,宋依依不信他就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然时间流逝,虽短短须臾,宋依依的心却越来越沉落下去,那男人还当真是纹丝没动。
她的美貌吸引不了他,可怜也激不起他半分恻隐之心?
他是铁石心肠么?
屋中除了她的哭声,气氛一片冷凝,宋依依甚至觉出了丝丝的尴尬。
别说她初出茅庐,眼下之景便就算是换做像杜妈妈那种圆滑世故,身经百战的女人怕是也很难不怯。
小姑娘越发意识到事情不妙,也越发没了自信和胆子。人紧绷着的弦儿眼看着就要瓦解泄气,心里头何止是嚎啕大哭了,急的就都快要吐血了!
正当这时,几近绝望之时,她眼睁睁地瞧着,看着那男人终于动了。
他慢慢起身坐起,端樽饮了杯中之酒,落下,而后抬眸,对上了宋依依的视线。
不待男人说话......
小姑娘吓坏了,惊惧又紧张,像是落水之人眼看着就要被淹死之际,被人提了上来一般重燃了生的希望,但天知道那提她上来的人会不会再一把把她摁下去!
这瞬时的对视,等待的过程能让宋依依原地死上一百回。
且不知是不是太过于紧张,太过于怕那结果非自己所期,宋依依的脑子也混沌了,与人讨价还价之时怕人不愿,哄着人一般,开始急着加砝,话语脱口而出。
“蝶蝶儿攒钱,慢慢,慢慢还...还给大人......”
这一句后,但听那男人沉声笑了。
虽然很短暂,他的脸上其实也并无什么太明显的笑意,但宋依依眼睛一亮,心口起伏,一下子还魂儿了似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这么一个大官儿冲她笑了,无疑缓解了宋依依心中的惧怕之感。
那笑于她而言像暖阳能融了冰雪似的,屋中冷却的气氛好似都渐渐化了开,一切似是朝着光明而去。
果不其然,男人开了口。
“我赎你,不需要钱,你能拿什么还?”
继而慢慢斟酒,微微敛眉,似是思了一下,视线又朝她瞟了过来,再度与她对了上。
“那,再帮你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没有意外后续就日更了,有事请假
第13章 入相府
晴天惊雷!
宋依依震惊,杜妈妈震惊,那徐进徐大人震惊!
消息如风一般一传二,二传十,十传百,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春香楼上上下下,姑娘、婢子、小厮、婆子等百十来人便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哗然变色,无人不震惊!
量谁都没想到,一时之间,暗地里议论纷纷,前头左相刚来之时,还有人在打赌,信誓旦旦地言着宋依依绝无可能被带走,转眼天壤之别的变化,有的人胆要吓破了,惶惶然,仍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变化。
楼上楼下氛围不甚相同。
杜妈妈喜的话都不会说了,但左相面前怕极了失仪,端的矜矜重重,仔细的很。
她家男人与吏部郎中徐进自是皆在楼中。
于徐进而言,此时不露脸还待何时?
他微弓着腰身立在桌旁,满面盈笑,为人斟酒伺候,说着些合宜之言。
而宋依依,她的脑子是蒙的。
小姑娘被众婢护着上了三楼,杜妈妈亲自领路。
那沿途之上,杜妈妈奉承成什么模样便不必说了。
究其原因,不止是因为人一跃飞上枝头,贫贱少女摇身一变,成了这天下间绝大部分人无法企及的贵人,亦是因为过往相待。
杜妈妈当然怕这小姑娘记仇,在这最后的机会里,一口一个“我的蝶儿”“我的蝶儿”的叫着,做着最后的弥补,亦不忘邀功。
“我的蝶儿只管放心,来日定要好好伺候大人,娘亲那边一切都好,妈妈早派人去看过,递过钱财了.......”
上了三楼,回了房,她亦是被前后拥着。
婢子有的为她梳头,有的为她换衣,有的在杜妈妈的指示下为她收拾着衣物,珠钗金银首饰,原不是她的,入了相府怕是也再用不上她春香楼的东西了,但为了讨好,也挑着好的给人带了去。
斜对面房中,午时宋依依下楼之前还在讥讽于她,言之凿凿地说着左相不会带她走的柳瑶儿此时蜷缩在门口,瑟瑟发抖,哪还敢出门,只时而从门缝朝外张望,心中胆战不已,生怕撞上宋依依。
前前后后一炷香的功夫,宋依依彻底知觉回神儿之时已经被送下一楼,上了马车。
那马车非相府预备,是徐进献上。
宋依依和傅湛乘坐异车。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恍如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若不是大街上的喧嚣,车身轻轻摇晃以及充入耳中的“嘚嘚”马蹄声,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呆了良久,宋依依到底是伸出手去掐了自己一下。
切身感到了疼,整个人如释重负,缓缓莞尔露笑。
她,真的重获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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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二刻出发,宋依依乖乖地坐在那,心里一面很舒坦,一面也不免担忧,前路茫茫,却是也不知自己来日会如何?那相府的日子又会如何?
一连几夜未得好好休息,她心中思忖着,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睡了去。
从春香楼到相府行了大半个时辰,她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开门接她之人是个陌生的面孔,对她很是和善,不难看出身份,是这相府的总管。
宋依依下来朝着前面寻望了后才发现傅湛并未一同回来,想来是直接去了朝中。
护送她的是徐进。
那徐大人很是客气,与她简单的言了几语,又与那总管笑言几句,再接着,人便告辞了。
府中同总管一同出来的有两个婢子,为她拿着东西,个个露着笑颜,很是得体,对她恭敬有礼。
宋依依抬眸瞧着这相府的门脸。
碧蓝一泓,万里无云,朱红大门之上的墨赤色瓦顶在十月的暖阳下熠熠生辉,门前白色石狮分立两侧,肃穆庄严,守在门口的士兵身穿铠衣,携刀带剑,目不斜视,凛凛生威。
整个府门除了气派之余,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让人生畏。
宋依依没见过太大的世面,有些胆怯,脚步微顿,这时目光落到士兵铠衣胸前的一处类似莲花的标志上。
她心微微一惊,想起梦中傅湛带着的那些个士兵,暗道:竟是连这都一模一样。
总管在一旁轻唤,“宋姑娘?”
宋依依还神,如此小插曲到好似让她略略好了一些。
小姑娘朝他望去,缓缓一礼。
总管笑着恭敬抬手,请她入府,顺带着直接报了名字。
“小的叫赵全德,是这相府的总管,姑娘的住处已为姑娘打扫妥当,姑娘这就随小的入府吧。”
宋依依点头应声,模样很是乖巧。
赵全德眉眼含笑,快走几步为其引路。
宋依依跟在他身旁进了府门。
适才那第一眼没感觉,此时再瞧第二眼,第三眼,宋依依竟是从这赵总管的脸上恍惚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来,当下也便问了。
“我看赵总管有些眼熟,赵总管祖籍哪里人?”
赵全德一听她这般说,笑容更大了几分,笑回道:
“哎呦,是么姑娘?姑娘是哪里人?小的从小长在京城,出生在傅家,长在傅家,父母也皆在傅家,打十四岁起就跟着咱们大人了。”
宋依依应了一声,也是笑笑,回了话。
“我家祖籍在江南,后来搬来了京城。”
但仅此而已也便止了,至于她那位早不要她了的亲爹,提不提也没什么意义,何况是和一个生人。
赵全德笑道:“江南风水好啊!人说江南出美人,瞧了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国公府的梅夫人也是一位江南美人。”
他提及国公府,宋依依起先还滞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镇国公府。
宋依依知道镇国公夫人姓墨。
那位梅夫人怕应该是傅湛父亲镇国公的一房妾室吧。
俩人边走边聊。
后续宋依依也便没什么话了,大部分是赵全德在同她介绍这府邸。
她只是认真的听。
相府之中,庭院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秀丽,奢华又雅致。
不时,俩人到了地方。
几位婢子正立在月洞门口迎接,想来是被安排伺候她的。
宋依依抬眸瞧着自己的所居之地,是处名为漪澜阁的地方。
其内不小,景色旖-旎,房屋奢贵,又有假山溪流,碧水潆洄。
赵全德送的人到了,吩咐了婢子好生照顾伺候,而后便同宋依依道了别,忙旁的去了。
宋依依很是有礼。
她本就性子乖巧,又是初来乍到,凡事都十分谨慎小心。
赵全德走后,婢子引着宋依依进屋,扶着人坐下。
贴身伺候的婢子唤名兰儿,大宋依依两岁,看出了宋依依有些认生,笑脸安抚。
“姑娘别怕,我叫兰儿,咱们苑中的奴婢都听姑娘差遣,姑娘今日初来,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兰儿便是。”
宋依依听她这般说,心中好奇了一路的事也就张口问了出来。
“大人住这么?”
她可谓一语说中到了最关键之处。
或是潜意识的一种直觉,亦或是沿途听得赵全德提及起了国公府。
宋依依原对傅湛半丝都不了解,但这些时日在春香楼,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也很自然的就知道了。
傅湛并未成婚,家人都在国公府傅家,到底住不住相府是最大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