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筠,考完了没有?”赵崇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顾筠正在教室门外收拾书包,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刚考完专业课,下周五还有两门选修就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还行啊,复习的不错。”顾筠语气轻松。
“对了,你上次约我看的那个电影还在上映吗?不如我请你去看吧,最近实在太忙了,真的不好意思。”顾筠想到推了赵崇霖两次的邀约,心里有些愧疚感。
虽然她知道,这愧疚感绝不是单单因为推掉两次约。
而是因为,赵璟笙。
“那个电影啊,我后来和朋友去看了。你想看吗?想看的话,就再陪你去看。”
“噢.....没事。那我们看别的电影也一样。你都看过了还陪我做什么。”顾筠收拾好了东西,往寝室的方向走去,中途遇到好几个同学和她打招呼,她一边笑着挥手,一边继续跟赵崇霖说话。
“筠筠,这周末有时间没?奶奶回来了,说是想邀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
赵崇霖解释道,是家里老太太前段时候一直在国外海岛疗养,前天刚一回上京,就说要请顾筠吃顿便饭,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孙媳妇儿。
顾筠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赵老夫人,一时还有些忐忑,问了好多注意事项,就怕初次见面惹得对方不高兴。
“不用太刻意。奶奶是很好的人,她会喜欢你的。”
顾筠嗯了声,说完拜拜后,她正要挂电话,忽地想起什么,“崇霖哥,等下--”
她有意的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这个称呼也是她经过思考后,决定就这么唤赵崇霖,她必须把赵璟笙的影子彻底赶走。
“怎么了?”赵崇霖明显有些惊讶,这还是顾筠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叫他。
“就--明晚吃饭都会有谁来啊?赵伯伯也来吗?还有.....你那两个弟弟呢?”顾筠握着手机的力道,重了几分。
赵崇霖沉默一瞬,“就我和奶奶。”
顾筠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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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五点。一台银灰色奔驰S400行驶在道路上,夕阳一点点收拢,黄昏漫开来,整个世界不明不暗。
顾昭从包里掏出粉饼盒子,一面整理妆面,一面问小唐:“还有多久到?”
“快了,二小姐,最多还有半小时。”小唐认真开车,半点马虎眼都不敢打。
顾昭懒嗯了声,收了粉饼盒,窝在后座闲闲道:“我还以为今晚是去延和路那边的赵公馆,没想到是来老宅啊。听人说,赵家老宅以前是清朝一位大官的府邸,里面还有一棵大榕树,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瞧见。”
车上除了小唐就剩下一旁的顾筠,这话自然不是对小唐说的。
“大榕树?你都哪听来的。”顾筠看了顾昭一眼。
顾昭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衬衫款小裙子,一件格纹毛衣背心,外罩款式简单的驼色羊绒大衣,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小女生风格。
顾昭侧了侧身体,很是惊讶:“不会吧!姐姐连这些都不知道?那回头可要批评姐夫了!也不多给你讲讲家事。”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含讥带讽的意思。
顾筠来了脾气,怼回去:“怎么?难道他跟你讲过家事啊?”
顾昭见顾筠终于不是淡淡的了,笑得更盛了些,连忙解释:“哪有!姐姐你可千万别误会。这都是公司团建的时候姐夫和大家聊天说起的。”
顾筠知道她就是想看自己急,不耐烦地看着窗外,声音更淡:“行了,我对这些事没兴趣。就是烦请你别一口一个姐夫,一口一个姐姐。你自己听着不难受吗?”
顾昭俏丽的笑颜顷刻退了,“可以啊,你以为我喜欢一口一个姐?你这么讨厌我你就自己去跟爸爸说呗。你这么有本事,就让他和我妈离婚,把我还有乐乐一起赶出去啊。哦,对哦,乐乐总是你弟弟吧?你俩一个爹.......”
“孟昭!”
顾筠气到脸色都发白了,一双杏眼淬了冷意,一字一顿:“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
顾昭身体半僵,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你什么意思?”
“你当年把乐乐推下水,转背就在父亲面前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讨厌这个多出来的弟弟,说我带着顾笑一块儿欺负他。逼得我整个高中只能搬去学校住。”顾筠冷笑,一瞬不瞬地凝视顾昭发白的脸色,
“这件事,你不会忘了吧?”
顾昭捏紧拳头,死死看着顾筠,“你想说什么?”
顾筠没有错开视线,眸色清如冷霜,“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来招惹我。妹妹。”
她甚少这样当面下人脸面。
除非是真的把她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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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老宅坐落在春湾胡同里,三进三出的院子,雅致古朴,闹中取静。
若是按市价来算,这套四合院怕是要值好几个亿。
保姆郭妈很早就在大门口等着,见车远远驶入胡同,立刻电话通知厨房可以备炒菜了。下车后,顾筠顾昭两人被郭妈领着进了前院。
顾筠一路暗自打量,这宅子外头看很有年代感,可里面却别有洞天,所有的设备都非常现代与智能。
客厅里,老太太正和赵崇霖在说话。听见郭妈招呼客人的声音,两人都朝后望去。透过客厅的镂空花窗,赵崇霖看到远远走来的两人,明显一愣。
“哟,是丫头来了!”老太太拍拍赵崇霖的手,“还愣在这做什么?赶紧把人迎过来啊。”
赵崇霖忙应下,起身朝花廊走去。
顾昭眼睛尖,赵崇霖还没踏出门槛,她就看见了来人,脆生生地问好:“赵总好啊。”
赵崇霖眼中飞快闪过不自然,笑着打趣顾昭,“顾昭怎么也来了?都是一家人,还叫什么赵总。听着奇怪的很。”
顾昭娇娇地看了眼顾筠,挑眉,“那我就喊姐夫吧!姐姐.....不会有意见吧?”
顾筠掐了把掌心,也笑:“当然没意见。”
........
一行人进了客厅。老太太很是高兴,让顾昭顾筠坐在她两边。
老太太自个生了一对儿子,心里一直想女儿,好不容易盼着能来几个乖孙女,没想到孙辈全是带把的,一个个牛高马大,越长大越不听话。到了后头,她也绝望了,赵家就没这生女儿的命,只盼着能早点添几个孙媳妇。
今儿倒好,家里一下来了两个漂亮的小丫头,老太太笑得都合不拢嘴,吃饭的时候让保姆给她多添了半碗米。
“听说筠丫头上次在京大校庆的文艺汇演上还跳了舞?”
老太太和京大颇有些渊源,对这所学校很有感情。在知道顾筠是京大的学生后,对她的喜爱就又多了一分。
顾筠笑着把这件事的原委说了遍,“我本来是定了朗诵,因为一个伴舞的女孩腿崴了,我才临时被叫去。其实我的舞也就是半吊子水平,只能当个替补队员。”
“当然是跳舞出彩,这朗诵人挤人,都看不出什么名堂。”老太太不满地瞪了赵崇霖一眼,“筠丫头的表演你都没时间去看,像什么话。”
赵崇霖无奈地笑,“这不是忙吗。”
并非是抽不出时间,只是他万没有想到,从来都不去这种活动凑热闹的赵璟笙竟然去了。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赵璟笙。
他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顾昭。只见顾昭眼角带笑,正在夹那盘摆在她跟前的香酥藕盒。
餐厅里已经吃上了,厨房这边还在忙碌。郭妈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天鹅酥从厨房出来,还没走到餐厅,就听见玄关处传来门阖上的声音。
走过去一看,万万没想到门口站着的人是赵璟笙。
“二少爷!?您今儿怎么有时间来这边?”
郭妈错愕之余飞快把天鹅酥搁在茶几上,手往身上的围兜上擦了两把,快步走过去,接了赵璟笙脱下来的大衣外套。
赵璟笙刚从外进来,身上还沾着冷冽寒气,外头不知不觉下了雪,他大衣上落了不少雪花。
“哟,外头可是下雪了?祖宗诶,下雪了还跑一趟,老太太又要叨您了。”
“雪不大。过来看看老太太。”赵璟笙瞥了一眼鞋柜,“今晚有客人?”
一双杏色的缎面钻扣高跟鞋规矩地摆放在角落。细细的鞋跟,带着若有似无的性感。
“老太太请了顾家的两位小姐吃晚饭。大少爷也在。”郭妈把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赵璟笙眸色暗沉,没什么表情,换了拖鞋后朝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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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大圆桌上只坐了廖廖四个人,乍一望过去,满桌子菜都没怎么动。老太太有糖尿病,忌口多,两个年轻女孩也吃不了多少,唯一的战斗力赵崇霖却是胃口不佳,不过是挑了几只虾来吃。
赵璟笙就这样不声不响走到餐厅。
老太太瞧见来人后,一个愣神,生怕自己是眼花看错人了,“笙儿来了?”
这小祖宗,平日里八百年不来一次老宅!若说是碰巧,别说是她,就连郭妈都不信。
顾筠正在埋头喝汤,听见老太太激动的话语,也跟着抬头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跟见了鬼。
怎么回事!赵璟笙怎么来了?不是说没他吗??
顾筠一秒进入警备状态。
男人今天穿一身长款的黑色风衣,更显挺拔颀长,像一片突然闯入的夜色,逼得人不得不把目光献给他。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赵璟笙侧头,朝她这落了一眼。顾筠一惊,飞快低下头喝汤。
桌上一共四个人,赵璟笙只跟老太太打招呼,把其他人压根当空气。
“路过这,顺便看看您。”
“吃过没?”
“还没。”
老太太一愣,“那....坐下一起吃?”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
老太太眼底难掩震惊,若不是这儿人多,她肯定要去摸摸赵璟笙的额头,看这小祖宗是不是烧糊涂了。平日里,若非除夕那晚,赵璟笙是绝不会和赵崇霖同桌吃饭。这是赵家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喊了赵崇霖的局,一般是绝不会再通知赵璟笙,没人敢跟这位爷添堵。
郭妈也按下惊愕,小跑去厨房,从碗柜里拿出赵璟笙专用的一套骨瓷餐具,用沸水烫过后拿过来。
能和两个孙儿吃晚饭,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就是发愁该怎么安排座位?桌上四个人,她左手边是顾筠,顾筠旁是赵崇霖,右手边则是顾昭。
难道让笙儿坐在顾昭边上?不可能。
那坐在霖儿边上?更不可能了。
没等老太太琢磨出名堂,赵璟笙径直走到老太太正对面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
整个大圆桌半边坐了四个人,另半边就坐他一个。犹如象棋棋盘的楚汉河界,分外诡异。
不止顾筠,就连顾昭也被他这架势给骇到了。
赵崇霖没说什么,对这种情景免疫了,神色也算自若。老太太笑两声,嗔骂了几句赵璟笙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坏家伙,让两位小姑娘别介意。
顾筠干笑两声作陪。她哪敢介意....
接下来氛围在平和中透着紧绷感,一直是老太太说话,顾筠和顾昭跟着笑。
几分钟后,郭妈把那盘流心天鹅酥端上桌。酥脆的中式甜点,优雅精致的天鹅造型,是厨师为了两个女孩子特地做的。
老太太使眼色暗示赵崇霖给顾筠夹一个。
赵崇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昭,筷子朝向那盘天鹅酥,夹了一个,放进顾筠的碟子里,温声道:“你不是爱吃云笙酒楼的天鹅酥吗,尝尝,看看比不比得上。”
顾筠小声道谢:“谢谢崇霖哥。”
正在不紧不慢挑鱼刺的赵璟笙顿住。
叫老畜牲是崇霖哥,叫他就是赵大哥?
他没来由的涌起火气来,冷笑一声,把筷子不轻不重地撂在筷架上。清脆的一声哐当,满桌人都是一停。
老太太脸色一变,先发话:“笙儿,这是做什么?”
若是没外人,随他上天下地,她都不管,可桌上有外人,场面就不能弄得太难看。但凡传出去了,赵家的面子往哪搁。
瞄见赵璟笙阴沉沉的脸色,顾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男的是冲.......
这位赵大哥,不!赵爷!赵祖宗!千万千万别冲她发疯啊!
赵璟笙拿起热毛巾擦手,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正在装死的顾筠,“天鹅酥好吃吗?”
“??”
无辜被cue的顾筠手一抖,筷子把细细的天鹅头给拧断了。
满场就她一人的碟子里有一只天鹅酥。
到了这一秒,顾筠方觉得自己是真的被疯狗给缠上了,岂止是狗,简直是头战斗力强悍爆表的疯狮子。或者,干脆就是变态!他就是变态!
“我问你话,好不好吃?”赵璟笙语气更险恶,随手把擦完地毛巾扔在桌上。
顾筠被他阴恻的视线盯到背脊生寒,硬着头皮说:“我、我还没吃呢......”
声音越说越小,太可怕了呜呜。
赵崇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怒声呵斥:“赵璟笙,你有完没完?看我不顺眼就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老太太本来是想发话把赵璟笙给支走,可赵崇霖先这么一说,她顿时没有了开口的立场,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怎么做?这两兄弟的关系向来让她头疼,她试着缓和了十几年,越缓和越糟糕。
赵崇霖发难,赵璟笙仍旧淡淡的,锐利的视线在赵崇霖和顾昭之间游走一趟,那双偏狭长的桃花眼里透出鄙夷。
不过短暂对视,赵崇霖就觉得心头凛寒,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欺负女人?”
赵璟笙没什么意味的笑了声,下巴朝顾筠的方向扬了扬,“怎么?她也是你女人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筠筠是我未婚妻!你少来这挑拨离间!”赵崇霖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可声音还是怒气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