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顾清潼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片刻后又移回来，幽幽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亏了。”
沈茂轻轻挑眉。
“我给你帮了大忙。”
“可你骂我眼瞎，挂我电话，还不给我饭吃。”
顾清潼振振有词：“你得还我！”
沈茂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顾清潼只当他是默认：“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具体内容，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沈茂轻嗤了声：“想得倒挺美。”
“？”
“既然说好要合作，那我自然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沈茂顿了顿，“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
“……那你还骂我呢？”顾清潼不服，“这你怎么说？”
“嗯，说你眼瞎是我不够严谨。”
沈茂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做什么学术汇报：“但换成‘不识好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至于挂电话，没记错的话，你一共拉黑过我两次。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最后，嘴长在你身上，吃不吃饭是你的事。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还要我把饭喂到你嘴里。”
“……”
说话间，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
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打开，电梯旁的员工纷纷打招呼：“沈总，顾小姐。”
沈茂微微颔首。
他侧过身挡在电梯门前，冲她伸手，唇角浅浅勾起：“不走吗？”
“……”
在员工激动又八卦的眼神中，顾清潼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满腔怒火，冲沈茂挤出个假笑。
狗男人，就你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是吧？
你给我等着！
往办公室走的一路，顾清潼在心中预演了和沈茂吵架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进了办公室，刚摔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路天明招呼：“顾小姐，来吃饭吧。”
顾清潼转头，就见路天明将饭盒打开，一样样在会客区的茶几上摆好，包装盒上的Logo是附近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他们从食堂里出来满打满算不到十分钟，订餐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这会儿就送到。
想到在食堂排队时沈茂一直拿手机发消息，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刚刚炸起的毛被抚平。
她看了沈茂一眼，意味深长的“啊”了声：“什么时候订的餐？送得很快嘛。”
沈茂平静的和她对视：“酒店餐厅的包月服务。”
“是吗？”
顾清潼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路天明，又往茶几上瞟了眼，显然不信：“可我怎么记得，有人不吃刺身啊？”
“偶尔换换口味。”
沈茂松了松领带，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随后漫不经心的睨她一眼：“我的喜好记这么清楚？”
“……”
“彼此彼此。”
想着他点餐时的骚操作，顾清潼忍不住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沈茂轻嗤了声，不再理她。
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处理早晨耽搁的工作。
-
顾清潼来逸宁这事动静不小，没多久就传到了沈家老爷子的耳朵里。
老爷子特意打电话叮嘱沈茂，让他下班后带顾清潼回老宅吃饭。
两人到老宅时是晚上七点过，众人都已在餐桌落座。
别墅里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顾清潼换了鞋直奔餐厅：“爷爷~”
沈老爷子并不理她，只慢悠悠哼了声。
“还记得你爷爷呢？喊你来家里吃饭都喊不动。”
“这不是年底忙嘛~”
顾清潼眨眨眼，搂住沈老爷子的脖子撒娇：“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爷爷您呀~”
沈老爷子嘴角一松，又努力绷住。
沈弋在一旁笑道：“还是潼潼最会哄爷爷开心。”
“不然爷爷怎么最喜欢我呢？”
顾清潼嘚瑟：“是吧，爷爷？”
沈老爷子终于憋不住，笑着挥手。
“去去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说笑间，王姨将冒着热气的汤锅端上桌。
顾清潼嗅了嗅：“是鱼头汤！好香！”
“知道顾小姐好这口，老先生特意吩咐我煮的！”王姨乐呵呵道。
“鱼也是爷爷亲自去钓的呢。”沈弋笑。
“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顾清潼笑吟吟的，“那我今天可得多吃点。”
沈老爷子哼了声：“今天可没你吃的。”
顾清潼：“……啊？”
“今晚住家里，明早让你王姨给你煮鱼片粥。”
顾清潼微微一愣，见老爷子的眼风扫过来，立刻乖巧的应道：“都听爷爷的！”
沈茂走进餐厅时，饭桌上正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打了声招呼在餐桌落座。
沈老爷子吩咐开饭。
沈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话着家常。
顾清潼笑吟吟的说着逗趣儿的话。
沈弋则尽心尽力的在一旁给她充当捧哏，两人配合默契，把一家人哄得高高兴兴。
老爷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开口：“潼潼，你和阿茂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等过完年把婚事办了？”
顾清潼正喝汤，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下，顿时咳嗽不止。
沈弋脸色一白，捏紧了筷子。
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的笑道：“爷爷，潼潼还小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爸，现在年轻人结婚都晚，你就别催了。”明潇也跟着开口。
“小弋这个当大哥的还没结婚呢，阿茂不着急。”沈颢附和。
沈老爷子不为所动。
只问：“阿茂，你怎么想？”
沈茂脸上没什么表情，藏在金丝镜片后的漆黑双目也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意味不明的扫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不知怎的，心里忽的打了个突，咳得更厉害了。
沈茂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着急。”
顾清潼缓过一口气，忙道：“是啊爷爷，我还想多玩两年呢！再说现在和结婚也没什么差别呀，我也能经常回来看您！”
沈老爷子失落的叹了口气，“你们不结婚，我这个老头子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
“那您可有得等。”顾清潼笑道，“起码等您过完百岁大寿吧！”
她有意调节气氛，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很快把这话题岔过去，饭桌上又是一片热热闹闹。
唯有沈茂始终沉默。
与这合家欢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顿饭吃到尾声。
沈茂看了眼时间，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有个视频会议，你们慢慢吃。”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上了楼。
顾清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愣了愣，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在装高冷。
沈颢很是不悦：“一回来就摆脸色给谁看！”
“伯伯，他忙他的，我们吃我们的。”
顾清潼回神，笑了笑转移话题：“家里装扮的这么喜庆，是要过什么节吗？”
“这不是年底了，准备请朋友来家里聚聚，联络联络感情。”明潇接话，“潼潼，你审美好，帮忙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现在这样就挺不错，非要说的话，颜色可以再素一点……”
……
饭后沈老爷子出门散步。
沈颢和明潇也各自离开，偌大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顾清潼和沈弋。
没有长辈在场，两人不用再刻意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沈弋脸上的温和消失，沉默的注视着顾清潼。顾清潼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玩手机，略坐了会，感到气氛压抑，便准备离开。
沈弋跟着起身，手臂拦在她身前，低声道：“潼潼，我们聊聊。”
第二十二章
沈茂做事向来克制, 也很少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可今天却因一点小事忍不住发了火。
项目负责人在视频那头连连道歉，保证第二天会提交一个全新的方案上来。
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会议不到一小时就提前结束。
沈茂有些烦躁的去阳台上抽烟。
房间阳台正对着别墅花园, 冬日里草木衰败, 花圃里大片的玫瑰只剩枝丫，夜里九点过，花园里只亮着两盏随风摇曳的小灯。
夜风吹过, 凋零的灌木沙沙的响。
顾清潼和沈弋正并肩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两人离的很近，顾清潼的长发被风卷上沈弋的肩头。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沈弋忽然像是激动似的握住顾清潼的手臂, 顾清潼推拒两下没推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沈弋倾身将她抱进怀中。
沈茂指间夹着烟, 远远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出神。
他想起顾清潼刚去国外读书那会儿。
当时两人因为那一夜，有小半年的时间里谁也不理谁。
老爷子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劲, 便让他去陪顾清潼过生日。
沈茂和顾清潼的生日在同一天, 往年都是两人一起过，因此，即便不情愿，他还是去了。
是直到登机的那一刻。
沈茂才清晰的意识到，其实没有什么不情愿, 在这刻意淡化她存在的小半年里, 每一分每一秒, 他都在想她。
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等待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她的机会。
沈茂翻遍了她半年来的社交网络，准备了她最近特别喜欢的项链做生日礼物, 可当他忐忑的来到她位于旧金山的住址时, 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沈茂在公寓楼下等了她大半晚。
当她终于出现时, 身边却跟着沈弋。
他们在明亮的路灯下有说有笑，沈弋细心的替她整理围巾。
他把生日礼物给她，对她说生日快乐。
顾清潼当他面拆开，礼物她似乎很喜欢，仰着一张明艳的脸，笑着对他说谢谢。
然后沈弋拿起礼盒中的项链，倾身帮她戴上。他低声和顾清潼说着什么，沈茂没能听清，但其中一句“我喜欢你”还是随着夜风清晰的飘进他的耳朵。
顾清潼像是十分感动似的上前抱住他。
两人在明亮的路灯下相拥，灯光将交叠的影子拉长，轻触着他的脚尖。
……
一支烟燃到尽头，沈茂在指尖灼热的痛楚中回神。
拥抱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但依然并肩坐在秋千上，夜风裹着零碎的对话直往沈茂耳朵里面钻，大多都是沈弋在回顾着当年。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亲密无间，顾清潼又有多么的依赖他。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就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一般美好，而他沈茂就是那个恶毒男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沈茂转头，就见明潇站在门口道：“阿茂，你爸爸有事和你谈，让你开完会去书房找他。”
沈茂冷淡地应了声。
面无表情的将烟蒂丢进灭烟器，转身离开。
-
花园里，顾清潼似有所觉的回头。
却只看到亮着灯的阳台上，被风扬起的窗帘一角。
沈弋还在追问：“潼潼，那天你喝醉了，是沈茂趁人之危欺负你对不对？”
“他逼你的是不是？还是他威胁你？你别怕，我……”
“沈弋哥。”顾清潼回头，打断，“你是觉得，这样想会让你好受些吗？”
沈弋怔怔的看着她。
顾清潼：“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你也不是拯救失足少女的英雄，别给自己加太多戏。”
顿了顿，又道：“真的挺没意思的。”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沈弋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之前……”沈弋喃喃开口，“不是这样的。”
顾清潼看着远处屋檐下随风摇曳的小夜灯，不置可否。
其实她一直都这样。
只是在以前，她愿意多给他一点耐心罢了。
“是因为当年伯母去世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吗？那之后你和沈茂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弋试图寻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顾清潼没吭声。
沈弋试图解释：“潼潼，你知道的，我当时在逸宁实习，第一次参与项目，我特别希望能把它做好，每天加班到凌晨。”
“当时马上还要期末考，两个专业一共十多门专业课，还有学生会的活动，高校学生创业大赛也马上进决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