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沈茂轻轻眯了下眼,少了眼镜的遮挡,他身上那股斯文败类的气质淡了不少,显出几分妖孽的张狂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仿佛商量似的开口:“解除婚约的事要不先缓缓?”
“……”
缓你大爷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男人!
顾清潼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抄起枕头甩在他脸上。
沈茂微偏过头,任由她不痛不痒的发泄一通,随后掀开被子起身,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
顾清潼:“……滚!”
这才发现嗓子哑得几乎出不了声。
沈茂将未燃尽的半支烟杵进床头柜上的灭烟器,转身出了卧室,片刻后端了杯水回来,递到顾清潼面前。
顾清潼恨恨的看着他,并不伸手去接。
对视片刻,沈茂将杯子放在床头,狎昵的拍了拍她的脸:“别这么看着我,昨晚你主动的,忘了?”
“还是说——”
见顾清潼不吭声,他忽的笑了声,手指亲昵的揉捻着她柔软的耳垂,俯身贴近:“……昨晚没把你伺候爽?”
“沈茂——!”
顾清潼尖叫一声,爬起来就要打他,起身到一半又脱力跌回床上。
沈茂就那么站在床边,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狼狈的模样,见她半天爬不起来,才施舍似的拾起被子丢在她身上。
“起不来就再躺会。”
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顾清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头晕眼花的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急促,心跳剧烈的不像话,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
顾清潼撑起身子拿手机,一个没留神,手机掉在地上。
她艰难的挪到床边,伸手努力够了半天,手机没够到,自己却顺着床沿滚下去。
浴室门正好在此时打开。
沈茂带着一身清爽水汽从里面出来,看到躺在脚边的顾清潼,表情困惑又微妙的停顿片刻:“你……”
顾清潼几次试图起身失败,羞愤欲死,拽着他的浴袍下摆气若游丝道:“抱、抱我起来……”
沈茂没立刻动作,站那盯着她看了足有半分钟,才弯腰屈膝。
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抄着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体力差成这样?”
顾清潼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没工夫计较他的奚落:“送我去医院……”
沈茂微怔,他昨晚是放纵了些,但并不觉得自己有过分到把人弄伤的程度。
皱了下眉,握着她的脚踝拉开查看。
顾清潼又羞又恼,勉力蹬开他的手:“不是那里!我好像被人下药了混蛋……”
沈茂脸色微变,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湿冷。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给路天明打电话,末了拿毯子将人一裹,打横抱起匆匆往外走。
乘电梯下楼时,他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顾清潼有气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也顾不上丢人的事了,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但凡有点良心,按着我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也该发现不对了。”
沈茂低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喉结滚了滚,最终却没出声。
只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顾清潼在路上又迷迷糊糊的晕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
这会病房只有她一人,她微撑起身,除了剧烈运动后的腰酸腿软,身上没有太多不适,比早晨刚醒时几乎丢了半条命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
扫一眼还剩小半瓶的点滴,顾清潼歇了起床的心思,重新躺回去。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就听“吱呀——”一声。
顾清潼转头,和推门进来的沈茂四目相对。
谁也没说话。
沈茂关上门,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脱了西装外套走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
“还好。”
“起来吃点东西?”
“……嗯。”
顾清潼谨慎的盯着他,努力维持着一副若无其事的镇定表情。
沈茂挽起衣袖,将病床升起,又扶着她的腰帮她调整姿势,随后支开床上的小桌,将打包好的精致盒饭一样样打开摆好。
沉默中有种古怪的亲昵。
顾清潼很不适应,尤其是在两人刚刚发生亲密关系后。
她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先看到他衬衫衣领下的抓痕。
“……”
顾清潼默默挪开目光。
沈茂拿瓷勺盛了小半碗生滚鱼片粥,递到顾清潼面前,表情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自己能吃吗?”
“能。”
顾清潼不自在,接过碗,随口转移话题:“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沈茂微妙的顿了下,随后“嗯”了声。
顾清潼抬眼看他。
沈茂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血检结果没问题。”
“?”顾清潼想不通,“那我怎么……”
“低血糖。”
“……”
顾清潼懵了懵。
不应该啊,她平时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啊……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茂解释了一句:“医生说你平时没有运动的习惯,运动时不宜太过激烈。”
“……”
沈茂唇角微微勾了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顾清潼的错觉。
再开口时又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语气:“这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
谁要你道歉?!
你很得意是吧?狗东西!让你停的时候你怎么不停?
现在倒知道要做个人了?
顾清潼觉得自己的头顶在冒烟,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尴尬和羞耻。
有心想骂他两句。
一口气刚提起来,就被热粥烫了嗓子,顿时捂着喉咙呛咳不止。
沈茂轻轻“啧”了声,一边递纸巾,一边给她拍着背。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掌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贴在脊骨上,还残留着些许不适的腰肢顿时一软。
顾清潼忍不住颤了颤,忿忿的在心里暗骂好几声禽兽。
缓过这一阵,顾清潼抬眼,见沈茂旁若无人的坐在一旁,忍不住头皮发麻,开始赶人:“你怎么还不走?”
沈茂抬眼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我不是你。”
顾清潼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茂没接话,只道:“晚上你和我回沈家一趟。”
“我干嘛要和你回家?不去!”
顾清潼瞬间警惕起来。
沈茂语气淡淡的,带了点似有若无的讥诮:“你不会以为你昨晚那么闹,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是知道她要退婚,还是知道他们两个上床了?
不等顾清潼问清楚,沈茂手机先响了。
他看一眼时间,拿着西装外套起身:“我去公司一趟,下了班过来接你。”
说着转身,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婚约的事,见完爷爷回来我们再聊。”
第五章
谁要和你聊?
顾清潼默默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翻白眼,看一眼见底的点滴瓶,自己拔了针,摸过手机给姜胭打电话。
“来医院接我。”
姜胭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就提着衣服赶到。
“清潼,不好意思昨晚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叶知秋说昨晚是沈弋送你回的家,后来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就进医院了?”
“你别吓我,你……”
姜胭急的嘴角起泡,一叠声的追问着,直到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姜胭呆呆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合上,又张了张。
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清潼敏锐的抓住她话里的字眼,皱眉:“沈弋?”
她不记得昨晚的聚会沈弋有出现。
姜胭轻轻“啊”了一声,吞了吞口水,有些语无伦次:“沈弋不是沈总的哥哥吗?我以为他送你没问题……”
“他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你们最后快结束的时候……”
见顾清潼沉着脸不说话,姜胭艰难的组织着语言:“所以,你们……昨晚……”
顾清潼知道她是误会了,解释:“不是他。”
姜胭:“……啊。”
“是沈茂。”
顾清潼脑中莫名闪过昨晚被沈茂摁在镜子前的画面。
他从身后抱着她,亲昵的和她脸贴着脸,逼她直视镜中二人交叠的身影,发了狠的一遍遍逼问:“你不要我,你想要谁?”
顾清潼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骂了声变态。
原来搁这发疯呢。
这边姜胭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中大石:“那你怎么住院了?”
“……”
提到这个,顾清潼就有些不自在。
姜胭却不知怎么想岔了,神情一凛:“沈茂不会打你了吧?”
“?”
顾清潼:“他敢。”
姜胭心想也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那你这是……?”
“低血糖。”
“啊……”姜胭了然,表情暧昧起来,“昨晚太激烈了?”
顾清潼懒得搭理她,转身开始换衣服。
姜胭起初只看到她的脖子,已经觉得触目惊心,这会儿衣服一脱,她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感慨道:“沈总真行啊!”
顾清潼拿病号服丢她:“姜胭!你有完没完?”
姜胭连忙闭嘴,举双手投降。
见顾清潼换好衣服,但脖子依然露着,主动将包包上的丝巾解下递给她:“我没想到……你先凑合凑合。”
顾清潼对着镜子一照,顿时又开始冒火:“属狗的吗?就知道咬人!”
姜胭在旁边看她折腾半天,换了十几种丝巾系法,才勉强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住,还是没忍住。
贼兮兮的问:“哎,沈总活怎么样啊?”
说来惭愧,顾清潼和沈茂统共睡了两次,一次不省人事,一次和不省人事也不差什么。
真要回想,也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但要问她什么感受,那是真想不起来,整一个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倒是便宜了沈茂那个狗东西。
看他醒来时那副餍足的样就知道一定很爽……
顾清潼越想越气,忍不住咬牙:“烂。”
姜胭:“……啊?”
顾清潼:“很烂!特别烂!前所未有的烂!”
“……”
-
沈茂到了公司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开会。
作为集团刚刚上任的副总,沈茂接手了一堆沈弋留下的项目,忙得喘气都需要挤时间。
接到医院通知,得知顾清潼离开时,沈茂刚结束一个项目会议,他让秘书泡了杯咖啡,起身到窗边给顾清潼打电话。
头一遍很快被挂断,第二遍开始,等待许久都无人接听。给她发消息,对话框前也浮现出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他提醒她注意影响,她挑衅似的回他一张和小明星的亲密合影。
沈茂向来是不把她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的,可这会,看到她说「你早点把位置腾出来,我也好给人家个名分」时,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想起高中毕业那会,也是把他勾上了床,然后第二天拍拍屁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轻浮浪荡,又没心没肺。
可世上哪有那样好的事,她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她。做。梦。
沈茂收起手机,拿内线电话打给路天明:“去查顾小姐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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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青桐影视接下来的重点项目《画江山》即将开机,制片打电话过来,邀请顾清潼参加明天一早的开机仪式。
她一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顺手定了前往春城影视城的机票,家也没回,让姜胭直接送自己去机场。
姜胭看着她这一套拉黑跑路的熟练操作,忍不住“啧”了声:“姐妹,你可真是拔吊无情啊。”
顾清潼摇头:“你不懂。”
姜胭睨她一眼:“那你说说?”
“沈茂今天跟我说了三句话。”顾清潼叹气,“你知道是哪三句吗?”
“哪三句?”
顾清潼:“第一句,解除婚约的事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