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想到他们吵架前，那天清晨顾清潼从他家里离开，她说：“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是给不了，不是不能给。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才发觉，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沈茂安静地坐在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忽然感觉眼睛刺痛，一粒水珠掉在手背上。
那只一向不怎么亲人的布偶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在他面前蹲下。
它睁着圆圆的眼睛，轻轻“喵呜”了一声，低头拿脑袋顶了顶他的手。
这只猫还是沈茂读大学时舍友的女朋友送给舍友的，后来两人分手，猫也被丢掉了。
沈茂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把它捡了回来。
但它一直不怎么亲人，一人一毛像是同住一间屋的室友。
沈茂还记得顾清潼头一次来家里，嫌这猫太凶了，沈茂说它流浪过，让她多体谅。
一只猫尚且如此。
可是他却没有体谅过她。
大概是见他一直没反应，布偶猫担心似的，又凑上来舔了舔沈茂的手指。
沈茂想要摸摸它的脑袋，布偶猫却又跳到一边不给他摸，只是轻轻地喵叫着，像是在问：“你没事吧？”
沈茂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将手臂盖在眼睛上。
他想到周鸿的话：“你不要指望她能喜欢你，她也许有喜欢这种情绪，但她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你希望她喜欢你，无异于让乞丐给你一百万。”
沈茂忍不住想，其实不是这样的，虽然她给他的不多，但他的潼潼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沈茂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清晨时被电话吵醒，他接起来，陆添在电话那头对他道：“沈二，顾清潼出事了。”
沈茂瞬间清醒过来，打开手机看了眼，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
有人在明美内网匿名发布了一份DNA鉴定，鉴定结果显示，顾清潼和顾屿生没有血缘关系。
原先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沈茂定定地看了手机好一会儿，挂了电话猝然起身，他一边给顾清潼打电话一边开车出门。
顾清潼的电话关机，家里没人，姜胭、叶知秋、虞瑶等所有人都不知道顾清潼去了哪。
就在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寻找着顾清潼时，有关顾清潼的身世上了热搜，她虽然是幕后，但在娱乐圈也有些知名度。
很快消息便传的全网都是，当然除了本身的豪门八卦以外，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此时的温妍正一边吃早饭一边对着热搜啧啧感叹：“他们豪门都这么刺激的吗？”
陈鸣拿筷子敲她的头：“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
温妍吐吐舌头：“爸，你和顾小姐真的没联系了？”
陈鸣神色淡淡：“嗯。”
温妍扁了扁嘴：“我觉得顾小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事，哎，算了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陈鸣皱了皱眉：“什么事？”
温妍点开热搜给他看：“喏，热搜上说她不是明美董事长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鸣怔怔地看着那条新闻，犹如当头棒喝，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温妍：“爸？爸？你想什么呢？”
陈鸣想着顾清潼一直以来对他的奇怪的的态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豁然起身，拿上车钥匙转身就走。
温妍奇怪地追上前：“爸，你去哪啊？”
陈鸣不理她，上了车便直奔顾清潼家而去。然而顾清潼在上次他走后便改了电梯和门的密码，陈鸣在地下车库里转了好几圈，打顾清潼的电话打不通，只好辗转打给路天明，又打给沈茂。
陈鸣艰难的出声：“沈先生，很冒昧打扰到你，但是，你知道顾小姐她现在在哪吗？”
电话那头的沈茂沉默了会儿，问他：“你是谁？”
陈鸣：“我是……我是顾小姐之前的保镖，你见过的，在春城的时候……”
沈茂：“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陈鸣不再出声，好一会儿才问：“我看到新闻，有点担心，顾小姐她现在还好吗？”
沈茂顿了顿：“我还没找到她。”
说完便挂了电话。
所有人整整找了顾清潼一天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宋家舅舅甚至找到了警方的人帮忙。
直到夜色降临，沈茂开着车沿着江边四处搜寻，看到有人在江边放河灯。
他微微愣了愣，一瞬间，似乎是想起什么，飞速的调转车头。
沈茂赶到他们高中念书的学校时夜色已经彻底落下来，学生们在教室里上着晚自习。
操场上空无一人。
毕业多年，操场和教学楼都有返修，但整个校园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茂下了车，还像是十几岁的学生般，一路向湖边跑去，远远的，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往湖里走。
时空似乎在此刻重叠。
八年前与八年后的现在想交，一时让他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沈茂心痛欲裂，他冲进湖里一把将她拉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你……你在做什么……”
顾清潼像是有些茫然似的看着他。
好半晌，她抬起湿淋淋的手：“你送我的手链掉了，我想找回来，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沈茂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潼潼，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好了好了，后面真的没有虐了！真的没有了！
第六十一章
顾清潼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好一会儿，她抬手抓住他的衬衫, 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沈茂用力的抱了抱她：“水里冷，我们先上去。”
顾清潼哽咽：“沈茂，我的手链找不到了。”
沈茂咽下喉间的酸涩：“我再送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行吗？”
顾清潼摇头：“我就要那一条。”
沈茂：“好，我帮你找。”
他说着，半拖半抱地将顾清潼带上了岸, 扶着她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沈茂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又在她身前半蹲下来，替她拧着湿透的裙子。然后给路天明打电话，让他送衣服和毯子过来, 又打给宋徹，说人已经找到了, 让他们暂时放心。
挂了电话, 沈茂抬头看她。
路灯下，他的眼睛里有水光一闪而过：“清潼，大家都在担心你。”
顾清潼没吭声，好一会儿，她轻声道：“我没事……我也没想干什么傻事, 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茂轻轻嗯了声, 低头替她揉着被湖水冻得冰凉的小腿。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吗？”顾清潼看着他乌黑的发顶, 声音轻飘飘地问，“你来做什么呢？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沈茂的动作顿了顿, 握住她的手：“婚约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解决。”
“沈茂,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不是可怜，从来都不是可怜。”沈茂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他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是喜欢，潼潼，我喜欢你，从小到大，只喜欢你。”
顾清潼的脸埋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感觉道眼睛酸胀，她觉得自己好像太没有出息了一点，到了现在，还会因他的话而心软。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的是，你是因为外公才照顾我……”
“我骗你的。”
“你还准备在毕业晚会上向桑薇表白……”
“我没有，我想表白的人是你。”
“可是你还和她约会，给她送花……”
沈茂微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原来她是看到了么？沈茂微微讶然，解释：“我没有和她约会，我是把花还给她，和她说清楚我不喜欢她。”
顾清潼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可是你让我去退婚，她给你过生日，你的朋友们都在祝福你们，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的人啊？陆添还专门跑来嘲笑我，说你绝对不会喜欢我……”
沈茂肩头的布料被她的眼泪打湿，滚烫的热泪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埋怨她不肯交付真心，可他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坚定的选择，沈茂眨了眨眼，哑声道：“对不起，是我混蛋，都是我的错。”
顾清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半小时后，路天明拿着毯子和衣服赶到，沈茂拿毯子把顾清潼裹上，又抱着她去车上，给她把湿透的裙子换下，然后让路天明开车回家。
顾清潼挣扎：“手链……”
沈茂安抚道：“先送你回家，我再过来找，明天一早一定给你，好不好？”
顾清潼没吭声，但也没再试图挣扎，像是一种默认。
路上，顾清潼打了两个喷嚏，沈茂摸摸她的手，又摸摸额头，让路天明在前面的药店门口停车。
他下车买了药，这才让路天明开车回家。
陈鸣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便一直在顾清潼家的地下车库等着，这会儿见沈茂带着人回来。
连忙下车迎了上去，他在离顾清潼几步远的地方，想上前，又有些迟疑。
沈茂低头看顾清潼，顾清潼别过脸，并不看陈鸣。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到了这会儿，沈茂才敢真的确认，这个保镖应当就是顾清潼的生父，而她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顾清潼没表态，沈茂也没吭声。
两人进了电梯，眼见电梯门即将关闭，陈鸣终于忍不住出声：“潼潼……顾小姐！”
顾清潼眼睫微微一颤，电梯门彻底关闭。
陈鸣怔怔站在电梯前，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那是……他和阿玫的孩子，可是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甚至在不久前，他还自以为是地劝说她放下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明明她才是那个最终的受害者。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从小到大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她的母亲不喜欢她，对她不管不顾，而那个一手把她带大的男人又怎么会在知道她并非亲生后好好对待她呢？
所以她说他自私。
她说她恨他们每一个人。
陈鸣眉头紧锁，想要给自己点一根烟，手抖的却根本点不着打火机，好半晌，他颓然放下手，眨了眨潮热的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进了屋，沈茂给浴缸里放了热水，又给顾清潼拿了睡衣，趁她去泡澡的功夫给她煮了红糖姜水。
又联系了学校的校长，找了工程队去湖里打捞。
等顾清潼泡完澡出来，红糖姜水温度正好，沈茂倒了一杯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催她上了床，沈茂拿厚厚的鹅绒被将她裹住，看着她被热水泡的粉粉的脸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等你睡着了我去找手链。”
顾清潼微微别过脸，显然不是很想理他。
沈茂也没在意，他在床沿边坐下，轻声道：“等到明美的事情解决完，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顾清潼侧躺着，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窗户：“那我要是好不了，总是忍不住伤害你，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呢？”
“你已经给我了。”
顾清潼转头看他。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混蛋了。”沈茂将她的头发理到耳后，“潼潼，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沈茂关了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他就这么坐在床边陪着她，等到她睡熟了，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
沈茂从楼上下来，陈鸣还等在车库，见了沈茂忍不住问道：“潼潼……我是说顾小姐，她怎么样了？”
沈茂原本不想理会，走了两步，还是道：“她没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顿了顿又道：“潼潼这两天没空，陈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陈鸣愣了愣，说了声好，向他道谢。
沈茂上了车，直奔学校而去。
沈茂抵达学校时，已经是凌晨，陆添正指挥着施工队干的热火朝天。
抽水机轰隆隆的运作着，陆添转头见了沈茂，兴致颇高地冲他挥手打招呼，想着他听不到，走上前，正准备搭沈茂的肩，被沈茂迎面揍了一拳。
陆添懵了好一会儿，碰了碰嘴角，忍不住抽了口气：“沈二你是不是疯了！我大半夜的过来给你干活，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打我？”
沈茂挽了挽衬衫衣袖。
陆添忍不住退了两步：“你干嘛？想打架？”
沈茂：“来。”
“靠！”陆添的表情一眼难尽，转身想走，“你要发疯自己发……”
不等他话说完，沈茂又给了他一拳。
陆添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怒了，脱了外套转头和沈茂扭打在一起。
沈茂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上学那会儿去部队上找专人练过，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没两下陆添就举手求饶。
“哥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说说，我又哪惹到你了？”
沈茂深吸了口气：“你和清潼说，我不喜欢她，喜欢桑薇？”
“啊？”陆添挠了挠脑袋，“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现在问我这个？”
“有没有？”
“有是有，但不是不是你说的，你喜欢谁都不会喜欢顾清潼吗？还有桑薇，她整天给我们送零食，约大家出去玩什么的……”
“别说了。”沈茂打断。
陆添看了他两眼，轻轻挑了下眉：“喂，沈二，不是顾大小姐和你闹你就来找我晦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