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那女人才倚在石板上,回头问旁边的许承泽:“怎么处理?”
许承泽看了眼石板上的火/枪,忽然抬眸看向莘念,问:“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他的语气认真,像是真的在寻求她的意见。
此言一出,对面的女人和莘念都是一愣。
莘念甚至有些恍神。
她仿佛想到多年以前,曾经有个人,问她跟他是不是好朋友。
当时男人一脸懒散撑在一张桌子前,将问题推给她:“你觉得呢?”
“啊?”那时的莘念表现得比现在要慌张许多。
她记得男人盯着她的那对眼睛里一闪而过带着调笑的光;她也记得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问的那句:“所以,我们是好朋友吗?”
莘念已经不愿意多想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一把将那把火/枪抓起来,顺便拍了张五十块钱在石板上,一边说:“我只是提醒一句,假如还有下次,我会打电话给消协会。”
说完,她快速转身离开,再次错过身后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
“还以为是只小白兔,没想到还挺凶。”那女人带着戏虐的声音倒是传到她的耳朵,伴随的还有男人的一声笑。
轻轻沉沉的笑,随着一阵春风,悄悄掠过莘念耳畔的一缕发丝,带来一阵柔和的痒。
莘念上车后,又好好教育了禾小也一番。
在得到禾小也的保证以后,她才放心。
“我们去吃汉堡!”她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转身正要启动汽车,旁边的车窗玻璃被沉沉敲响。
她回头,一愣。
许承泽含着那根没点燃的烟站在车外,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在她脸上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莘念没有第一时间摇下车窗,而是一脸疑惑看着他。
“开窗。”他说,依旧是很淡的声音。
莘念没动。
他眼睛微微一眯,咬着烟的薄唇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带着丝戏弄的话,惹得莘念耳朵发热。
她盯着前面的车窗发了会呆,呼出一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摇下了车窗。
他像是怕她重新升起车窗,直接将手机磕在车窗口,眼神不经意瞥了眼坐在后面的禾小也,然后说:“微信号?”
莘念一脸不解看着他。
这么多年,她早已努力学会在他的事情上不去多想。
他说:“枪五块钱,给你找零。”
莘念正要开口,他像是知道她要说的,直接堵住后路:“没有现金。”
“我不要……”
“不行。”他蛮横不讲理,“我们不做这种生意。”顿了顿,又像是故意逗她,加了句,“怕被告到消协会。”
莘念:“……”
两方对峙一会,最终还是莘念败下阵来。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时,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
她一脸犹豫:“要不……”
“赶紧的,我还要回去看店。”他说。
迟疑片刻,莘念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手指僵硬地点开了微信黑名单。
作者有话说:
这么久,终于开新了,抱歉久等。今天留言会有惊喜掉落哈,爱你。对了,男主角不是小卖部店家——
下本开《一曲春闺》:
宋鹤卿对程悦然的印象,第一次是他高中毕业的毕业典礼。
他出门透口气,女人问他要烟。
她一身青瓷旗袍,红唇黑发,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第二次是市里的剧院,介绍表上说她是从国外归来的古典舞老师。
他看她在一盏灯光下表演,水袖蛇腰,异常妩媚。
程悦然这一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对于宋鹤卿,她唯一的印象,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在她床畔憋红了脸,却又洋装镇定的样子。
再相遇,在一场商业聚会。
身材高挺的男人坐在紫绒沙发中间,几人簇拥在他身旁。
他低头,有人为他点烟,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他的一双眼睛深邃神秘。
她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沉声问她要不要一起跳个舞。
她嫣然一笑,对他撒了人生第二个谎:“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第一个谎话是当年床畔,她跟他说的那句:“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任何男人心动。”
第2章 暗恋
看到莘念的动作,许承泽轻挑了下眉。
莘念没敢看许承泽,却清楚听到了他那一声轻啧。
她似乎隐隐又闻到了那支未点燃的香烟的味道,辛辣,微苦。
手机轻轻震动,聊天窗口显示XCZ发来一条消息,请收款。
她手指悬在窗口上方一会,还是点了进去。
因为黑名单的解除,以前的聊天记录恢复。
她看到上一条信息是2018年的9月24的夜晚十一点钟。许承泽跟她说:明天有事,不能去了。
看到这条消息,一些记忆随之醒来,莘念胸口一阵沉沉的痛。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去看那条消息,快速点了收款。
她没有再看许承泽,而是直接放上车窗,启动汽车。
在车冲出去的瞬间,男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可是她没有听见。
她觉得作为成年人,至少应该表现得体面一点,但显然,面对许承泽,她还是做不到。
车开出去一会,她才突然清醒,转账根本不需要加好友。
她突然在这里看到他,一时脑袋短路,他又在旁边不停催促,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只知道照着他说的去做。
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这个人生性放浪,就爱逗人玩。
她分明知道的,可这些年过去了,偏偏还是着了道。
一阵苦笑,她将车拐了弯,后视镜里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小姨,那个大哥哥好酷啊!”禾小也的声音从车后座传来。
莘念清了清有些发堵的喉咙,下意识纠正他的称呼:“是叔叔。”
小孩子比大人敏感得多,禾小也一下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认识吗?
许承泽,年纪轻轻就荣获无数国际建筑设计大奖,一个雕塑能拍出八位数高价的天才艺术家。她做设计这一行的,怎么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
莘念记得,光工作室那两个女生对于他长相的讨论都数不计数。
有些人生来,似乎就伴随着聚光灯,让人去注视的。
像这样的人,会向下注视他人吗?
莘念露出个有些寂寥的笑,一边又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思考着,找了家有快餐店的商场靠边停车。
这时候禾小也又叫了她一声:“小姨?”
她看着后视镜里禾小也探究的眼神,回:“不认识。”又忍不住问,“你觉得他看起来比小姨年轻?”
禾小也立刻道:“才没有呢,我小姨最年轻最漂亮了!”
莘念闻言,笑着在小家伙头上点了一下:“小马屁精!”
……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
许承泽站在原地一路看着车消失在路尾,接着低头点燃了嘴里一直含着的那根烟。
他叼着烟回到小卖部。
盛娇倚在窗台上冲他吹了声口哨:“哟,不是说好要戒烟了吗?”
许承泽眯了下眼睛,语气冷淡:“少管闲事!”
盛娇早知道面前这男人没有心。艺术家吗,自己都不爱的一类人,你还指望他能爱谁。可是面对对方的冷言,她心里还是一阵酸。
她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哥走的时候交代过,让我这个当嫂子的好好照顾着你!”
许承泽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冷了,深冬寒冰似的。
他抿着唇,没有回话。
盛娇看着他叼着烟带着一身冷气往里屋的院子走去,赶紧道:“世豪刚才打来电话,说为了谢我们给他照顾小卖部,晚上请吃火锅。”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一声雷响,噼里啪啦的雨水瞬间降落人间。
盛娇伏在石板上,看向里屋的院子。青色的的屋檐下,雨水打着门廊前一株翠绿色的芭蕉,高挑的男人含着烟,立在门廊处,像水墨丹青。
他这个人天赋异禀,造就自命不凡的性格,平日里除了设计,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少有这种心事重重的时候。
盛娇想着从来不会主动的他刚才破天荒说要给那个女人找现,不禁惊讶:“你认识……”
话未说完,里面传来男人没什么感情的回话:“不去。”
要问出来的问题堵在喉咙里,盛娇闷闷哦了一声。
她回过头,隔着窗口望着从屋檐哒哒往下掉的雨水,想着男人毫无预兆说要来南方,心里笃定,他认识她,且关系非同一般。
……
春日的雨水一下就没完没了。
莘念处理完最后一个工作,时间刚过七点。
她刚走出工作室,接到表姐的电话:“念念,我突然要加班,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接一下小也?”
这会儿早就过了幼儿园放学时间,莘念来不及多想,开车直奔幼儿园。
车不能开进学校,莘念特意找个了远离之前小卖部的地方。可天不遂人愿,接到禾小野出来,她还是碰到了某个人。
男人撑着把黑色的伞站在距离她停车处不远的地方,一身黑色休闲裤搭配同色的针织衫,正跟一个女人说着什么。
大雨之下,两把伞,一高一低两个人,看起来像一幅画。
莘念忍不住想,这男人还真是个开屏孔雀,到哪都能吸引到异性。
她要过去开车就得路过他,迟疑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莘念?”
她带着疑惑回头,看到一个男人打着一把伞站在不远处,旁边还跟着个鼻涕满脸的小男孩。
莘念只觉得对方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对方是谁:“你是?”
男人闻言皱了下眉,眼睛落到她身边的禾小也身上,眉头皱得更深:“这是你的孩子?”
一阵风吹来,男人下意识捂了下脑袋,莘念看到对方这个动作,茅塞顿开,想起来对方是前几天在咖啡厅跟她相亲的男人。
她刚想要解释,身旁徒然响起一阵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
她侧过头,先看到的是一个挺阔的胸膛,抬头,正好隔着雨水看到那对眼睛。
漆黑的桃花眼,盈了雨水,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伴随着男人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清冽香味飘来,冲淡了春雨的黏糊感。
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到了嘴边的解释被莘念咽了回去。她回头重新看向对面的男人,问:“有事?”
男人本来要发火了,看到她身边突然出现的许承泽,一时发怂。憋红了脸,最后憋出一句:“你这样不是诈骗吗?”
莘念眉头一紧。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想当然这么以为,看了眼男人旁边的小孩,反应过来什么,冷笑:“你不是也没有对我说出实情?”
“我们一样吗,我是男人啊?”
莘念被恶心到了,要不是有小孩在场,她都要骂脏话。
她还在思索怎么回话,身旁传来一声哼笑。
笑声不高不低,却带着十足的轻蔑。
莘念疑惑回头,就看着许承泽下巴轻轻一点,一脸不羁:“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不徐不缓的声音,却讽刺意味十足。
莘念:“……”
对面的男人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道:“你……”
许承泽往前迈出半步,站到莘念前方,盛气凌人:“我什么?”
他身高腿长,那人被他一身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莘念,最后什么也没说,憋着一张通红的脸走了。
莘念眼看着男人走远,忍不住松气,只是一口气还未松完,又重新提起来——许承泽转过身来。
雨水砸在两个人的雨伞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莘念的心跳跟那声音一样乱。
她努力维持镇定,想说要不要说声谢谢,却像是被点了哑穴,发不出任何声音。
平日里吵闹的禾小也今天格外的听话。整个空间有一瞬间,只有杂乱无章的雨水声和莘念的心跳声。
好久,最后还是许承泽打破宁静。
他问她:“离婚了?”
不知为何,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跟刚才那个人说话那样轻松,反而带着些微的哑。
莘念知道他误会了,但是她不想解释,只继续沉默看着他。
他没得到回话,却是一笑:“就这么怕我?”
莘念微微偏开头,好一会,才声若蚊蝇回了句:“我为什么要怕?”
明显的底气不足。
她真的开始怕他了。意识到这点,他的眼底不觉发沉,嘴角却依旧维持着浅浅的笑意。
他说:“是吗?”
没再继续深究,只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什么时候对男人的品位变得这么差了?”
她握着雨伞的手不觉一紧,伞面一抖,几滴雨水溅落在他胸口。
他本来浑不在意,却在听到她后面那句话时,感觉雨水一路钻进皮肉,冻住了心头血。
她说:“我对男人的品位什么时候好过?”
男人的回话莘念并没有听到。她突然有些哀伤。
她早就过了假悲愁的年纪。可是只要碰到他,她那些细碎的感情还是会被轻而易举调动起来。
她望着前面站在雨水里的倾长男人,突然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