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糖十
时间:2022-09-22 16:14:06

  早已在外面等着接应的侍卫守在马车旁边,云棠握紧手中的短刀,和李柔蓁一道上了马车,跟着她们的三个婢女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孟谦坐在马车前,急速驾着马车往城外冲去。
  叛军发现他们的踪迹紧追而来,云棠坐在马车内,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刀,厮杀之声近在耳畔,她甚至能听见利箭射在车壁上的声音。
  马车冲往城外,叛军穷追不舍,暗卫营折损近半才终于摆脱那些叛军的追逐,云棠掀开车帘,只见孟谦的左臂被箭射中,血液染红他的半边衣袖。
  “娘娘放心,我们已经摆脱那些叛军,我们要直接前往涠洲,接下来路途辛苦,娘娘要多忍耐些。”孟谦继续驾着马车,仿若手臂的伤不存在。
  “放心,你们只管赶路,我们撑得住。”云棠知道他现在不能停下来包扎,这些人为了保护她们而受伤,她又岂会受不了赶路之苦?
  此番路途遥远,赶到涠洲至少需要半个多月。
  但摆脱叛军的追击,云棠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坐回马车里,只见李柔蓁怔忪地坐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一切太过突然了,她不明白庆王怎么会突然谋反,而皇帝选择让侍卫守护她们离开,也是在为她们拖延时间,叛军不可能会放过皇帝,但她们尚有逃脱的可能。
  “阿棠,父皇他会如何?”李柔蓁神色恍惚地问道。
  云棠张了张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地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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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
  崇政殿外鲜红的血染尽台阶,李慕晟一步步迈上玉阶,手中的长剑鲜血坠落。
  皇帝着这个曾经最为亲密的堂弟,他神色沉静,早已不复先前的震惊与慌乱,他沉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李慕晟低声重复他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一个笑话,他随意坐到侍卫搬过来的太师椅上,拿出一张洁白的素帕,慢条斯理地将剑上的鲜血擦尽。
  他像是叙说旁人的故事,说道:“陛下大概不知,臣少时喜欢过一人,但那时臣的母亲嫌她身份不够,臣也怕将来娶她进门委屈了她,所以将所有心思隐藏。后来臣出征北黎,战场凶险九死一生,臣在生死之际突然想明白了,人生苦短,臣不应该如此轻易放弃,所以臣写了一封信给那个姑娘,臣向她许诺,臣出征归来便会上门提亲迎娶她,那个姑娘应允了。可是陛下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李慕晟将剑身上的鲜血全部擦尽,眸光骤然变得锋利,他将剑锋对准李慕寒,声音带着讥讽与嘲弄:“可惜等到臣归来,臣才得知,因为一场意外她和陛下有了夫妻之实,不得已选择进宫。陛下说这可笑不可笑,臣在外拼死守护大楚山河,却得来这样的结果。”
  皇帝皱眉:“她是谁?”
  李慕晟没有回答,然而下一刻进来的两个人瞬间解开皇帝的疑惑。
  顾若依和李珩走进来,她先是看向李慕晟,接着又看向皇帝,她听见皇帝问她:“是你,当初你为何不说?”
  顾若依进来前已经听见李慕晟的话,她苦笑了一声:“臣妾便是说了又能如何?错已铸成,无法挽回。”
  “你们怎知无法挽回?”皇帝声音沉厉,“你若说出实情,朕不会让你留在宫中。”
  顾若依摇了摇头,当年那种情况她如何言说,她和李慕晟的关系无人知晓,情愫暗中滋生,肆意蔓延,她又自知庶女身份配不上他,一味逃避,那封应允的回信是她最勇敢的一次,却没有得到最好的结果。
  顾若依看向李慕晟,她声音苦涩:“我一直很软弱,也是因为这份软弱才铸下越来越多的错事,我原以为你已经放下,但我早该知道的,从你劝诱阿玹出去踏青,我就应该猜到你野心未消,我就应该知道你不甘心,偏偏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试图粉饰太平,今日这样的结果,我也有错。”
  皇帝听见她提及李玹,瞳孔一缩,心神骤激,他厉声斥问:“你说什么?!”话音刚落,他觉得喉头一腥,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父皇!”李珩从刚才一直没敢出声,见到皇帝吐血,才惊恐地唤了一声,正要冲到皇帝身边扶住他,李慕晟一个眼神示意,侍卫将李珩拉住,不准他上前。
  李慕晟看着李珩对皇帝的关切,他握紧手中的剑柄,看向皇帝的笑容中透着残忍:“陛下大概也不知,十八年前的上元夜,臣与皇后意乱情迷,有了一个孩子。臣教他骑射箭术,看着他长成,臣那时想,若他能登上帝位,臣也不一定要走到如今这步……”
  皇帝猛地又吐出一口血,他捂着唇咳嗽不止,指着李慕晟和顾若依的手颤抖着,他看向李珩的目光渐渐凝上寒意。
  李珩乍然听见自己的身世,怔愣地瘫软在地,他看到皇帝失望的目光,遍体生寒。
  他的父皇很疼爱他,所以纵使他有野心,也绝对不会想到谋反这条路。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但怎么会……
  “母后,王叔说得不是真的!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怎么会是你们的孩子?这不可能!”李珩几近崩溃。
  顾若依看着他流泪,她无法反驳,从李慕晟攻破皇城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那次上元夜里她喝醉了酒,与李慕晟意乱情迷,之后被他骗着服下假的避子汤药,又在他的一味哀求下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她小心翼翼瞒了十几年,真相却被这么仓皇地揭开。
  李慕晟誓要让皇帝死不瞑目,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有些疯魔了。
  皇帝无力颓然地坐到御案上,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顾若依见此要唤太医,她哭着求李慕晟:“你停手吧,求求你,别这么做。”
  李慕晟指腹摩挲过她眼角的泪,摇头道:“来不及了,今日珩儿端给陛下的那碗药里有剧毒,现在已经毒发,不可挽回了。”
  李珩还在崩溃中。骤然听见这一句话,他再次看向皇帝,发现皇帝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他挣开那些侍卫,踉跄着跑到皇帝身边:“父皇,父皇,你不能死,不能这样,不可以!”
  父皇怎么能死在他的手上,不行,这不行的。
  李珩试图阻止皇帝继续吐血,但他双手沾满鲜血也依然阻止不了皇帝生命的流逝。
  皇帝最后一眼落在李慕晟身上,他不知从何时起曾经亲近的兄弟已经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他一张口就是鲜血吐出,但还是用尽最后一口气道:“你不会成功,太子会回来,朕在黄泉等着你!”
  尾音落尽,皇帝的手垂落在身侧,再没有一丝气息。
  李珩崩溃地哭喊出声,他不明白一夕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他端给父皇的药怎么会有问题?怎么能有问题?
  顾若依往后踉跄了一步,她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李慕晟想要扶她,她甩开他的手,定睛看向他,突然用尽力气扇了他一个巴掌,声音中掺杂上恨意:“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让珩儿亲手杀了陛下?!如今太子在前方抵御北黎,你趁机谋反,你置大楚子民于何地?你置天下安宁于何处?!”
  李慕晟受了她一巴掌,死死拽住她的手:“成王败寇,珩儿终归要接受事实,我只是在帮他划清和李慕寒的关系。若依,你别忘了,我当年也曾为他守护大楚,可他做了什么?我只是在结束一场错位的痛苦,若依,你不用再痛苦了。”
  顾若依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她用力挣开李慕晟的手,泣涕如雨。
  这不是她从前认识的李慕晟。
  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当年她勇敢一些,在他出征前表明心意,亦或者当年直接向皇帝说明一切,拼死也要争取一线机会,或许不会到如今这步。
  但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岁月将曾经的美好抹去,不甘和怨恨在阴暗中肆意流淌蔓延,日日侵蚀,直到再也无法遏制,然后不可挽回地爆发。
  作者有话说:
  皇帝旧疾第30章有提及。
 
 
第60章 
  身孕
  绵绵秋雨中, 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奉职拦在城门处,孟谦将一块令牌递上前,士兵仔细检查一番, 一边放行一边让人赶紧去县衙通知。
  马车行入城中, 尚未抵达县衙, 前方两人骑马疾行而来, 孟谦见到来人,立刻停下马车。
  马车内,云棠和李柔蓁对视一眼, 云棠先行上前将车帘掀开, 她看见不远处李琰翻身下马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待到他走近了, 她才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他比离京时要瘦了许多,下巴处生着胡渣,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气势更加冷峻厉然,似比在京都时还要骇人些。
  但他看向她的目光是柔和的, 深棕色的眼眸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面色有些苍白, 眼底带着些许青黑,望向他时眉眼弯起, 唇畔微勾扬起笑容。
  云棠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声音有些虚弱:“殿下看起来不如从前俊朗了。”
  李琰握着她冰凉的双手,眼底的心疼满溢出来:“我先带你们去县衙休息。”
  京都的消息早就传到涠洲——庆王谋反,皇帝驾崩。
  李琰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去接应云棠他们, 他一面要顾及战事, 一面又担心她们的安危, 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比她们好过多少,如今见到云棠和妹妹安然无恙,他一颗心才算落回胸腔。
  然而不等他彻底放下心来,眼前瘦削的少女双眸一阖,手从他的脸上滑落,突然晕了过去。
  李柔蓁正静默看着站在一旁的梁熠,她眼眶红红地望向他,咬着唇似乎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身侧一重,侧头一看竟发现云棠晕倒在她肩上。
  她立刻慌了:“阿棠,阿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这一路上李柔蓁都忍着没哭,她和云棠相互支撑,如今云棠骤然昏倒在她眼前,她的心一沉,禁不住哭唤出声。
  “去最近的医馆!”李琰即刻吩咐道,他上了马车抱住云棠,云棠闭眼躺在他怀中,眉间依然蹙着。
  他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勉强保持着冷静,等到了医馆,他抱着云棠大步走进医馆,扬声唤大夫,他的声音中掺杂着恐慌与不安。
  ……
  云棠醒来时天色已暗,她感觉身下的被褥绵软暖和,这些日子一直坐着马车,如今乍然感受到软和的被褥,她忍不住朝枕头上蹭了蹭,刚蹭了两下,额头碰触到什么,她睁开眼一看,发现李琰正睡在她床边,一只手还伸进被窝里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看起来要比她疲累很多,她挪动被子想给他盖上,但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他。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李琰问着,见她想起来扶着她坐在床头,又将枕头竖起让她后腰靠着,“渴不渴,我给你倒杯热水。”
  云棠点头,李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水,又用其他的杯子左右冲凉几下,确信可以入口后才端给云棠。
  云棠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热水,李琰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似的。
  云棠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弯起眉眼笑了笑:“我没事,没有不舒服,应该只是赶路太辛苦才会晕倒,你别担心。”
  李琰轻轻叹了一声,他抚摸云棠憔悴的脸庞,疼惜说道:“傻姑娘,你不仅仅是因为赶路辛苦才晕倒的。”
  “什么?”云棠困惑道。
  李琰目光垂落在她的小腹上,他轻柔地抚摸那处:“棠棠,我们有孩子了。”
  “咳咳……”云棠险些将热水呛进喉咙中。
  李琰赶紧拍了拍她的手背,帮她顺下那口气:“怪我,应该等你喝完水再说的。”
  云棠摆了摆手,示意与他无关,她拽着李琰的衣袖,不确信地问道:“我真的有身孕了?”
  李琰点头:“大夫说你是因为怀孕初期加之赶路疲惫才会晕倒,你身孕只有一个多月,之后需要好生歇息调养。”
  天知道他将小姑娘抱进医馆时有多意乱心慌,之后又得知她怀有身孕,心情剧烈起伏以至于他起身时踉跄着险些跌倒。
  云棠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小腹,她不太敢相信这里竟然孕育这一个新生命。
  这些天她疲于赶路,月事确实没有按时来,但她也没有多心,她以为食欲不振和嗜睡都是因为赶路造成的,为了不给孟谦他们添麻烦,她没有说出来,每每都是强压着吃完那些干粮。
  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是因为她有孩子了。
  云棠摸着小腹,她渐渐反应过来,很快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语气急切地问道:“我听别人说过,怀孕前三个月胎儿最是不稳定,我这么赶路,孩子如何?”
  “放心,孩子很好,他很坚强,只是之后你还需要多多静养,你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厨房去做。”李琰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唤了人进来,吩咐厨房去做些晚膳。
  天色已黑,他一直守着云棠也没有用膳,待到厨房端来晚膳,他们一起用了膳。
  云棠吃完饭更觉得困倦,她卧在李琰怀中,他的大掌握着她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如今那里没有什么动静,但确实有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
  云棠蹭了蹭李琰的胸膛,她转过身抱住他,正想问一问他的事,突然意识到忘了一件事,她抬头望他,神色慌乱道:“陛下给了我一道圣旨,那圣旨呢?”
  提及皇帝,李琰神色微黯,他将云棠重新抱回怀中,低着声音道:“我已经拿走了,父皇他……将皇位传给我,让我诛尽外敌方可归京。”
  云棠微怔,她在赶路的途中,早已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
  她想到皇帝将圣旨交给她时的神情,皇帝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会撑不到他们回京救驾,所以才写下这道遗诏。
  如今大楚内忧外患,皇帝无论如何都要太子守住大楚边境,绝不能让北黎侵占一分一毫。
  如今南境那里有纪北昱拦着,南夷的兵力本就不如北黎,且纪北昱对南境熟悉无比,南夷根本不足为患。
  但北黎筹谋多年,北黎王亲自领兵,如今京都失守,北黎王必定想趁着大楚内乱攻城略地。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
  云棠紧紧抱住李琰,她知道他失去父亲心中必定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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