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长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望着池鱼欲言又止。
池鱼捏了捏眉心,今晚的事情来得突然,让她有些许疲惫,“何事?”
长风咬咬牙,“我们世子问您能不能去陪陪他,他有些害怕。”
“小年。”沈羽出声想要阻拦。
池鱼轻叹一声,终究是有些心软,却还是拒绝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他若是怕,便睡一觉,睡醒了,就忘了。”
沈羽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抚平池鱼紧皱的眉,安慰道:“张景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词,真假尚未可知。你也不要太过忧愁。”
池鱼点点头,“我明白的。”
……
数日后,京城。
池鱼一行人在马车上晃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到了京城。沈羽早早便派人向定国公告知了他们的行程。张景被押进天牢,沈羽与江愈也十分有眼力见地打道回府,不耽误池鱼与家人团聚。
定国公与姜娇玉一早便收拾好,在家里等着池鱼回来。就连忙于查案的池谨也为此事告了一日假。
府上的小厮一趟又一趟的穿梭于城门与定国公府之间。在几人的期待的目光之中终于带来了池鱼已经进了城门的消息。
姜娇玉闻言,立时起身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去迎接,却被池简拉住,她不满地瞪了池简一眼,“为何拦我?”
姜娇玉年逾不惑,却依旧风韵犹存。与池鱼有着六七分像的容貌却好似未经历过风霜,依旧显现出明媚的姿态。
池简拿过狐裘,为姜娇玉细心披上,耐心哄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外面天这么冷,你若是染了风寒,可就不能见年儿了。”
池简要比姜娇玉大上两岁,眼角已经有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他的容貌与池鱼有四五分相似,最为不同的是那一双锐利的鹰眸。搭上他那络腮胡,只要他撂下脸来,朝中的大臣无一敢反驳他的话。
可这样的人,却是鼎鼎有名的妻管严,被姜娇玉掐着耳朵管得服服帖帖的。
池谨在一旁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冷漠道:“爹娘,你们再腻歪下去,小妹就到家门口了。”
池谨的容貌更像池简。身逾八尺,剑眉星目,鹰眸薄唇。总是给人以冷漠严肃的印象。因着常年在外查案,他的皮肤不白,是淡淡的褐色。他的眼神淡漠而锐利,只需淡淡扫上一眼,所有谎言都无处遁形。
姜娇玉又瞪了池谨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们父子俩一个鬼德行。”说着,便丢下两人独自出去迎接池鱼。
池简莫名其妙被媳妇儿连带着骂了一句,不满地瞪了池谨一眼,连忙跟上妻子的步伐。
池谨轻叹一声,抬脚跟了过去。
当马车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开始,池鱼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五年了,她离开京城五年了。她不知道现在的京城是什么样子。她所熟知的一切是否还与以前一样。
即使这一路上,沈羽与江愈为她讲述了如今京城的景象,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忐忑。近乡情更怯。
她顺着车窗向外看去,景色陌生而又熟悉。距离她的家也越来越近,不知道如今爹娘,还有哥哥都是什么样子。
当马车停在定国公府门口,当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池鱼还感觉十分不真实。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年儿。”姜娇玉远远地便迎了过来,紧紧地将池鱼抱在怀里,思念化成泪水,一点一滴掉落下来,“这些年,苦了你了。”
姜娇玉松开池鱼,眷恋的目光痴痴地望向池鱼,“我的年儿,已经是大姑娘了,越来越标志了。”又捏了捏池鱼的手臂,“太瘦了,你看看这身上都没有肉了。还是要多补补。”
池鱼破涕为笑,娇嗔道:“哪有,长了不少肉呢。”
池简拍了拍池鱼的肩,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欣慰道:“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
池谨也上前捏了捏池鱼的脸,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我还记得你一个多月前给我送得那封信呢。”
池鱼俏皮地向池谨吐了吐舌头,“你不要胡说八道污蔑我。”转而又向池简与姜娇玉告状道:“爹娘,你们看,我回来第一天哥哥就威胁我。”
两人破涕为笑。
姜娇玉嗔了池谨一眼,安慰池鱼道:“罚他今晚不许吃饭。”
说着紧紧挽上池鱼的手臂,像是怕池鱼会突然消失一般,带着她向府内走去,“走,我们进去说,不理你哥哥这个不解风情的。”
池鱼回头向池谨做了个鬼脸。
池谨轻笑着摇摇头。
几人回到府内,姜娇玉叫人将饭菜备好。
饭桌之上,几人都对过往的事情避而不谈,说起了这几日池鱼的所作所为。
池鱼并未说起先帝之事,只是简要描述了这起贪污大案。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有我的风采!哈哈哈哈!”池简欣慰地大笑道。
“你立刻了大功,以后如何打算。”池谨问道。
池鱼咽下饭菜,“我打算明日进宫,换个一官半职。至少,先把郎城的兵权都攥在手里。”
池谨点点头,没有再问。池鱼自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干预太多。
姜娇玉为池鱼夹了一块鱼肉,“我是这般想的,几日后恰逢你的生辰。我想为你大办一场生辰宴。一来,为你接风洗尘,二来,也告诉京城众人,如今你也是立了大功的了,以后再想要动你,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池鱼颔首,“好,正好我也重新认识认识京城的人。”
第23章 赌约
第二日, 皇宫。
池鱼一早便换上了官服进宫。晋安帝刚下早朝,便听见池鱼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晋安帝没想到池鱼来得这般早。只得马不停蹄地去了御书房。
池鱼见晋安帝进来,连忙行了大礼。
晋安帝坐到御案后, 摆了摆手,随意道:“平身吧, 哪来的这么多虚礼。你的事情, 燕飏已经与我说了。说吧, 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晋安帝与沈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容貌有着六七分相似。只是, 不同于沈羽的温润,晋安帝更显成熟,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帝王之风。
“既然燕飏哥已经与陛下说了。臣女便不在多加赘述了。只是,臣女想要的,陛下不一定愿意给。”池鱼眯了眯双眸, 笑道。
晋安帝细细地打量着池鱼, 多年不见, 昔日张扬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一个小狐狸,“那还是要说出来,朕才知道愿不愿意给啊。”
“臣女想要郎城全部兵权,加封武职。但这只是此次立功所求。”池鱼深吸一口气, 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顿了顿又道:“若是陛下再想要臣女接下先帝私兵之事, 臣女希望, 若是臣女成功寻到私兵。臣女可以统领这两万私兵。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答应。”
晋安帝眯着凤眸,手指轻轻敲着书案, 迟疑道:“前一个条件朕倒是可以答应。只是后面那个, 朕怕是不能答应。”
“为何?”池鱼微微坐直了身体, 反问道。
其实池鱼心里也猜到几分,只是还是想听听晋安帝如何说,才好看碟下菜。
晋安帝耐心解释道:“你也知道,东晋百年来,从未有女子做官,更别说入军营。允你入军营,朕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朕不知道要被朝中的老顽固们数落多少日。若是,再予你这两万兵权,他们怕是会寻死觅活逼着朕收回诺言。”
“再者,朕知道你的野心。也从你年纪轻轻便带出郎城军这只虎狼之师,知晓了你的能力。朕虽信得过你。只是两万兵权,朕还是不能随意给你。”
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放手罢了。且不说,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也只有池家人有能力接手被驯化的军队。再者。皇家如今与池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池家不会反,也不可能反。若是晋安帝想要讨个安心,这只军队早晚会交予池家人管辖。
说到底只是看池鱼是一介女流,不相信她罢了,也不想与朝中的那些老顽固过多纠缠,费尽心力。还不如以最低的代价换取池鱼的效忠,反正池鱼要想在男子当政的朝廷博出一条出路,还是要他给予机会。
池鱼自然知道晋安帝的所思所想,既然她要做这第一人,这些都是要受着的,不破不立,她相信只要有人一马当先,便会有人前仆后继,以后也不必再看别人脸色。
那她多出一点血也无妨,以利益博取利益,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深吸一口气,双眸直直地看向晋安帝,明亮的眼神认真而又笃定,她缓缓开口道:“那不如臣女与陛下打个赌如何。臣女接下先帝私兵一事,陛下也可借此事考察臣女是否有能力统领军队。”
“若是臣女在两年之内寻到私兵,陛下便将兵权交予臣女。若是,臣女在这段时间内未寻到私兵。陛下可以收回臣女的郡主之位,封地,以及郎城的全部兵权。如何?”
她赌上了她的所有,放手一搏。只为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但是,她有信心,能完美完成赌约。
晋安帝闻言,抚掌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池爱卿之女,有胆色!”说着,又笑着喃喃道:“池爱卿真是,生了一窝狐狸。”
池鱼的话,成功让晋安帝心动。无论输赢,他都是不亏的。那大可以一试,说不定,池鱼会为他带来更多惊喜。
晋安帝又道:“朕允了你的赌约。而且,朕再额外予你其他官职方便你随时查看卷宗。只是,明日朕要在早朝之上宣布予你官职之事。到时候,那些老顽固,可就要你一个人去对付了。”
池鱼轻笑一声,还说她是小狐狸,晋安帝也不逞多让,这便将难题推给她了,只是,为了兵权官职,她也不在意这些便是了。再者,她这边,又不止她一个人。
“臣女明白。”池鱼应道。
……
池鱼离开皇宫以后,只差人回去知会了一声,并未回家,而是与沈羽去天牢见了张景与随着废太子逃出的太监。
只是张景一直不松口,而那个太监也在数日前因受不了日□□问,自尽于牢房之中。
池鱼一直呆了许久,直到夜里才赶在自家宵禁前回了家。虽然定国公与姜娇玉思想还算开放,却在晚归一事上管得很紧。
一来,兄妹两人年少,玩心重,夜晚又是茶楼酒肆等地最为欢乐之时。虽然不完全禁止两人出去玩,却还是要有个度。同时,也断绝了两人去那些风花雪月之地的念想。
二来,两人每日卯时二刻便要起身练习基本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现在想想,这两条好像都是专门针对池鱼的。因为池谨的生活作息与老人无异,既不贪玩也睡得早。
转念又想想,好像自从家里出了这条家规以后,也再没出现过池简随着同僚出去喝酒彻夜不归,姜娇玉同着其它管家夫人夜以继日地打马吊一天不见个人影的情况了。
看来还不是专门针对她的。池鱼心下稍安。迈进了大门。等她刚进了迅羽院,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便被连翘告知池简在祠堂等她。
池家没有其他族人,到如今只有池简这一脉单传。故而祠堂便设在自家。
池鱼轻叹一声,马不停蹄地又去了祠堂。
池简见她进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肃穆与沧桑,只是接下来的话却不是那么正经了,:“你是出去鬼混了吧。小心我与你娘亲告状。”
池鱼顿时垮起了脸,控诉道:“哎呦,我的好爹爹,你都多大人了,还告状。而且我是去办正事去了。”
池简递给她三根檀香,也不回头,静静看着祠堂供奉得一排排灵位,正色道:“其实你如今在做什么,我也能猜到几分。如今你与小言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与你娘亲也老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你们终究是要离开我们身边去闯荡的。”
“虽然我们一直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地度过一辈子。但你们都有自己的野心,你若是想做便去做吧。但是,无论何时,保命都是最要紧的。明白吗?”
池简定定地看向池鱼,直到得到了池鱼肯定的答复,才又道:“去吧,去给你祖父还有二叔上柱香。他们在世的时候都最喜欢你,也最看好你。”
“那时候他们就说,哪怕你是个女子。将来也会大有作为。现在,你不负众望,是时候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池鱼郑重地点头,将三炷香插进鼎中。
池简望着池鱼二叔池冀牌位,唏嘘道:“可惜啊,若不是十二年前那场败仗,你二叔如今估计也是大有作为。可惜啊……那时候啊,你祖父总是与你二叔的意见不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说来也是好笑,最后,还是他们两个做了伴……”
第24章 为官
第二日, 早朝。
早朝卯时开始,大臣们寅时便要起身。此时,大臣们等候在太和殿外。一个个精神不振, 冷得瑟瑟发抖。
池鱼与池简沈羽一起在殿外等候。因着今日池鱼要获封官职,格外的精神抖擞。在一众大臣中格外得引人注目。
不仅仅因为池鱼很是振奋, 更是因为池鱼是个女子。
东晋百年以来, 从未有女子参政。即使如今的东晋民风开放, 也从未有过女官。更别说, 与男子一起上朝。
众多大臣们时不时得投来或好奇, 或打量,或鄙视的目光。但碍于池简这位护短的疯狗,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也不敢大声议论,只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池鱼立了大功归来, 他们也早有耳闻。只是, 只是他们都未曾放在心上。池鱼一女子立了功又如何呢?
也不过是会成为史书上的定国公之女池氏罢了。最终也逃不过相夫教子的命运。
只是不知晋安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允她一个女子来上朝, 凑在男人堆里,实在是有伤风化。
“上朝!”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大臣们陆续排成一队,走进太和殿内。池鱼也随着池简一同走进。
只是池鱼身上并无官职,不能随着池简一起。转而站在了文臣的末尾。
本来站在最后的文臣官不大, 看到池鱼过来, 昂首轻嗤一声, 像是在远离什么脏物一般, 向一旁挪了挪。